赤星4

    第二天赤星再见mikey,装得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下课后她找班主任,编了个眼睛不好的由头,请求调换位置,跟mikey分成教室中两个对角。

    看不见mikey,赤星也不会再去想他。被锁进器材室的事情的确让赤星憋了一肚子火,犯事的横竖是那几个人,赤星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

    不少人看见三谷搂着她从器材室出来,后面跟着mikey和draken,班上一时传出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她懒得理会流言,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天气暑热,小店生意火爆。赤星下班后,巷子只剩下几个打滚的破纸箱,她想着赶快回家,骑车打算抄近路从公园穿行。

    公园路灯昏暗,绿植繁茂,窜上天的叶子枝枝丫丫把路灯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光全部吞掉。赤星瞧不清路,怕一脚骑进湖里,索性下车推着走。刚绕过公园中央的人工湖,倏地听见呜呜的哭咽和嬉笑。

    赤星停住脚愣在原地,竖着耳朵听了阵,腿软脚软走不动。车子也不要了,缩着手脚猫腰钻进周遭的灌木丛中。

    她蹲在树丛狭窄的缝隙中小心穿行,绕到林子的另一头,从缝隙中看空地上发生的暴行。

    她躲得快,刚找到合适的地方偷窥,她刚刚呆的路口就走出两个穿着同样白色暴走服的男人。

    "没人,就说你听错了。你是故意支开我们想多来几发吧!"

    那人踹开正在女孩身上动作的男人,脱了裤子接替他的位置。

    赤星蹲在草丛里,她黑色的T恤在路灯损坏的阴暗角落与参差交叠的树影融为一体,她把手腕塞进口中,身体和牙齿一起颤栗。

    她一只手哆嗦着摁开手机,不敢发出声音,发消息给三谷隆,让他报警。三谷隆说立即过去接她。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攥着手机,越发用力咬另一只手腕。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们的荤声终于远了。

    赤星的下颌麻木,僵着胳膊把手腕从口中解救出来。

    “羽毛?”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的声音骇了赤星一跳,手机啪一下落到地上。赤星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顾不得屏幕上沾了泥点。手机的外壳被她攥出温度,贴在冰凉的耳朵上一下子烧起来。

    “羽毛?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伊佐那似乎心情很好,他声音中荡起的笑意让赤星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没有回话,将手机拿远了些,再从树叶间的缝隙看去。那个被侵犯的女人躺在空地中央,不知死活,被绑着的裸身的男人在她身旁,凶手全走干净。

    赤星仔细听了会儿,确定那些人走远了。她慢腾腾伸直蹲麻的腿,坐在带着潮意的泥土上。

    "羽毛?"伊佐那声音中的笑意消失了,“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不讲话?”

    “在做什么?”

    赤星压着嗓子,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有些怪异的哑。

    刚刚她太过紧张,竟然将电话拨到伊佐那那儿去。不过她正需要什么转移注意力,好让疯狂跳动的心脏缓和些。

    “刚收拾了几个不听话的家伙....”伊佐那轻声说着,像是怕吓到她,话说到一半,他转口说:"啊,下雨了。"

    赤星抱着膝盖,又朝阴影中缩了缩。

    几分钟前目睹的暴行从她脑袋里盘旋,她下意识琢磨,这些事情在不在伊佐那所谓的“收拾”范围中。这样琢磨,本打算与伊佐那多聊几句的赤星,说话的欲望登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伊佐那,天很晚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注意安全。”

    赤星沉吟半响,叫他注意安全,还不如说叫他注意别人的安全。

    伊佐那果然戏谑地笑了声。

    赤星捏了捏小腿,抓住一旁的树杈站起来。

    “不说喽,我也要休息了。”

    “现在?”

    赤星看了眼时间,坦然自若地说∶“时间也不早了啊,干嘛一副奇怪的样子。”

    “好。”伊佐那应道。

    伊佐那从来不会主动切断与她的通话,赤星道了声晚安,干脆利落地摁下挂断键。

    "我快要到了,保护好自己。"

    赤星看到三谷的消息,回了句"他们走光了,我很怕,想先回去,抱歉让你跑一趟。"

    她实在不愿意再从这里待下去,哪怕是等三谷来也不愿意。她没想到这里到三谷家有这么远的距离。

    真的很远吗?对摩托车来说,他早该到了才对吧?

