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直到站在那扇被火烧的漆黑的院门前,季思恒才回过神来。

    “不是,咱不是说好了要查案吗,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宋知雪神秘一笑:“这里就是查案的地方。”

    “啊?”季思恒一头雾水,刚要问,却被隔壁走出来的老妇人出声打断。

    老妇人怀中抱着菜篮子,佝偻着腰站在不远处,看向两人时眼神中带着疑惑。

    “你们两个娃娃来这里做什么?马上入夜,赶紧回家吧,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到了晚上可要闹鬼呢!”

    说完这话,老妇人头也不回地钻进家门,把门锁了起来。

    二人回过头来,再次端详着面前这栋宅子。

    从外观上看,前厅的垂花门早已被大火烧尽,只留下半扇残缺的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发出凄凉的呜咽,像极了女人啼哭。

    透过破败的院墙,隐约能看见里面杂草丛生,到处都是断井颓垣。

    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更显得整栋宅子鬼气森森。

    季思恒琢磨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听说了这里闹鬼,所以才来这儿看看?可是,你真的信什么鬼神之说?”

    宋知雪摇了摇头,推开那扇因为被火烧过而腐朽的院门:“神鬼之说皆乃无稽之谈,我不过是想要过来查证我自己的一番推测罢了。”

    她一面说着,就要往院子里走,季思恒还没来得及拦,两人便听见院中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宋知雪神色一凛,迅速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两人对视一眼,季思恒立刻领会,快步走到那片杂草旁边,抬手一揪,便从杂草中挖出一个脏兮兮的小人儿来。

    小人儿挣扎着,和季思恒怒目而视。

    “这不是那个小乞丐?”季思恒一手拎着小人儿的脖领,一手拨开他脸上杂乱的头发。

    宋知雪这才看清,原来这小人儿是时常在钟灵巷行乞的小乞丐,她还曾经施舍过他一些饭食。

    小乞丐也认出了宋知雪,眨巴着眼睛扁了扁嘴,竟然哭出来。

    “你快放开他吧!”宋知雪苦着脸,捏了捏额角,朝季思恒挥了挥手。

    季思恒挑眉,刚松开钳制住小乞丐的手,便被这小子一口咬在手上。

    他痛呼一声,正要抬手便打,那小乞丐竟然鬼灵精地钻到了宋知雪身后。

    宋知雪颇为疲累地看着面前的闹剧,及时喊了停,用眼神制止住还想要继续往前的季思恒,转身扯过小乞丐问:“你不是在钟灵巷,怎的又跑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这里闹鬼?”

    小乞丐抹了把眼泪,委屈巴巴地仰起头:“她才不是什么鬼,她是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宋知雪捉到重点,脑中飞速旋转着,顺势蹲在小乞丐面前,继续柔声问着,“这个仙女姐姐,长什么模样,你可还能记得?”

    小乞丐瞥了旁边的季思恒一眼,摇了摇头:“她就是仙女姐姐。她出现的时候身边有好多天兵天将,还给我好多吃的呢!”

    “嗤——”季思恒发出一声嗤笑,“还天兵天将呢,也就蒙蒙你这样的无知小儿罢了!”

    小乞丐义愤填膺地冲着季思恒挥了挥小拳头,怒气冲冲地说:“你可别不信!我可是看见过仙女姐姐身边的天兵天将,他们都会飞呢!”

    “会飞?我也……诶哟,你打我做什么!”季思恒还要再吵,被宋知雪踹了一脚后也反应过来,连忙闭了嘴老老实实候在一旁。

    宋知雪安抚似的摸了摸小乞丐的头,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摸出一袋包子递过去。

    小乞丐饿极了,抢过包子塞得满嘴都是,说话含含糊糊的:“谢谢哥哥!”

    宋知雪温柔地看向他:“哥哥给了你吃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仙女姐姐?”

    小乞丐吞掉口中的包子,眼珠转了转:“就是前几天啊,前面那条街上娶新娘子。我本来想过去偷点剩下的酒席,谁知道被那个大官的家里人发现,打了一顿赶出来了。我又痛又饿,迷迷糊糊地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给了我好多点心,还给了我一条手帕!”

    手帕?宋知雪眯起眼睛:“是什么样的手帕,可以给哥哥看看吗?”

    “可是……”小乞丐纠结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宋知雪腰间的荷包。

    瞧见他这眼神,宋知雪忍不住失笑,刚要从荷包里拿出几文钱来,却被季思恒拦住。

    “这钱你都要给?怕不是疯了!”他瞪了小乞丐一眼,小乞丐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宋知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总共也用不了多少钱,想我当年也是沦落街头,若不是父亲大人救了我,估计这会儿我坟头的草都有你这么高了!”

    她解开荷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铜板递给小乞丐:“这些钱不多,但足够你吃一阵子。以后若是讨不到吃的,便去钟灵巷的陆宅找我,总能有你一口饱饭吃。”

    小乞丐眼睛亮晶晶的,一把抓过铜板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站起身来钻进杂草丛中的狗洞里。

    见他跑远,季思恒急得大骂:“你看,你非要给他钱,现在怎么样!钱没了,人也没了,东西也没拿到手!”

