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家

    陆鸣初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身子微仰,整个人像是陷在沙发里似的,显得散漫而随性,他的目光在电视屏幕上那个粉红色的吹风机瞧了好几眼,忽然问她:“你喜欢这只粉红色的猪?”

    云知亦的视线从电视屏幕移开,想起了顾琳,她半调侃道:“你奶奶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看,所以就放了这个动画片,我还以为是你喜欢看。”

    不然顾琳也不会这么以为现在的‘年轻人’。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不是我喜欢,是陆禾笙喜欢。”

    “我小时候都看一只蓝色的史迪仔,就记得那个动画片了。”

    他说得随意,嘴角微微上扬,云知亦发现他的刘海长短刚好,就在眉毛上方一点儿,刚好露出干净俊秀的眉毛,饱满的额头展现冰山一角,一切都刚刚恰到好处。

    云知亦想起了什么,语气遗憾又欣慰:“其实我买过这个毛绒公仔,不过后来送人了。”

    大概五岁的时候,沈隽抽空带她去旅游,那时她正好迷上那个又酷又飒的史迪仔,每天都要看一遍这个动画片,游乐场里正好在卖这个玩偶,他就买了一个给她。

    但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千姿百态的史迪仔看,他长得又乖又可爱,可是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显得孤立无援,她就自动脑补了对方想要,却买不起。

    所以她直接把史迪仔塞进他怀里,就一脸成就感满满的走了,妥妥的一位深藏功与名的行侠仗义的大侠。

    陆鸣初眉目轻挑,神色兴趣盎然,追问道:“送谁了?”

    他突然直起腰,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深沉又幽远,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向她袭来,她直言不讳:“其实我也不认识。”

    他拿起果子酒瓶子,走向冰箱,背影挺直又懒散:“不认识你也送,就随便塞给一个路人甲,也不问人家是不是想要。”

    她的月牙眼圆润了一点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而且他这样说真的显得她很霸道一样。

    他似是而非,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实话实说:“不知道啊,猜的吧。”

    云知亦靠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瞧他,又是这种既招人喜欢又欠揍的高光时刻。

    陆鸣初把两个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清洗,玻璃杯的杯口沾了淡红色的口红,他用拇指轻轻蹭掉,泛红的水缓缓流逝。

    云知亦坐在客厅里长吁短叹,他们到这里之后,陆鸣初就像一只旋转陀螺般一直忙个不停,就中途坐下来喝了杯酒,她就知道陆鸣初是一个二十四孝居家好男人,就是名花有主了,她突然好羡慕周兴,下手真快,不给别人一点儿机会。

    陆鸣初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修长的手指,然后隔空把纸巾抛进垃圾筐,伴随细微的哐声,他扬起嘴角神秘兮兮的说:“带你看个东西。”

    云知亦好奇的跟在他身后,门锁被钥匙解开,他轻掰门把,门被打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扑鼻而来,房间的场景显现在眼前。

    一张蓝色的木质床静静的放在房间中央,被套是是淡蓝色的,窗帘也是天蓝色的,一个书架上塞满了书,她仔细看了几眼,大部分都是花里胡哨的儿童读物,不过也有一排诗经、论语、上下五千年等历史文化读物,不过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地毯上的几个史迪仔玩偶上,它们的造型各异,虽然微微褪色了,颜色很淡,但被清洗得很干净。

    陆鸣初侧身对她笑了笑,打着商量的语气对她道:“选一个?”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得寸进尺的试探:“两个,行不行?”

    他走进去,目标明确的走向那堆玩偶,垂眸打量着,不无不可:“我要说不行呢?”

    房间里光线昏暗,她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也摸不准他的态度,她思索片刻,遗憾道:“一个就一个吧,你放心,我不会到处说你小气的。”

    他好笑的抬眸瞧她,说是这么说,但她的语气就像是会到处传他小气的意思。

    他弯腰捡起一个玩偶,放在手里捏了捏:他额前的碎发软软的搭拉下来:“你怎么不说全都拿走,没准我一口就答应了。”

    云知亦走过去的脚步顿住了,她回答的极其快,像是怕他会反悔一样:“你真大方,那我全都拿走了。”

    陆鸣初反而一噎,他反悔了:“想得美啊你,这次只能拿两个。”

    她自然而然的接过他手中的玩偶,这次?难道还有下次?