    赤星不想考虑这么多,她觉得脑袋里被塞进一团扎满钢针的泥巴。三谷接到她的求救后又去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空地中央的女人是死是活她也不想确认。她没等来警察,也没等来三谷,只等来一句"保护好自己"。

    赤星拖着麻痹的腿一瘸一拐回到车子停放的地方,她可怜的车子孤零零倒在地上,兴许是被那两个巡查的人踹倒的。

    她扶起车子,挑了相反的路,踩在脚踏板上的每一下都拼尽全力。

    赤星回到家草草冲洗了下,把沾了泥土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胃被今日所见堵得发胀,可坐了没一会儿便开始叽叽咕咕叫唤。

    赤星扯开豆芽的包装,浸泡洗净后倒入锅中翻炒。调味时手一抖,醋洒了小半瓶,心疼得她哎呦叫。

    豆芽入口酸得人皱眉毛挤眼睛,她又舍不得丢掉,只好闭着眼拌进白饭里,嚼也不嚼,囫囵着吞了。

    扒光米饭后,胃里好像有只刺猬,竖着背打滚,刺挠挠得让人坐不下。赤星又奢侈的在碗中打散了枚黄澄澄的鸡蛋,烧了热水烫开 。

    一碗鸡蛋花下肚,胃里可算熨帖了些。她洗碗时突然想起鸡蛋又长了价钱,不由得谩骂开,刚压下的豆芽的酸,又从唇齿间泛起。

    她去洗漱,凉水冲刷着口腔一次又一次。牙膏挤多了,泡泡糊了一嘴,刚想去擦,门铃叮叮当当响起来,她甩手把杯子丢出去,水撒了一地。顾不上擦,手忙脚乱跑到门口,顺着猫眼朝外瞧,看到三谷隆。

    她没解门闩,开了条小缝,三谷隆透过那条缝忧心忡忡地看她。她满脸牙膏沫子,手肘搭着块湿淋淋的毛巾。

    "你还好吧?"

    "还好,没事,你还专程跑一趟。"

    三谷看着她,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讲出口,

    赤星攥住门把手说:"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我去公园了,警察已经到了,那对情侣也被....."

    "原来是情侣啊。"赤星飞快开口打断他,"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太可怜了。时间很晚了,好像说会下雨,你快回家吧。"

    "....好,你也早点儿休息。"

    赤星不再看他,自顾自把门关严上锁。

    收拾好盥洗池后,她再次刷牙。牙刷粗糙的毛刷扫过舌头,她撑着水池干呕,呕了一阵,转头跑进厕所,把刚刚吃下去的豆芽、米饭、鸡蛋,全部呕出来。

    她累得四肢都不知道该怎么动弹,直接倒在床上。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赤星不知道。她回到幼年生活的乡下老屋,是烟火节,大家聚在山上的神社举行典礼。她和几个伙伴在田野中奔跑,田埂的石子路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稻田,黑暗中仿佛一整片绿色地毯。接受过夏日阳光的照射,稻子恣意生长,如同一面墙。

    赤星被一只横出的手拽进稻田中。一个闷热的夜晚,浑身都被热气包裹着,汗津津的身体,稻子清冽冽的香。

    赤星死命咬住男人的手,咬得他一把甩开她。她手脚并用往石子路上爬,边爬边喊,哭叫声引来玩伴和几个正准备去神社的大人。他们擒住那个男人,送去警局后,说是失去理智的粉丝。

    赤星脸上的红蕊被揉破了,咬烂了。外公外婆送她去医院敷了药,她当晚生了高热,一连几天神智不清。汗水浸湿脸上的纱布,又痒又痛。

    等好不容易捱到伤口愈合结痂,赤星满心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脸上这块闷燥的膏药。

    外公坐在门栏上抽烟,烟杆啪啪在门栏上磕出浅浅的豁口。

    "纱布还是带着吧,小羽,对你有好处。"外公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脸转过去,留给赤星一个空荡荡的后脑,"等你再大一些,就去医院调整一下吧。"

    赤星吓得太阳穴嗡嗡打转,差点儿以为被骚扰是自己的错。

    她那时候开始明白,没钱没势没人保护庇佑的漂亮,就是一种天生的罪恶。

    她陷在梦里,夏日的稻谷香和雨后公园泥土的味道混到一起。幼年压在她身上狗嚎的男人的脸,赤星已经记不清了,但在梦中,那人的脸似乎和公园中那几人重合到一起。

    赤星清楚自己在做梦,她手脚凉得厉害,拼命用力,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忽然,她耳畔一阵刺耳的声音爆炸开,撕破束缚在她身上的无形的网。赤星猛一激灵翻身,从床上摔到地上,就这样直愣愣的在地上躺了好半响。床头的铃声契而不舍,还在努力鸣叫。

    赤星爬起来,接通电话后才听到窗外洸洸的雨声,闪电划过天际,引得屋内也闪过一道白光。

    这阵雨下得急,不知道下了多久。

    "羽毛,我在外面,开门呀。"

    伊佐那轻松跳跃的声音好像不该属于这个暴躁的雨夜,可他透过滋滋啦啦的电流,确确实实传递到赤星耳中。

    "胡闹什么?你从横滨过来?现在下着雨呢!"