    宋知雪也站起身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季思恒还在絮絮叨叨地骂个不停,小乞丐却拨开杂草钻了出来,手中还捏着一方绣帕。

    “我才没逃跑!我是去给陆哥哥拿仙女姐姐的手帕了!”小乞丐气哼哼地将手帕塞进宋知雪手中,朝季思恒扮了个鬼脸,跑出宅子。

    “你!你看看他!”季思恒气急败坏地指着小乞丐远去的背影,再次把矛头对准宋知雪,“你就说,你花那么多钱,就买来个手帕,这有什么用!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一文老婆本都没攒下!你可真是……”

    “诶呦我的天爷啊!”宋知雪揉了揉被吵到起茧子的耳朵,“你这张嘴怎么一刻也停不住呢?”

    她朝季思恒扬了扬手中的那方绣帕,颇有些不耐地说:“快别絮叨了,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还能是什么,这不就是一方女子用的手帕?”

    季思恒嘟嘟囔囔地接过绣帕,上手才觉得质地不凡。

    这方绣帕应当是用上好的天蚕丝织就得绸缎,在暗处瞧着是天蓝色,若是放在阳光下,竟然还能闪出七八种别的颜色来。

    绣帕的一角绣着一对鸳鸯戏水,那鸳鸯活灵活现,若是点上眼睛,兴许能从帕子上跳出来。

    “这么精美的绣工,难道是汉织坊?”季思恒皱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能够匹配的上这方手帕绣工的作坊,唯一能够对的上号的,便是应天府赫赫有名的汉织坊。

    “还有呢。”宋知雪挑了挑眉,示意他将手帕放在鼻间。

    季思恒皱起一张脸:“不是我说,这也有点过于孟浪……”

    “闻。”

    宋知雪闭了眼,口中吐出一个字,抬手将手帕捂在季思恒脸上。

    季思恒没来得及反应,皮肤刚和手帕接触,鼻间便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嘶,这……”

    他只发出两个音节,眉头紧锁,继续嗅着手帕上的味道。

    宋知雪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季思恒,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如何?”

    季思恒回味着,绞尽脑汁地思索:“好像,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就像是,就像是……”

    “雪后竹林。”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季思恒猛地睁开眼睛,兴奋地看向宋知雪。

    宋知雪也看着他,唇角笑意更甚:“兵分两路,你回衙门,叫上快班的几个兄弟,先去探查城中和郊区农舍附近是否有能够存放一顶花轿的竹林空地,再去汉织坊查查这方绣帕,曾经售卖给何人。”

    “那你呢?”季思恒迅速塞好手帕,往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宋知雪望着樊楼的方向,眸色渐深:“我自然是要去会会我们这位督察使大人,给他汇报今日工作进展了。”

    *

    且说谢沂州前脚跨进樊楼,后脚便在三层雅间的窗口处瞧见了宋知雪二人直奔知春里方向。

    他摸了摸胸口,唇角勾起一抹笑:“还不算太笨。”

    一旁的侍卫朔风为他斟了杯茶,递过来时故意发出一些声响。

    谢沂州接过茶盏,睨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尽管说,何必吞吞吐吐。”

    朔风嘿嘿一乐,抓了抓脑后的发髻,皱眉问道:“属下实在不知,您当初不是为了不让陆公子再待在锦衣卫,才特意保举他为本案的主办吗,那就让他们自己收拾这案子就好,为何非要亲自跑着一趟?”

    谢沂州呷了口茶,将茶盏轻轻放在一旁,叹了口气。

    朔风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饶:“属下知错,还请主上赎罪。”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没得说我怠慢了你。”谢沂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捏了捏眉心,“我瞧着,她是不愿意离开锦衣卫的。我既要保她,那自然是要弄清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说,她想要什么呢?”

    朔风站起身来,低头分析着:“为官者,所求无非是飞黄腾达。莫非陆公子早就相中了那个百户之位?”

    谢沂州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

    他的脸逆在光里,看不清神色,单看背影又觉得有些寂寥。

    “她不是那种人。”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朔风琢磨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刚要开口问,却听见门外传来宋知雪的声音。

    “小阁老,属下有重大线索,还请小阁老示下。”

    谢沂州勾唇笑了一下,转过身来重新坐回椅子上,朝朔风挥了挥手。

    朔风看向自家主子,主子似乎笑了下,没来由地让他有些胆寒。

    这些年跟着主子出生入死尸山人海地过来,什么风浪都见过,唯独不敢见的就是自家主子的笑。

    人都道谢小阁老杀伐果断,宛如地府的阎罗判官,一笑之下生死难料,实在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朔风叹了口气,一面悼念着毫不知情的陆公子,一面打开了门。

    宋知雪仍旧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后才开口道:“方才走访时探查到重要线索,属下担心事迟有变,因此自作主张命人先行前往,还请小阁老赎罪。”

    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办了差事,又全了上峰的面子,果然是指挥使的公子,办事就是利落。

    朔风一面在心里赞许着,一面又有些担忧地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

    谢沂州微微颔首:“辛苦陆总旗了。那我们此刻是回衙门,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自然是衙门。若有消息,衙门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地方。属下僭越,烦请小阁老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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