    她默默在心里表达了对周兴的歉意,对不起了,周兴同学,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她实在没办法拒绝。

    其实这些史迪仔玩偶都是他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那时受那部动画片的影响还蛮大,总是幻想着自己也能拥有一只活的,这些都是那两年里断断续续买的玩偶,它们就像小伙伴一样陪他度过了荒芜的时光,直到五岁时他被接回去和爸妈一起住,开始接受系统的教育和辅导,大部分时候都用来看书了,也就没把这些玩偶都带回去。

    不过他最后还是带走了一个,毕竟是盛情难却的赠予,让他记了好多年。

    拿了玩偶,她忽然把焦点转向书架上的书:“这些书都是你吗?”

    他靠在书架旁边,拖了拖脚下的运动鞋,有掏出一本书翻了翻,语气调侃:“怎么,书你也想拿走两本?”

    她眨了眨眼睛,神色期待道:“如果你愿意送的话,我不介意多拿两本。”

    陆鸣初:“……”

    他怎么觉得她是专门来掏他的家底的,她肯定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的,但她就是要顺着他的话头展开,然后顺理成章的拿走他的东西,就像狡猾的小猫为了得到自己觊觎的东西,步步为营,精打细算,最后志在必得的出手,是深谙此道的猎手。

    陆鸣初迟疑的态度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其实我更好奇你看这些书的时候几岁了。”

    他还是觉得云知亦是对他有兴趣,至于周兴是怎么回事,再看吧。他动了动腿,把书放回书架:“五岁左右,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学完字,所以有些书看得懵懵懂懂,不过后来重温了几遍。”

    那时候在乡下也是无聊,而这附近只有一间小学,不过他年岁不够,所以上不了,顶多去旁听,但又满足不了他空虚的心,他就开始一边学字一边看书,他的认知和世界观也是在那时候慢慢行成的。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决绝的一头扎进书里,是因为那时有一个同岁的小孩儿,对方每次看见他时,就嘲笑他是没人要的小孩,要不然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他爸妈,他那时候还小,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差点就信以为真了,也没心情和别的小伙伴玩耍,就多看点书吧,没准等他以后学有所成时,他爸妈就对他刮目相看,然后回心转意接他回去一起住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真的又傻又天真,但失落彷徨的心情却是真真切切的,直到现在依然侵蚀着他的灵魂深处,像蛀虫一样扎根繁衍,随着年纪的增长没有淡化,反而愈加深刻。

    陆家大门口,陆鸣初带回了元宝,云知亦算是满载而归,她抱着两个玩偶和两本书。

    陆鸣初把手中蓝色礼品袋子递给她:“这是那个果子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你还是要适饮。”

    她还以为这个是带给陆禾笙的,因为陆鸣初说陆禾笙很喜欢来着,他见她的动作迟疑,沉声反问:“不想要?”

    她没再迟疑,一把接过:“你不进去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狗绳,轻咳了一声,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的大门,语气既寻常又不对劲:“我带元宝去办点儿正事。”

    她看了看围着他们两人屁颠屁颠转圈圈的元宝,挑明道:“绝育吗?”

    他才半抬眸瞧着她,神色严肃:“大人的事,小孩儿最好不要多问。”

    云知亦:“……”

    他们明明同岁,好吗?

    她的月牙眼又弯了弯,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你放心,我已经忘了你在送子观音前,求元宝绝育成功的事情了。”

    陆鸣初:“……”

    虽然他避讳的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她的直白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清楚自己的性情,不在乎的都无所谓,但在乎的就会激发一系列情绪反应。

    沈江澜回到陆家后,洗了一个凉水澡,然后下楼去厨房填了填空荡荡的肚子,他的头发现在还是半湿状态,他刚要回房间吹干,但大门被打开了。

    他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云知亦,你去哪了?给你发了消息也没见回。”

    她关上门后一转头就看见他一脸兴师问罪的神情,她自觉的靠近:“怎么了,是要告诉我你们篮球赛赢了的喜讯吗?”

