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虹霓漫天，日月同辉耀耀。
光芒太刺，刺得姑娘眼底一片氤氲，她努力仰着头，精致的下颚线紧绷，时刻警惕着来人的动作。
“你是……”
这难不成就是阵里说的那个乱世邪修魔尊岐舟？
终于，姑娘鼓了鼓勇气，一句话脱口的小心翼翼。
奇妙的又狂又怂的心理。
她握着唯一的底牌，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燕浔望去，姑娘咬着唇，似是矛盾过一晌，终恍恍开口，声音却减弱得似见了天敌的幼兽。
不熟悉的面孔。
且没死。
奇迹。
他刚出一场轮回，记忆纷乱如扑火的白娥，头疼欲裂。
错杂记忆如尘埃四散，唯留了最后一幕——
铮铮长剑洞穿他胸口，散了漫天的红。
燕洵顿了片刻，直到上挑眼尾微扬，压去墨瞳底端那抹戾，才绯唇启合。
久到柳沐玥都以为他没听到时，低沉哑音缓缓。
他声音好听，却偏生奇怪，似破庙里亘古生锈的古钟被敲击，低沉、嘶哑，带着能灌入人心般得峥峥而鸣。
“这是何地。”
燕洵倏忽低头，与身前不高的姑娘四目相对。
他太净，似白衣诀诀的谪仙，难得起了兴，俯首侧耳倾听凡尘悲喜。
眼底却无慈无悲。
柳沐玥被盯得不自在，不由自主挪了目光道：“十绝杀阵。”
“谁创立的？”
“青云宗鼻祖。”
“唤什么。”
“淮南仙君，后得了大机缘成了淮南帝君。”
一连串的问题，柳沐玥眨巴着眼，回答得小心，掌心溢出绵密的汗。
她没接过青云宗的支线任务，亦不清楚这段史诗，除了只知道个淮南帝君，其他的，凭自己一贫如洗的知识面救不了一点。
不知怎的，四目相对，把柳沐玥望得紧张了。明明没有恶意的眸，却偏偏能把人瞧得发怵。
燕洵捕捉到耳熟的名，终开口下定，懒散拖着末尾的余音：“那本座是帝君吧。”
见没回，给自己套马甲的男人偏头，“怎么，不信？”
柳沐玥整个人沉默。
编也编的好些吧！
按照游戏的设定，五方大能帝君控五方仙境上界，三位魔帝统千疆魔域。
而这淮南仙君，就是五帝之一。
虽然她没咋刷过淮南帝君的任务，但是也瞥见过人设介绍，他已是个垂垂暮已的小老头。
且……此游戏顺应因果，杀生越多雷劫越狠，刚刚那副狠绝的样，便和帝君沾不上边。
等等——
柳沐玥终想到什么，蓦得抬头，眉心拧起。
“方才那批人……？”
“杀了。”
*
风起云散，绵密的花香再度席卷谷底。
诡异的时间，诡异的地方，诡异的对话，天地人无一和。
柳沐玥到底是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唬到了。
她身前人负手而立，依旧那副漫不经心一睨，事不关己样，“知晓怕了？”
姑娘难得的起了胆，摇了摇头。
她分得清善恶，易知晓得了好坏。
那批人虽看似如正义之士，但对她存了杀心，于她便是恶。
“没，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破阵，可对我动了杀心。”
“但你救了我。”
姑娘面润如玉，仰着面，紧张到连长睫都在轻颤。
可那黑白分明眸里的赤忱不像是假话。
燕洵望了良久，眉眼微动了下，可到底，还是没说话。
蠢。
被法器护着不死，竟还感激起他来了。
变故来的迅猛，一声呵，破了两人无言的僵局，那震人的吼由远至近，踏月而来。
“大胆——”
柳沐玥抬头看去，后整个人一愣。
空中不知何时来的白气弥漫，凑成虚无人形，人影不高，却执着玄长铁剑，剑身绕滔天紫蓝惊雷，噼啪作响。
显然是哪位大能投射下界守护此地的一席神识虚影。
“你们这两魔修欺我正道弟子还妄想跑？！”
“吾淮南帝君，岂容尔等放肆，那魔尊岐舟便是封于吾手，尔等魔修还妄想逃出生天。”
两句话段，但其中的信息量接给柳沐玥干震惊了。
擦，她这什么破运气，怎么说什么遇到什么。
话毕，人影举剑，剑锋凌冽，雷霆万钧凭空而出，旋着紫蓝金气霹雳而下，声势浩大。
柳沐玥情不自禁退了两步，这把剑她知道。名天雷诛魔剑，游戏里的充值一千的奖励，淮南帝君的本命武器。
在设定里，此剑也是不可多得的神兵之作。
一时万丈雷电轰鸣，曾经占她电脑50g的游戏精致特效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柳沐玥占位朝外，结结实实与霹雳雷电对冲而视。
姑娘离太近，被强光刺得条件性反射阖紧眼——
人影矗立，终是起了一分疑惑：“咦，尔等宵小还算有点本事。”
“再吃本帝一击。”
“……”
几番雷鼓齐鸣中，完好如初的柳沐玥狂喜。
汗流浃背了吧，小老弟！！！
