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几块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沉默地看着冰块慢慢融化,随后又倒了一杯酒,慢慢晃了晃。
店里的人已经走完,外面的天早已落幕,因为和玛琪诺小姐太过熟悉,她也早早就收工回家,很放心的将店交给他。
他没在意时间,拿出电话虫拨出了一个号码,耐心地等待对面接通。
过了几秒。
“香克斯?”
香克斯嗯了一声,直奔主题:“我需要带走路飞吗?”
那边很懵逼的啊了一声。
香克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蕾奥妮,我需要带走路飞吗?”
那边的蕾奥妮正在没日没夜的向着海军总部赶去,乍然听到这么个问题,她直接愣住了,因为两天已经没有睡觉了,大脑已经生锈,缓缓思考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
路飞已经被盯上了。
而她早就被盯上了,但是没办法,她就算知道前面有陷阱也和小白鼠一样往前跳,而路飞不一样,还可以藏起来。
至于为什么提到香克斯,啧,多半是摩尔冈斯跟狗仔一样抓拍,但是又为什么现在才曝出来?不会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蕾奥妮翻来覆去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摩尔冈斯的意图是什么,她烦躁地挠挠头,把一头大卷发揉得更加凌乱:“不用,香克斯,反正现在被曝出来的只有我们,路飞没被展现在大众面前。”
想到这里,她停住动作,头发自然垂落,蕾奥妮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等等,我们可以反利用这事儿。既然路飞没被知道,那我们就算换了个孩子,外界也不知道啊?甚至就算多几个孩子又怎么了?”
蕾奥妮是突然想到了那个金发贵族小孩儿,反正也想出海,客串个儿子又无所谓吧?反正六七岁的小孩都长差不多吧?
这人完全没意识到和一个未确定关系、单身、未婚的男人商量孩子的事儿有多离谱。
那边香克斯手指微曲轻敲吧台,发出清脆的回响,他自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电话虫惟妙惟肖地模仿出那边紫发女人的表情,他失笑,没提醒她。
“蕾奥妮,还有一个事儿,既然路飞现在不用特地保护,那么,你是不是该想想窝在香波地群岛的雷利先生了?”
反而提醒了她另外一件事。
电话虫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香克斯有些好笑:“你是不是忘了这事儿了?甚至七武海的事儿也没提过?”
“…”那边沉默了。
过了会儿,那边很艰难开口:“我都还没到海军总部呢…我没想到摩尔冈斯直接曝出七武海了…况且这孩子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清清白白,结果被这么一报道,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和你有了个孩子…”
听得出来的沮丧让香克斯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哐哐砸了几下桌子。
蕾奥妮气急败坏:“香克斯!!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在想,我们俩要是真的有了孩子,雷利先生估计要追到东海把我大卸八块…”
香克斯戛然而止。
轮到蕾奥妮狂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是雷利知道你就完蛋了!”
随即两人一起沉默。
好像…
已经被知道了。
没错,远在香波地群岛安心养老的雷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一如往常拿着被敲诈回来的钱慢悠悠回到了酒吧。
在酒吧吧台擦酒杯的夏琪听见响声头也没抬:“雷利,看看报纸。”
雷利还没踏进的脚都微不可见地停顿了半秒,随后若无其事地把报纸拿起来。
两秒后。
报纸碎掉了。
他扶了扶眼镜,语气一如平常:“有来过电话吗?”
夏琪也一脸平静,语气很正常:“没有。”
“生命卡?”
“没有问题。”
雷利转身出去,久违地,他感受到极致的心累。
拿着新买来的报纸再次坐下好好浏览了一番,他揉了揉太阳穴:“这孩子怎么和罗杰一样?她难道是D?”
对于当年在海上的人来说,D之意志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现在当年海贼王的船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养女是不是也是同样属于那注定掀起狂风骤雨的D。
夏琪意有所指:“不管蕾奥妮什么想法,你船上那个小鬼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哦。”
雷利开了一瓶新酒,直接拿起来喝了一大口,才回答:“哼,看他有没有本事了。”
香克斯有没有本事不清楚,但是他挂掉电话以后,坐在原处没有动弹。
手里夹了根香烟,他平时不怎么抽,只偶尔兴起来上几根,然而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躺了好几根烟尾。
烟云缭绕之间,他摸了摸眼上的那三道疤,一脸平静,放下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最后猛抽了一口,把烟摁进烟灰缸,随后起身。
外面的日暮初至,香克斯推开门,向日光走去。
“解决了?”
是站在甲板上吞云吐雾的大副,他抬眼瞅了一下自家船长,平静开口。
香克斯露出笑容:“喔,贝克,没睡呢?”
贝克曼挑眉:“睡够了。”
一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另一人踱步上船,两人三言两语斗了几句话,丝毫没提发生的事。
香克斯站在船舱门口,背对日出,对着自己大副说:“抱歉。”
因为他的原因可能被世界政府盯上。
贝克曼夹着烟,抖了抖烟灰,眉毛都没动一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然后转身向船长摇摇手:“你可是船长。”
做什么都可以。
毫无逻辑性的一番对话,然而两人转过头之后都默契地向后摆摆手。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那边的蕾奥妮苦恼地看着手里的电话虫,纠结了很久,才一鼓作气把电话拨过去。
响了几声,她的心跳就狂跳了多久,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接通了。
蕾奥妮小心翼翼:“雷利?”
电话虫完美模仿出了雷利的表情,一脸平静:“怎么了?”
听到这个语气,蕾奥妮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雷利我,明天就回来。”
“回来?”
“对啊…?”
那边冷笑一声,依旧平静:“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在马林梵多住下?怎么不和香克斯一起?”
