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乌托邦

    “谁能让群体产生幻想，谁就能主宰群体。”

    ——《乌合之众》

    第一章

    许愿总是反复被一个奇怪的梦折磨，梦中是模糊又晃眼的画面。

    西风猎猎，残阳如血。

    周身被粘稠至令人作呕的空气包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刺耳的警铃声，脚边蔓延的液体是与夕阳一样的颜色。

    还有梦呓一般的声音。

    “呐，这样，你原谅我吗？”

    ……

    秋日的午后，阳光正好。

    一位穿着圆领休闲卫衣的女孩坐在“暖日”这家咖啡厅的靠窗位置，戴着有线耳机出神地看向窗外，神色淡漠。

    耳机里其实并没有放着音乐，只是觉得戴上耳机就营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她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但同时需要有一片自留地。

    这个时间的商业街格外热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嬉笑打闹的学生，穿着精致的女郎，街头卖唱的流浪歌手……

    许愿习惯这样以旁观者的姿态去观察周遭的一切，揣摩他们背后携带的故事。

    街角处，一抹白色闯进视野。是个20多岁的男青年。

    一身亮眼的白色西装，栗色短发。等他走近……唔，不得不说，他本人长得也是很亮眼的。英挺鼻梁，剑眉张扬，漂亮的桃花眼，薄唇微抿。

    青年推开门，伴随门帘碰撞风铃发出叮当悦耳的声音，长腿迈入店内，径直向许愿的位置走来，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拉开对面的椅子，从容坐下，手撑着下颌望着她。一张嘴，那好看都成为笑话。

    “果然，你还是喜欢这家店啊，坐在这个位子，喝着……”

    许愿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以为帅哥是推销的或者认错了人，没等他说完，摘下耳机不好意思地打断他，“先生，我们……认识吗？”

    男人勾起唇，以一个放松的姿态向后倚靠在椅背上，认真注视着她。

    “蔓蔓，如果我说，我们曾彼此深爱，你信吗？”

    蔓蔓是她的小名，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许愿瞪大眼睛，感到了荒谬，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她一下子没拿稳杯子，杯身从手中滑落，瓷片碎了一地。

    对面男人体贴地拦下她低头去捡的动作，唤来服务生，随即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很欠揍地笑着，“我开玩笑的，不好意思。”

    这难道是某种新型诈骗方式吗。许愿真的有点想打人。

    “那么你听说过平行时空吗？”

    ***

    在饶有兴致地听完男人一顿慢条斯理的单向输出后，许愿眯着眼打量着对面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未来某个平行时空的我认识你？”

    “是的，”韩暮远拿着小铁匙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苦笑了下，“我知道这种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请你试着相信，蔓蔓，我真的不是神经病。”

    许愿沉吟一会，低头看着他杯里咖啡旋转出白沫，梳理清思绪，“你说你是来帮我的，阻止未来我在平行时空影响下出现的意外…请问这个意外是什么？”

    韩暮远怔了一瞬，像是陷入某种不好的回忆，“是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看对方不太想说的样子，许愿耸耸肩，小声问，“那么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男人直视着她的眼睛，放低声音缓缓道，“我想，你应该也有想要回到过去改变的事情吧?”

    许愿瞳孔微缩，脑中闪过一个男孩的落寞身影。

    “我需要你做的其实很简单。我会帮你穿越到平行时空里，去改变一些事情原本的轨迹。”他循循善诱。

    许愿思索着整个对话的真实性，猜测着这个男人是个疯子的概率。

    她不自觉的咬着手指。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怀疑自己可能还躺在寝室的床上做着荒唐的梦。毕竟遇到眼前人之前，她就是个平平无奇只会做白日梦的女大学生罢了。

    可是，这个男人好像又真的很了解她的样子。比如刚才为她叫了一份戚风蛋糕，是她最爱的巧克力味，比如看到她咬手的那一刻，嘴角不经意勾了勾，问，“你在紧张什么？”

    …连她紧张就会啃手的小癖好都知道。

    潜意识里，她也觉得他的一举一动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愿决定跟着直觉走，不如就相信他，赌一把。反正自己又没什么可骗的，就算被骗也没什么损失。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

    男人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几番，淡淡道：“赎罪。”

    许愿愣住，良久，叹息一声。

    “好吧，我相信你。你最好是不要搞什么把戏。”

    韩暮远有些紧绷的嘴角悄悄舒展，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他递过来一张卡片，“这是我的名片。”

    上面赫然写着时空管理局心理医师韩暮远。时空管理局？心理医师？真是哪都奇奇怪怪的人。

    随后，许愿好整以暇地跟着韩暮远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家角落里不起眼的破旧店铺。她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带她穿到所谓的平行时空去。

    这家店老板娘很年轻，是个穿着旗袍的萝莉，拿着烟斗，斜靠在老人椅上闲闲地翻着报纸，那成熟的韵味和可爱的长相颇有反差感。听到人来了也不抬头看一眼，只是传来甜糯的嗓音，“客人买衣服？”

    “韩先生，你带我来服装店干啥？”许愿忍不住张口问。

    老板娘听到这里抬头看向这边，“呦，韩先生今儿难得来我这。”

    “嗯，逛逛。”韩暮远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冲老板娘挑眉一笑。许愿狐疑地打量着，猜测这俩人是不是有故事。

    “来吧两位，里边儿请。”

    萝莉掀开门帘带他们走进了里屋，入目是形形色色的套装。

    一排试衣间齐整置在侧边，韩暮远指了指其中一个，“喏，蔓蔓，进去就是了。”

    许愿瞪了他半天，被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击败，半信半疑地推开试衣间的门，然后愣在了原地。

    里面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是一个很空旷辽阔的空间。走过长长的通道，前方竖立着一面偌大的镜子。

    许愿走上前去，望着对面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镜像。

    披肩直发，眉目清淡疏离，仔细瞧能看出眼神中泄露的一丝迷茫与不坚定。

    突然，镜子中的女孩冲她极快地眨了眨眼。

    许愿不可置信地伸手触碰镜面确认，对面的女孩却是纹丝不动的。

    惊叫还没来得及脱口，只见一片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