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校的前两天，许愿感觉跟渡劫似的，每天5点半起床，随便洗漱一下就得去操场集合，进行操前读，然后就开始了整齐划一的跑操。

    更崩溃的是，她的被子已经连着两天被记为不合格了。据说扣分最多的人要罚一周值日。

    虽然魏依依非常尽职且标准地教给了她方法，但是，她叠出来的东西怎么都和方块贴不上边。“可能多练几次就好啦。”魏同学安慰她。

    不过 ，令她有点欣慰的是，韩暮远终于出现了。

    那天她正和魏依依在一个课间小声聊天，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进教室，于是大家先自觉上起了自习。

    这个时候，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许愿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过她当然也没敢抬头看。

    “同学们好，”熟悉的声音，“你们的心理老师赵老师生病了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学校，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韩暮远。”说着，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什么鬼，那家伙怎么变成人民教师了啊喂。

    “这学期，我将教给大家一些基础的心理学知识以及情绪调节的方法。”韩暮远嘴角噙着温和又意味深长的笑，望向了许愿的方向。

    许愿嘴角抽搐，惊讶万分。

    台下学生没什么反应，有几个甚至表情露出不悦，仿佛责怪凭空出现的这门课占用了自习时间。

    “真奇怪，我们这门心理课就跟挂名似的，从来没上过，不知道找代课老师有什么意义。”魏依依给许愿推过来一张字条。

    “可能，是至少需要有个挂名的老师吧...”许愿写完小心传回去。

    怎么有预感，她的第二次高中生活要奇怪起来了？

    “我们这门课需要一名课代表。”韩暮远站在讲台上，含笑望着台下偷着写主科作业的学生们，“那就来自荐一下吧。”

    许愿沉默低着头。

    “第五排靠窗那个举手的女生。”

    许愿惊讶抬头，与韩暮远的目光相撞。自己没有举手啊喂！

    “对，就是你，”某人说着还装模做样看了下贴在讲台前的座位表，“许愿同学？就由你来当我的课代表吧。”

    她还能说啥，只能扯扯嘴角笑了笑，“开心”应下。

    下课韩暮远叫住她，两人一起来到学校某角落里会合。

    “我们所在的是你平行时空的高中时期，接下来你的所见所闻也许都是这个时空的你经历过的。刚来到这里相关记忆是空白的，我知道现在的你应该还比较混乱，但是不用担心，随着时间的推进和事件进展，你会逐渐获得这个时空身体的一些记忆。”

    根据韩暮远的理论，时空以人们的不同选择为基础会分化出平行的宇宙，即所谓平行时空。将许愿原来所在的时空称作0号，这里就是时空1号。

    目前的许愿已经能稍微回想起来这个时空的背景了。

    这是一个信奉丛林法则的校园，丛林顶端只有成绩这一种依据。身在丛林较为底端的许愿1号，在高中好像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以致于影响到了未来正常的生活...

    “所以我在这里需要做什么呢？”

    “这个嘛，你就努力沉浸在这个身体中，仔细做出每个选择就是了。”韩暮远鼓励地拍拍许愿肩膀。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许愿睡眼朦胧地念着操前读。古诗词小本被高高举在头顶，字因为距离过远而浮在纸上念不进心里。

    她记得当时被这篇课文的时候，每个注释她都理解，每个情景默写也能倒背如流。但直到毕业几年之后，她才真正明白这篇文章里所谓“逍遥”的真正含义。

    哎，所谓教育的意义，本来不就是这样延迟的？

    她机械地重复着，等待激昂的跑□□gm奏响。

    这时候，有戴着红色臂章的男生拿着小本本在3班队伍附近徘徊绕圈，不一会和班长秦湛一起走到队伍前面。男生好像用笔指了指许愿。

    许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余光忍不住向那边瞟。果然，秦湛走过来漠然地俯视着她说，操前读的声音不够响亮被查操员发现的话会给班级扣分，一个人扣0.1。

    秦湛整体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许愿无措的站着，正思考回应对不起还是什么，他接着说，班里的惩罚机制是扣一次分值日一天。

    因为这里的同学最宝贝的就是时间，像值日这种不会提高成绩的事情，自然是有人代劳最好。

    “...好的。”

    从那以后许愿特地观察了一下旁边的同学是怎么读操前读物的。

    嗓音洪亮，面红耳赤，五官狰狞，关键是嘴一定要张得够大。看起来果然有青春激情。但是刚来的许愿绝对做不到，她面皮儿薄，放不开。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她都被“小红袖”抓住了。

    不过不是她一个人需要值日。和她一起连续被罚的还有一个姑娘，林雪。

    “所以，这个小红袖不会每天都查操吧？”许愿正踮脚擦黑板，问在教室后面沉默扫着地的林雪。

    “不是每天查的，隔一段时间查几次。”林雪低着头，所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哎，那可能是最近正赶上倒霉吧。”

    放下板擦，许愿拿起簸箕过去帮着收垃圾，两个人一时都没什么话说，就只是沉默。

    突然，她看到小垃圾堆里的一张不起眼的纸条，心一动捡了出来，上面是可爱的字迹：

    我家宝宝今天也辛苦了，食堂后门见（爱心）（爱心）~

    嚯，好家伙，敢情被她发现了一桩地下恋情么。

    林雪自然也看到了，无奈地扶扶厚重的眼镜叹气，“早恋是T中不能碰的红线之一，一旦被发现就要无条件的被开除...对了，你现在坐的位置的原来主人，就是因为被发现和隔壁班男生谈恋爱，被开除学籍了。”

    许愿若有所思，默默把那张字条攥在手中。

    T中是A省升学率最高的一所重点高中，省内许多其他城市的学生都会特意参加招生考试，离开家乡来这里就读。然而它的教学制度向来以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著称，信奉打压式教育，用各式惩罚来规制学生。

    而将独自离家求学的学生开除学籍就是一种最严厉的惩罚方式了。毕竟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范畴，学校可以毫无负担地开除，让不听话的学生只能回老家继续完成学业。

    话说一旦被发现就要开除的“四条红线”除了早恋，还有作弊、打架和带手机。因为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这类电子产品，所以大多数学生接触不到互联网，长时间处于与社会脱节的状态。

    “你为什么转来这学校呢？“林雪突然问。

    为什么？

    “来到这儿的大家不都是为了考个好大学嘛。”

    A省算是高考大省，考生多、分数线也高，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都认定踏进了T中的门槛就能离梦校进一步。

    在0号时空里许愿差一点就选择来这里上学了。她当时的高中也算重点学校了，也一直在模仿T中的管理方式，可惜毕竟没有人家这样好的生源，只是照搬了个皮毛罢了。

    不过在她家那里，她还勉强算个学霸呢，可惜在这种重点学校就只能沦为平凡的炮灰了。

    许愿这个人吧，能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牺牲掉一些自我，所以许愿1号最后在这里读书她很理解。

    “如果我能留在我们那小地方上高中的话，也许我还会是那个受人瞩目的好学生，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林雪喃喃道，近乎自言自语。

    许愿无言以对，看向窗外。

    深蓝夜幕下，有人在操场一圈圈跑步解压，有人在路灯下默默背书，有人在电话亭抱着话筒哭诉。而第二天，他们所有人还会精神抖擞，开启与知识、试卷、名次、处罚斗智斗勇的新一天。

    “‘如果'也是有机会变成现实的。”在平行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