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在三途春千夜即将扣下扳机前,灰谷龙胆抓住了他的那只手腕,灰谷兰则是从他手中夺过木仓,扔给了鹤蝶。

    “你果然是想造反吧,三途。”灰谷龙胆嘲讽道。

    “闭嘴,我绝对不会背叛Mikey的!”

    三途春千夜狠狠地瞪了灰谷龙胆一眼,他甩开其手,丝毫没有顾及腕处的青紫痕迹,一拳砸在桌面上,就在我所站位置的旁边。

    “混蛋——”

    桌子是木质的,我清楚地看见有道裂缝从他拳下隐隐露出,吓得我后退几步,却被灰谷兰伸手揽过,抱在了怀里。

    这熟悉的动作与触感令我一僵,我仰起头来,望见兰正低头弯眸对我微笑。

    “不用客气,莉莉安~”

    我还没道谢呢。

    “虽然你不继续跟我们在一起了,有点失望,但是一想到小三途更惨,我就转阴为晴啦。”兰无视了三途春千夜的杀人目光,轻轻地揉了揉我圆圆的脸蛋,“在Mikey哥哥家要乖乖的哦。”

    ……真是的,搞得像是我只是被他俩暂时寄养在Mikey家的一样。

    在我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佐野万次郎起身走了过来,从灰谷兰怀里抱过了我。

    “不是哥哥。”佐野万次郎扶着我的腰,让我在他的手臂上坐稳,“就叫Mikey。”

    这回,我在Mikey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在我被他抱着走出会议室时,我望见了灰谷龙胆和三途春千夜打架的场面,而灰谷兰则是站在那里,久久地看着我,眼睛里好似包含着什么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因为畏惧于这样的目光,我很快便垂下眼睫,将脸埋在佐野万次郎的颈窝间,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苍白皮肤下血液在血管里的流动。

    好冰凉,但是又好温暖。

    “回去后把这件裙子脱了吧。”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愣了愣。

    “啊?”

    “如果你不想做什么都会被知道的话。”佐野万次郎顿了顿,我能够感觉到他的下巴蹭到我的头顶,“我家里有很多衣服,随便你穿。”

    我连忙检查我身上的裙子,结果在翻开衣领后发现了一枚很小的东西。

    与这件裙子相近的绿色,坚硬的质感,还闪着幽幽的荧光。

    ……就是说,这也太离谱了。

    我真的迟早有一天会把灰谷兄弟送进监狱的,我发誓。

    这两个死变态果然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装了什么东西,幸好Mikey发现了,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气得我当场摘下这玩意儿丢在了地上。

    灰谷混蛋们,等着瞧吧!!!

    坐上黑色豪车后,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佐野万次郎坐在靠窗边,我不知不觉地将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

    以前我也经常这样做。

    当我反应过来时,我想坐起身来,可一只大手却按回我的脑袋,温柔地抚摸着我。

    “睡吧,莉莉安。”

    是佐野万次郎。

    “到了我会喊你的。”

    是我最爱的Mikey。

    ---

    我做了一个梦。

    但并不是关于Mikey的,而是灰谷兰和灰谷龙胆。

    那时候的我刚升上国中,爸爸把我转学到六本木,让我时刻紧盯这里的不良们,尤其是最近小有名气的灰谷兄弟。

    可是在我刚转来他们学校的那一天,他俩就退学了,缘由为打架斗殴次数太多,校方直接把他们开除了。

    于是我来到附近的KTV,直冲这两人所在的包间,夺门而入扑向正在沙发上喝酒的他俩。

    灰谷兄弟很懵逼地看着我扑来,直到我抓过话筒暴打他们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们三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各种掐脖子扯头发,以及拳打脚踢。

    就算这两个混球下手很狠,我也只是咬紧牙关忍住疼痛,闷不做声反击与殴打。

    他们骂我死光头,娘娘腔,不仅长得矮,还跟个女孩子似的力气那么小。

    我敌不过这两人的默契配合,最终被他们压倒在地,灰谷龙胆擒着我的腰身死死地控制着我,灰谷兰则是举起酒瓶,就要砸在我的脑袋上。

    可兰忽地停住了。

    他啧了一声,撇下嘴角看着我,一副无趣又不耐烦的表情。

    因为我哭了,流了很多眼泪。

    兄弟俩看起来很嫌弃的样子,灰谷龙胆甚至还不屑地说了句果然是娘娘腔。

    然后我就哭出声了。

    “你他妈……呜去死……去死吧呜呜呜……”

    我望见灰谷龙胆的表情变得错愕起来,他擒着我腰肢的手臂在细微地颤抖。

    这道声音很清脆,也很细,一听就是女孩子的嗓音。

    于是灰谷龙胆扒下我的外套,想要证明我到底是男是女,他身后站着的哥哥灰谷兰放下手,那个啤酒瓶还握在手中。

    那时候的我觉得不停发育的胸部很麻烦,行动起来不太方便,再加上我想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证明我与姐姐的不同,所以我一直用绷带紧紧地绑裹着胸部。

    而当我被绷带裹住的微鼓的月..匈..部暴..露在空气里时,他们俩的表情又变得诡异起来。

    “这家伙居然,真的……”灰谷龙胆从我身上蹦起来,脸上还有些微红,“可恶,就说腰怎么那么细!”

