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3

    三谷隆喝了酒,我总不能让他自己打车回家,于是提出送他。上车后,我的耳朵还是烫得,三谷隆掌心的温度似乎还留在那儿。

    三个吻之后,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着,像夏日阳光下融化后糊了一手的冰激凌。我自觉并无继续发展的可能,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我不想拒绝他,也不能拒绝他。

    与三谷隆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一种隐秘而耻辱的快乐,那是逃脱伊佐那的掌控而带来的愉悦,像孩提时代的课堂上,躲在书本的遮掩下偷吃零食一样,那时候的零食才是最美味的。零食原本的味道被人类违反规则而产生的多巴胺放大,明知不对、不该,却无法拒绝。

    我示意三谷隆系好安全带,他敷衍地拽拽那条带子,再朝我摊手,做出一副"完全没办法"的可怜样。

    我无法。烧着脸,俯身去勾他身侧的带子,小心将手肘撑在两座椅间的档空中,竭力想避开和他的接触。他轻笑着,悄悄坐直身体,我感受到他胸口震震嗡鸣的笑意。他嘴唇间灼热的呼吸洋洋洒洒落在我耳畔的皮肤,一种温暖湿濡的触感猝不及防包裹我的耳廓。

    "谢谢你。"

    他的声音从舌尖直接跳进我的耳道,酒后喑哑的悸动让我冷不丁发抖,险些松开手中的安全带。

    他好像只是单纯道谢,醉酒后没有把握好距离才让嘴唇碰到我的耳朵。他眼中的无辜和嘴角毫不遮掩的得逞的坏笑相互冲撞,他褪去白天那张精明能干的外皮,像个没长大的坏小子,因为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的成功,就能喜不自禁,洋洋得意。

    只是将安全带嵌入卡扣中,如此简单的动作,我却好像经了一遭烈日下的马拉松。等我靠到驾驶位的靠背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

    三谷隆讲了住址,我把车驶到主干道上。我说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他应了声好,眼睛还是看向我。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不断在心底重复"隔壁是个大白菜",但没半点儿效果。

    我说:"你不要看我了。"

    "好。"

    三谷隆老老实实答应。

    我总觉得是车内安静过头了,才使三谷隆的呼吸格外显眼。我摁开音箱,音箱吱吱啊啊唱着首老掉牙的情歌,女歌手甜软的声音不断咬着"胆小鬼,喜欢你",扰得我心烦意乱,脸越发烫起来。

    我盯着前面车辆的红色尾灯,眼睛不自觉移到后视镜。当时究竟想不想看三谷隆,我不知道。当我的视线滑到后视镜时,刚好与三谷隆的微笑碰撞。他透过镜子叼起我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处可以称得上可爱的笑纹变成几尾游鱼游向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吻他。不合时宜的,我想起与伊佐那约会的事。刚进入热恋,伊佐那还没如此神经质。他讲带我去钓鱼。我对钓鱼没有兴趣,但我喜欢和他一起消磨时间,我愿意把休假的时间全部用在伊佐那身上。

    伊佐那开车,大概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后备箱放了钓竿、野餐巾之类的东西。前一夜他住在我家,我起了大早准备食物,没想吵醒他,特地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钻进厨房后,伊佐那也带着困意进来,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打着哈欠,迷迷糊糊从背后拥住我。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腰,带着某种令我安心的重量。他埋进我的颈窝,就这样静静地拥着我。

    一整个早晨,我怀着爱慕与感激与伊佐那依偎。上车后我的目光仍然无法从他身上离开。我们有无数次眼神相触,有无数次亲吻。我已经记不清那天钓了多少鱼,我只记得伊佐那软软的笑。

    再想这事,胸口已经没有不断拍打岸礁的浪花,一切风平浪静。潮水退去,只留下苦涩干涸的堤岸与嶙峋的礁石。

    我再次意识到,我与伊佐那已经真正走到"到此为止"。

    到三谷隆家楼下,我没有下车。三谷隆垂着头去解安全带。他的手指摁在安全带插口红色的摁钮上,我听到安全带的卡扣拔出后发出的咔嚓声。三谷隆却没有起身,仍保持着弓腰垂头的动作。

    我忽得感受到一股不可名状的紧张,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绷紧了,快要断了。三谷隆就在这时抬起头,我与他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不太明白是谁在期待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三谷隆的手倏地松了,安全带弹回原本的位置,"咻"一声打碎几乎窒息的空气。

    他很慢很慢地靠过来,似乎在给我逃开的选择。我忘记该如何动作,只呆呆看着他靠近。他没有闭眼,睫毛颤抖着露出他眼角深处的那枚小小的红色的痣。

    三谷隆不如伊佐那精致,但他有种特别的魅力,他身上那件沾满拉面香味和酒味的衬衫十分衬他。每次看到他回家,他的妈妈一定会感到非常幸福。

    三谷隆粗糙的手指小心抚摸着我的手背,他的唇贴到我的嘴角,轻轻的触碰让我紧紧攥住腿上的裙子。他察觉到我的紧张,手指潜入我的指缝,救出那团可怜的布料。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指节,如电流般颤栗的痒意从皮肤相触间升起。他含住我的唇舌,细细的舔舐,我听到两舌交缠间滑腻的咕哝。