…
完蛋。
这段时间的雷点一起被曝出来了。
蕾奥妮深觉摩尔冈斯这一波伤害最大的是她自己,自己做出的事,回旋镖飞出去的那一刻,依旧在这一刻深深扎中了蕾奥妮。
她小声:“雷利,你听我解释。七武海那件事,五老星已经盯上了我,我没法拒绝。路飞被知晓了存在,我怕他出事。至于香克斯,他纯粹意外,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种沉默如今能无形杀死慌乱的蕾奥妮,她顿了一下,深刻检讨了一下:“抱歉,雷利,这些事都没提前商量。”
过了好久,那边疲惫地回答:“蕾奥妮,你是D吗?”
蕾奥妮啊了一声,一脸懵逼,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是姓希斯洛普的吧?如今姓西尔巴兹?想到这里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好歹在革命军混了这么些年,因为从没有曝过自己的姓氏,她自己现在心里都有些打鼓。
“我想,我是个西尔巴兹?”
那边传来夏琪肆无忌惮的笑声。
蕾奥妮听见夏琪的声音,直接深吸了口气,一个雷利她可以求求好话,一个雷利和一个夏琪,她就等死吧。
别看现在夏琪笑成这样,多半已经气疯了。
“夏琪…”她微弱地叫了声。
雷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缺少了那么一些应该有的怒火,这让蕾奥妮更加心慌。
“我不会对你自己的冒险说任何话,因为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每一个踏上大海的人都还有这样的觉悟。但是,你自己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
蕾奥妮急了:“没有,雷利,我考虑到了的。”
她怕雷利对她失望。
夏琪应该是在抽烟,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你这种常年与危险共生的神经是怎么来的?”她岔开了蕾奥妮的回答。
蕾奥妮哑口无言。
怎么来的?
与生俱来的。
她苦笑着,被看出来了。她爱生死之间的来回,她甚至爱着每一分每一秒差点死掉的感觉,大概是这么一出才能切切实实感觉自己还在呼吸。但是随时又期待着自己能够随时死掉,为自己的渴望付出生命恰好是她所求。
夏琪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矛盾又复杂,她没点明,声音比刚刚近了些:“你要活着就好好活。亲爱的,先别急着死。”
好好的享受这么一个波澜起伏的世界。
下一个说话的换成了雷利:“先别回来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大胆去做,时代啊未来这种话我也不说了,可是,蕾奥妮,你是时候该好好看看这片大海了。”
说多了有灌鸡汤的嫌疑,在这种感觉之前雷利果断结束了话题。
蕾奥妮心里一片茫然,她好像懂了,但是又感觉什么都没懂,她久久未回答。
“雷利…夏琪…抱歉。”
她只道出一声抱歉。
那边长长地叹了声,最终什么也没再劝,草草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虫。
蕾奥妮坐在自己的小船上,一言不发,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起了呆。
她久违地想起了自己远在蒙德的朋友。
那个一脸高傲的贵族少女,她曾经尖锐地指出过蕾奥妮想要隐瞒的东西:“蕾奥妮,你瞒得太好了,你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听到这话当时蕾奥妮差点怒不可遏地拔出雾切和眼前这个冰蓝色头发的女孩干一架。
最终蕾奥妮定定地看着少女看了很久,她挫败道:“我隐瞒了什么?”
少女一脸平静,她在多年好友的面前褪去了自己的情绪外壳:“你不想活了。”
蕾奥妮没有再生气,她听见这话反而笑了:“优菈,可没人这么说过我啊。”
优菈哼笑了一声,表情相比以往温和了不少:“我们可是一起逃出来的啊,而且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十几年?”
蕾奥妮撑着下巴,没有回话。
“也够久了吧,蕾奥妮,你瞒不住我的。你眼里无所谓生死。自从你得到了神之眼之后,你整个人就变了。以前你好歹骂骂咧咧眼里带着点生气,现在整个人就跟个迟暮的老人一样。”
蕾奥妮眯着眼看着她,好久才想起来反驳:“我哪有?”
优菈嗤了声:“得了吧,不然你给我解释为什么那天想拿着迪卢克的狼末跑去单挑风魔龙?要不是我对我的松籁看的紧,她也被你拿去了。”
蕾奥妮失笑:“就因为这个?”
优菈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蕾奥妮,轻啜了口酒:“你得亏迪卢克没发现你拿着狼末是想单挑风魔龙。”
说着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不过发现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刚好发现你个混蛋想要隐瞒的事。”
蕾奥妮被说的哑口无言,她苦笑两声,给优菈把酒倒满,然后默不作声坐在原位。
优菈最后总结,拿着食指轻点自己的唇:“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
贵族少女露出几分悲凉的笑:“我也希望你能一直活着的啊。我真诚的,迫切的,希望你找到你的锚点。”
活下去,活得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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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玛丽乔亚。
“七武海的人选都定下了?”是一位坐着的老人,眼里不带任何温度,一举一动皆是压迫。
另一位拿着自己的佩剑仔细看着的老人听闻此话,手中动作没停,冷漠道:“最后一位还是暴君熊。”
第三位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身上带着极强的威压感:“贝加庞克那里都怎么样?”
“一切如同计划的那样。对了,那个新加入的雷鸟查清楚了吗?”是第四位老人,他声音不大,听着却令人心悸。
声音从旁处传来,那是位站着的老人,光是在那里就已经让人觉得喘不上气,他神色自若,语气冷得快结冰:“只能说大概清楚了。所以已经决定了吗?”
“自然。”
只有一位老人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出声反驳。
站着的老人总结:“这种力量让贝加庞克去研究,看能不能为己所用,如果不能…”他眼神一凛:“那就毁了。”
桌上赫然是一枚熄灭的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