    我望见他不解地俯视着我。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留光头啊?”

    “我说,这位小姐。”灰谷兰则是在我旁边蹲下,用啤酒瓶碰了碰我的腹部,在接近月..匈..部的位置,“在发育期就这样做的话,对身体可是很不好的噢?”

    兴许是我专注于痛哭流涕和大骂脏话,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皱了皱金色的眉毛。

    “好麻烦。”灰谷龙胆挠了挠后脑勺,走到厕所门口点了根烟。

    灰谷兰则是将啤酒瓶移上,戳着我的脸。

    “喂,光头小姐。”

    “滚啊。”

    “女孩子不可以打架哦。”

    “去死吧。”

    我留不留光头,缠不缠胸,打不打架,关这两个陌生人屁事。

    可是最后,灰谷兰扔掉啤酒瓶,伸手摸上了我的眼角,为我抹干了泪水。

    灰谷龙胆已经旁若无人地拿起话筒唱歌了,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噪音中,我望见灰谷兰收回了那只手,弯起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

    “笑一个吧。”

    他对我说。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很多都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在那之后我经常跟灰谷兄弟厮混在一起。

    这对兄弟很烦,经常逼我喝酒,每次我只能喝下最多两杯轻度数的酒,为的就是防止他俩把我灌醉。

    但是那段与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那种自内而外的感觉,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

    自由与快乐。

    那可能会是我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着的。

    至死也不会得到的东西。

    因此,在我的爸爸要求我解决掉灰谷兄弟、重创六本木不良之时,我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在那之前,灰谷兄弟打败了六本木最大暴走族组织狂极的总长和副总长,成为了六本木新的统领者,只要登高一呼就会有无数人响应的——Boss级人物。

    爸爸将我召回家的那天晚上,我爬墙翻进了灰谷兄弟家,撞见正在喝酒打游戏的他们。

    我挤到他俩中间,夺过酒瓶一口闷。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地跟他们喝酒,我抱着一种想要痛快发泄、彻底放弃的觉悟,将一瓶瓶酒水灌进肚子里,让昏麻与灼烧的感觉贯彻我的全身。

    他们俩也没有阻止,我们仨就这样干啊干,直到第二天,灰谷兰把我叫醒,我费劲地抬起眼皮,在晕晕乎乎中发现灰谷龙胆正拿着笔在我脸上乱涂乱画。

    “你醉酒后的样子好难看,大半夜还又哭又闹的,吵得人睡不着觉。”灰谷龙胆见我没有阻止他的行为,画得更加起劲了,“真的很烦诶,差点就想把你揍醒了。”

    确实,他们俩眼睛下面有好大两对黑眼圈。

    “开心点吧,莉莉。”灰谷兰在说到我的名字时,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抹莫名的光芒,“不可以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哦。”

    我这才惊觉昨晚我都干了些什么,赶紧问他们俩我醉酒后说了啥话,做了啥事。

    但是兰和龙胆本着身为兄弟的默契,又一次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我。

    “不告诉你。”兰笑眯眯道,“自己试着猜一猜吧。”

    “等你想起来了再说。”龙胆也在笑。

    可他们俩终究是没有等到我想起来的那天。

    原因是我来到了医院,在那间ICU病房里找到了那个人。

    我拔下了他的氧气罩和输送管,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折线慢慢地变为一条直线。

    爸爸说,这个社会太过病态,这个国家太过腐朽,因此一定要想尽办法,将导致腐烂的蛀虫赶尽杀绝,驱散这片笼罩于东京顶层的黑暗。

    如果用解决一只老鼠的成本,以此再解决掉另外两只老鼠,这叠加效果再好不过。

    所以我在医院里杀死了狂极的副总长,把灰谷兄弟送进了少年院。

    他们被判了伤害致死罪。

    而我则安然无恙,从六本木转学到了涉谷。

    我的爸爸是东京警视厅局长。

    就这么简单。

    ---

    梦醒后,我还有点惆怅,梦到过去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仿佛是在看电影一般,我在忘记梦的内容之前,仔细地品味着那段原本早应烂在心底的回忆。

    彼时Mikey正抱着我坐在窗台边,下巴搭在我的脑袋上,我默默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享受着这片安宁与祥和。

    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以及遥不可及的山川。

    感觉像是被拐到了深山老林。

    我叫了声Mikey,却没有等到回应。

    夜太深了,他轻轻地抱着我幼小的身体,一动也不动,轻浅平稳的呼吸声在我的耳边十分清晰。

    真是不可思议,我这样想着,脑海里划过他那张时常带着疲倦与麻木的面孔。

    仅仅是这样想着。

    这回,Mikey。

    我抚上他的手,望着天边朦胧的月色。

    做个好梦,睡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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