    三谷隆捧着我的脸,避开我面颊肿起的地方。他的唇离开时依依不舍地牵出透明的银线,并未远离,刚好呼吸着我的呼吸。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直觉他一定不是想说这句,但我有些怕,我怕听到他说出某些会推着我去做决定的话。

    他下车时,跟我讲注意安全。我点点头,慢吞吞驶离。大概过了两分钟?或许只有一分钟,我的手机响起来。

    "如果不跟你讲,我一定会后悔。"三谷隆的声音穿过那微妙的两分钟传递到我的耳畔,他用非常坚决的口气问:"我能邀请你留下吗?"

    这句早该说出口的话,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做出决定。我听到他又问了一遍,严肃而坚决地说:"我能邀请你留下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样将车子倒回去。我跟着三谷隆走进昏暗的门厅,客厅窗户斜射进来的街灯的光为三谷隆的身体勾勒出一条蓝色的边线。我的双膝发抖,我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我听着黑暗中正在靠近的那个和我一样惶恐的人越来越清晰的呼吸。

    三谷隆滚烫的手臂钳住我的腰,他不再给我逃离的选项。我在他的温度下像放在火上燃烧的太妃糖,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三谷隆粗重的喘息侵染我的神经,我的身体酝酿了一个漫长的寒颤,我在头晕目眩的白光中听到三谷隆的声音。他说:"电话响时,你是比较期待听到我的声音,还是你那个...男友?"

    我睡了个好觉,所以被手机消息吵醒时格外不愿意。松软的被子和三谷隆的体温极大安抚了我这段时间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紧张。睁开眼时手机还在向外蹦消息,屋里黑漆漆的,眼睛一时间受不住刺眼的屏幕亮光,不得不先关掉声音,倒扣住手机,闭眼等了一阵。

    三谷隆发出声哼哼的鼻音,脑袋埋过来蹭我,问怎么了。我说家里人来了消息。他哦了声,吻吻我的脖子,又问几点了。

    "四点。"我说,"再睡会吧,抱歉,吵醒你了。"

    "干嘛道歉...道歉就亲亲我吧..."三谷隆的头发扫到我的下颌,有些痒。我推了推他,他不依不饶又贴过来。

    "我要看消息啦,你闭好眼睛哦,很刺眼的。"

    "你把灯打开嘛。"三谷隆的头依旧埋在我的颈窝,手臂却伸直了去摸床头的灯,"我把眼睛闭好了,开灯也没关系。"

    "会吵到你睡觉的,我出去吧。"

    "这样睡比较舒服,你出去我会睡不着。"

    灯到底还是打开了,我坐起来,三谷隆贴在我的小腹间,我用手覆住三谷隆的眼睛,帮他挡光。

    消息是妈妈发来的,妈妈不太会打字,所以发了很多语音,有些短促的一两秒是完全听不出内容的空白。我将语音一条一条转化成文字,妈妈说家里下雨了,问我东京有没有下雨,又说最近天气预报讲要降温,让我多穿些。

    妈妈近年来越发粘人,吃什么、穿什么、在做什么,有的没的,总要跟我发些消息。家里院中她养的花开了,拍了不少照片给我看。我夸她,她便开心得絮叨不停。

    人上年纪后,睡眠就会减少。家里就她一个,她想我。

    我扣着手指想要不要给她回消息。要是给她回了消息,她会想是不是自己吵醒了我睡觉,如果拿工作开脱,她又要心疼我工作忙碌。

    三谷隆的胳膊伸出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我的胸口。他还是同样的姿势,脸颊贴在我的小腹,闭着眼乖乖睡觉。

    "刚刚有些拉肚子,正好看到你发消息给我。来东京住几天嘛,我想吃你做的饭啦。我自己总来不及煮饭,需要妈妈照顾才行。"

    我决定买房子,哪怕地址稍稍偏远一些也要买。房贷慢慢还就是了,我不能再让妈妈留在乡下。

    我可以养活自己和妈妈,绝对没问题。

    所以。

    "伊佐那,我们分手吧。"

    信息干巴巴发出去,我又去搜索了标准分手模板,挑了赞数最高的删删减减发给他。他的东西都在之前的出租屋,他有钥匙,可以自己去拿,我都有收拾好。如何处理,他自己决定。至于这些年他送给我的,伊佐那不在乎这点儿钱,东西全都拆开用过,也没什么还不还的。

    妈妈说等家里菜熟了再来东京,我说好,再跟她讲要睡觉,喊她也去睡。

    我关了手机,摁灭台灯。我滑进被窝中,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那样,我钻进三谷隆怀里。

    "亲亲我吧,三谷。"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