    他撇了撇嘴角,歪了歪脑袋:“不是,是你生日快到了,想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她却对前一个话题穷追不舍:“所以呢,你们球队到底赢没赢?”

    沈江澜真觉得有时候不能盲目自信,就像他本以为之前是队友不靠谱才导致的输,现在的队友都很给力,但他们最后也没能一举摘下桂冠,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三中那帮家伙也很强。

    他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云知亦肯定猜到他们球队没赢,因为如果赢了的话,那么他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这件事:“没赢,不过也没输,平局了。”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她手里的两个玩偶,一脸嫌弃:“你抱着这两个丑不拉几的娃娃干嘛?”

    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其实这两个玩偶一点儿也不丑,但沈江澜不喜欢玩偶,所以他对所有玩偶都一视同仁的归类为丑东西。

    她和陆鸣初的审美遭到了质疑,所以她吐了吐舌头道:“没错,就你的模型美,美得惊天地动鬼神,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他把她的脑袋推到了另一边,有些不服气道:“啧,还跟你哥我阴阳怪气上了,说吧,这两玩偶是不是陆鸣初那小子的?”

    云知亦迟疑,但最后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他抽出一本书翻了翻,这是一本《诗经》,不过封面陈旧,里面的书页也微微泛黄:“你很喜欢他?”

    她迟疑,狠狠的点了点头,一副很笃定的模样。

    他把书塞回了她的手里,语气遗憾,但眉开眼笑:“那你的春心可能要碎了,我听说陆鸣初是gay,他的对象好像是叫周兴,周兴今天也去参加篮球联赛了,人家的外型不错,球打得也不错,听说学习也不错,和陆鸣初是同桌,都在b班。”

    云知亦瞧着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无语,她忽然逞强道:“不要这么早下结论,没准我能把他成功抢过来。”

    他抱着胳膊笑得乐不可支,笑得弯下了腰:“他都是弯的,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抢。我看啊,我去追陆鸣初的话倒是还有一点希望。”

    他顿了顿,转念一想,自信的纠正道“不对,是很大的希望。”

    云知亦:“……”

    陆禾笙才一脚踏在门槛上面,就听见了客厅里传来沈江澜说的最后两句话,她把手从门把上移开,捂住自己微微张大的嘴巴。

    她的内心震撼不已,我靠,沈江澜竟然要追他哥。

    陆鸣初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元宝好像知道他们要去干嘛,此时正聋拉着脑袋蹲在他的脚边,舌头也不吐了,尾巴也不晃了,整只狗无精打采的,他把狗绳慢条斯理的缠绕在劲瘦的手腕处,让原本空荡荡的手腕平添一丝帅气。

    与此同时,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是老爷子打过来的,他不假思索的接通,果不其然,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怒斥声:“陆鸣初!你竟然把我的果子酒给一锅端了!?”

    陆遂本来想着消食之后回去喝杯果子酒舒缓一下神经,没想到打开冰箱后,那个专门放果子酒的位置却空荡荡的,还冒着丝丝凉气,意识到自己被偷家了,他不由得两眼泛白。

    “您年纪大了,需要少饮多补,不能贪杯,我这是为您分担,不用特地打电话过来感谢我。”

    陆鸣初语气关切又在理,但在陆遂听来就很欠:“呵,你这是借花献佛了吧,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陆鸣初打开出租车的车门,然后扬了扬下巴,元宝自觉的跳了上去,他长腿一跨也坐了上去,出租车缓缓驶出:“您既然都猜到了,何必表现得这么小气。”

    陆遂真是被这小子气笑了,端了他的果子酒也就罢了,还明里暗里嘲讽他小气:“得,下次你想喝自己学去,别指望我给你做。”

    陆鸣初轻轻捏了捏元宝的耳朵,笑了笑,从善如流道:“也行,等哪天我得空了再向您老人家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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