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少女静静地矗立，她仰头望着硕大的梧桐树，阳光顺着树荫一点点地汇聚成五色光斑，印在少女的脸上
她有一双明媚的大眼，和着深邃聪慧的五官，几乎能让人一瞬便感受到沉稳而又凌人的气场。可是，当那双眼睛平直地直视着前方时，却感受不到任何瞳光聚焦。仿佛….这是一位寻常甚至泛着些傻气的稚嫩少女
“时亦欢！”
少女回头，一瞬望见了另一位身着校服的同龄女孩，她拍拍少女的肩，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确定吗？这样真的能逃课？”
时亦欢点点头，爽朗地说道，“你还不信我，我都逃了多少次了。”
也是….女孩如是想到，时亦欢的大名，怕是整个市西初中都有所耳闻。常年逃课的吊车尾，但每次大考却从不掉链子的神奇女孩….
时亦欢拉着女孩的手，正准备颤颤巍巍地翻跃城墙，却听见一声尖锐的呼喊
“那学生！给我下来！”
两人转头，看见叉着腰的年纪主任气喘吁吁地厉声道
时亦欢见此场景，轻轻一笑，她迅速拉上同伴的手，奔跑在城墙的屋檐上
“唉！时亦欢，放我下来！”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时亦欢摔在校墙外。她吃痛地望向言笑晏晏的女孩，她站在城墙之上，并不准备下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教导主任，女孩挤了挤眼，悄声道
“时亦欢，快下来！你想被通报处分吗？”
时亦欢明媚一笑，颇有一番玩乐的滋味
“他刚刚没看清你的脸，今天是动员大会，学校人多眼杂，他轻点不了人数的。”
“时亦欢？”
女孩疑惑地说道
难道….女孩轻轻皱眉….她早就准备让自己逃走？
时亦欢的脸颊被阳光散射，只爽朗一笑
“好好参加比赛哦！以后成了大画家，可不能忘了我。”
说罢，时亦欢翻身下墙。不一会，墙的那边便传来了主任的谩骂
“时亦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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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晚秋
天边的楠树如柳絮飘散，轻轻随秋风起舞，阿诚静静地看着晚风，目光微簇
他望着眼前标志性的建筑，以及铺散在记忆中的熟悉租界
上海….
这是1942盛夏、明楼和汪曼春牺牲之后，明诚首次回到记忆中的故土。
似乎一切都还没变，但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明楼牺牲之前将明诚调离上海，明诚远赴重庆执行长达两年的秘密任务。两年之间，明诚见证了大姐在延安的逝世、明楠在东北的牺牲。
以及…以及1943年的除夕，明诚隔着万家灯火，远远地注视着烟火下成婚的眷侣。那时他定定地看着明台和明楠，将手中的烟蒂拧了又拧，终是踏不出最后一步
那时明诚想的是，虽然明家只剩三人，虽然他是唯一剩下的长辈。但胜利之后，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可仅仅九个月后，明楠牺牲于东北。
而此时，明诚隔着远远的边江，望见了那位曾经烂漫的小少爷谨慎地执行着暗杀。小少爷利索地擦拭鲜血，熟练地清除痕迹
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长大了…
阿诚愣愣地看着明台，只轻轻呢喃了这么一句
“青瓷同志。”
耳旁，传来了话语
“该走了。”
“好。”
明诚的眼垂得更深了，他不舍地回望了最后一眼，毅然踏上已知的路
【1944年秋，明诚同志逝于南京】
“赵医生！赵医生！”
耳边，传来护士轻轻的呼喊，明诚模糊地抬头
眼前是明亮的白织灯，是不解地望向自己的护士
是了，现在是2016年….
“赵医生累了吧？”
护士将手机递给他
“您不是今天早上就下班了吗？手机响了好一会啦。”
赵医生懵懂地接过，来电显示为“小楠”
——
明诚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帮小债主料理学校的琐事了。
与大哥大姐相逢的时候，明诚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虽然整个大家族还有明台下落不明，但大姐大哥在，大嫂在，小楠在，已是阿诚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但是....
每次明诚看着如今的小楠，总是眉头一皱
这个屡次逃课、成绩吊车尾的稚嫩少女，真的是前世玩转整个日本特高课、王天风最引以为傲的优秀间谍、连派斯德教授都赏识的天才少女汪若楠吗？
明诚有时候真的怀疑，或许小楠和明台重生到一人身上了
小楠如今的做派，活脱脱翻版明台
“小叔！”
时亦欢明媚一笑
明诚轻轻叹气，亦步亦趋地挪到主任身旁
“您好老师，我是时亦欢的叔叔。”
老师端着一口热茶，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约片刻，便快速吐槽起来
阿诚黑着脸听老师训完，无奈领少女出教室。
时亦欢丝毫没有被老师训斥的羞愧，相反，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欢愉地欣赏沿途风景
“阿诚哥….”
小楠在前方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处公交车站，少女回头，此时的阿诚惊奇地发现，他第一次在现代明楠的脸上看到了沉重
那双眼睛，如一汪静谧的湖水，深不见底。
那一瞬间，阿诚立刻想到了那那位令特高课胆寒的少女，那位可以称之为毒蝎的优秀特工
小楠轻轻一笑，“我们去看明台吧。”
——
烈士陵园
明镜的尸体埋在黄土高坡，因为当时条件艰苦，现在已无法追溯。明楼和汪曼春随着火光烬于上海，尸首与当时的特高课高层化为灰烬。而明诚死前受尽磨难，被日本机构折磨致死，连明诚自己都不知道前世葬于何处。
小楠的残尸被当时的同志抢送回北京，至今葬于北京陵园。而明家上下只有明台的尸首运回上海，葬于故土
如今，明诚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轻轻地拿出糖炒栗子摆在明台的墓前
方方正正的照片上，是五官日渐深邃，目光日渐沉稳的男子
是所有人未见过的三十岁明台
小楠静静地坐在墓前
阿诚再次看见了那双静谧的眼睛，小楠轻轻地垂眼，明明不见泪光，透发的眼神却有一股淡淡的哀伤
回去的路上，小楠静默地走在阿诚身边，这一世的小楠出落得如寻常女孩一般稚嫩，不像上一世，光是五官，便有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成熟
她平直地望着街道，倒真的像是寻常的十五岁女孩
“小楠。”
阿诚开口，轻轻说道
“你是…因为太想明台吗？”
——因为太想明台，所以试着以他的性格体验世界；因为太想明台，所以用自己的生命试图补全他的生命
“嗯…”
路灯下，少女轻轻地点点头，隔着黄昏的暗影，阿诚望见了一颗滴落的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