    "早下啦,一直在下,从你讲要睡就开始下了。东京的雨比横滨要晚一点儿哎。"

    "你快去睡觉啦,这么晚还打电话来开玩笑。"

    "哪儿有跟你开玩笑,我就在门外,快来开门,好冷。"

    赤星没有挂断,抓着手机赤脚走到门口。明明是自己家,她却蹑手蹑脚掀开猫眼。看过去,果然见到伊佐那笑眯眯的脸。

    "你看到我啦?"

    他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穿出来,依旧滋滋啦啦的。

    赤星打开门,伊佐那一只手举着手机,手机贴在耳畔,另只手捂在怀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他脚边丢着件被水泡透的黑色雨衣,他最宝贝的摩托车就这样无遮无挡得被他丢在暴雨的庭院中。

    伊佐那的银发被雨水湿成一缕一缕黏在脸上滴水,就这一会儿,他脚下已经有一大洼顺着裤管滴下的水,湿了一圈,很像他即将融化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赤星看着他,木僵僵咋着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是有给我打电话吗?"

    "什么啊..."

    "我觉得你想喝牛奶哎。"

    他一直藏在怀里的手终于露出来,手里抓着个湿漉漉的塑料袋。他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空出两只手打开塑料袋。他拎着牛奶细长的瓶颈,温暖干燥的牛奶瓶贴到赤星冷冰冰的面颊,烫得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下。他凑近得太突然,赤星来不及躲开,他湿漉漉的发梢在她脸上划出一道水痕。

    "锵锵!那个电话,是想要喝牛奶的意思吧。"

    赤星看着他紫色的眸子,他脸上带着某种神秘的笑意。他们都没有挂断电话,赤星耳朵里响起两个伊佐那的声音。伊佐那的嘴唇冻得发白,他不动声色地颤抖着手指甩掉手背上的水珠。

    "你...你进来洗一下,我去给你煮点儿热汤,你会感冒的。"赤星手足无措地接过牛奶,让开门拉他进来。

    伊佐那在她家住过,走动间熟络得很,拿了换洗衣服就钻进浴室。赤星把姜切成条,想了想又切成沫丢进锅里。她又从冰箱翻出红糖,狠心挖了三大勺。

    等伊佐那洗完,赤星把一锅热腾腾的姜糖水怼到伊佐那脸前。伊佐那被热气熏得像后一跳,随即老老实实坐到桌前,闻着姜味皱鼻子。

    "我切碎了,喝不出来的。"赤星又把碗朝他推推,"快喝啦,不喝的话真的会感冒的。"

    "好啦。"伊佐那摆摆手,端着碗,皱着眉毛,一口气饮下。

    "就好像让你喝药似的..."赤星摆弄着怀里的牛奶瓶嘟嘟囔囔,"明明放了那么多糖。"

    伊佐那朝她扬扬下巴:"干嘛不喝?不会凉吗?"

    赤星支吾了声,扭开牛奶盖子。稀里糊涂喝下去,牛奶什么味道,赤星没尝出来。其实已经凉了,赤星也没尝出来。

    伊佐那照例与她睡到一起,什么都不做,只安安静静躺着。他在她身侧,手指不经意似得蹭过她的手背。

    赤星并未犹豫太久,五指微曲,探向他伸出的手掌。

    指尖轻碰,指肚贴合,然后是指节、掌心,直到两个人的手掌严丝缝合地贴在一起。

    伊佐那的手心起了些薄汗,他手指微移,扣住赤星的手掌。像爬行动物钻入潮湿的腹地,五指用力,死死扣住,扣住便不再放手。

    伊佐那垂着眸子,偶尔闪进屋内的过路车的喇叭声,让他的脸明一瞬暗一瞬。夜色给他笼上一层水粼粼的蓝,他紫色的眼睛也泛着蓝意,有些朦胧的温柔。

    赤星溺在他此时的温柔中。她心里有只陀螺呼啦啦地转起来,轰轰吵着闹着,被她不动声色地摁住。

    “赤星,跟在我身边吧。”

    陀螺转得太快,转针倏地脱轨,在赤星胸口撞出一个窟窿。冷风从窟窿中倒灌,霎时淹没赤星胸口刚燃起的悸动的火焰。

    “我会照顾你的。”

    “请不要对我讲这种话。”

    赤星挣扎着将手指从伊佐那构建的牢笼中飞出来。

    “请不要再对我讲这种话了,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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