见着人影淡了几分，吃到账号福利的柳沐玥支楞起来，刚要回答，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实实在在的叹。
“本座好不容易编好的身份。”
男人没动，只是修长如骨竹的手比剑诀，轻飘压腕一翻。
滔天的紫金气涌露，冲天的血色翻涌，寸寸盘上滔天的雷鸣，拧了这电闪电雷鸣。
白影散的干净。
“本座心善，让你不必为徒子徒孙搭坟建墓，你该庆幸。”
十绝杀阵残像被毁，漆夜再次笼罩大地，彼时万物归寂。
男人白衣荡荡，与天地不融。他就这般孑然立着，墨发束冠，好似本该在庙里吃香火供世人长存的金像。
却傲然到连天地都不放眼里。
看着转瞬即逝的影，柳沐玥支棱到一半，又恨不得缩回了龟壳。
不行，这个太猛，惹不起。
可偏偏“”七位数伤害”转过头，“两方劫难未死，命真硬。”
柳沐玥：……
帅哥可惜了，可惜就可惜在多长了一张嘴。
那像似说的还不够尽兴，“白妄本座晚出招半顷，就盼你眼巴巴上去赴死。”
“……”
可意外的——
“不过，大佬你需要跟班吗？。”
姑娘没意外之中的恼，反倒是抬首，在月色光辉柔顺下，那双参了星点灿耀的眸，亮堂干净。
而且就冲着眼前的人替自己挡下那一击——
就断然得抱这个大腿！
寂夜把星辰都掩下，靠挂着天边遥不可及的那抹月，撒下微弱浅薄的一两缕光。
燕洵隔着月光睥睨，“为何收你。”
柳沐玥病死前才上大学，没参与过企业面试，主打一个实诚。
“我是青云宗弟子，犯了事被丢下来，回去会挨罚，现在还惹到了祖师爷，但我优点是能扛伤，很能抗那种。”
想了半晌，柳沐玥想了一个贴近游戏的，本应套在主角身上的解释：“我天赋很高，天道护体。”
却不想，此解释一出，顷刻间如下了禁言键般安静。
燕洵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眸，教柳沐玥摸不透他的情绪。
良久，他终开口：“过来。”
他高，如山而立。
男人敛了笑，眼底墨潭将倾，漆压如欲摧城毁境的黑云，面色冷如高山的雪，教人分不出情绪。
见柳沐玥乖巧上前，燕洵伸出一指，直直按上姑娘的眉心。
指尖太冷，冰的柳沐玥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细软。
她不知道燕洵要做什么，但也不敢乱动。
瞬息之间，黑影倾出，如笼天的夜，直直吞并了她整个视线。
她的神识里没有天道打的主角标记——
男人收手，答的简单，“生死契以成。”
柳沐玥摸了摸眉心，这个她知道，游戏设定里，生死契是个能帮人扛伤的符咒契约，挂两个角色上面就能成立。
“七位数伤害”远不给她思索的机会，拂衣便欲走。
“随本座去杀一人。”
“？”
“另一天道护体之人。”
“？？？”
*
十绝杀阵朝南的小城繁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烟火气浓郁，若不是亘古长夜笼罩，魔气如雾，此地恍若凡间。
魔域不单只是魔修邪士群聚，也有百姓安居。他们供奉执掌者的金身画像求庇护，求互利互惠，得以长存。
略显陈旧的客栈内，生意却异常的好。
等被店内小二领着落座，连着问了两声，姑娘都没回应，燕洵这才转头而望，开了尊口。
“怎了？”
他目光似月光拢人间，撒下斑驳的清冷，一如常态的淡漠。
姑娘一直垂着眸子，直到听到这么句，思绪这堪堪才被拉回了现实。
她问题实在太多，按照男人的话，应该还有别的人穿越而来。
可当下另一个问题更迫在眉睫。
《逍遥》哪都好玩，就是提升装备什么的实在太费钱……
现在，吃饭都成大问题了。
“你很能打，那……你有钱吗。”
“？”
“南魔帝域下，吃霸王餐相当于与凡人闹事，会被魔修衙役追杀。”
“哦。”
男人倒是反应平平，任然语序平淡，毫无畏惧。
看的柳沐玥急眼，能打也不是这么个吃霸王餐的法子吧。
“欸……仙君，话说你有钱吗？”
姑娘藏不住事，焦急都快溢出到脸上。
燕洵岂能不明白，可懒得废口舌，他正襟危坐，仍回答得顺口，“没有。”
“那我们拿什么付……”
见柳沐玥似要跳脚，男人终于起了反应，他眼底似沁了春雪，带着半化不融的清冽，“来此地不是吃饭的。”
那是做啥？！
她想接着问，可客栈外的响动起的不应时。
“下雨了下雨了！！！”
他们后桌，店堂小二也赶巧，端着满盘的菜，长吆声一同响起。
“欸，客官久等。”
一时雀喧鸠聚，惹的柳沐玥再顾不得问钱的事。
那小二也是个能唠的主，把毛巾搭肩上擦了汗，啧了一声，“这南魔域近日落雨是越来越频繁了，昨儿还听说最南边的阵被破了，乱世要来咯。”
后桌的人也像是恰逢的赶路人，“啊，这不下雨？”
“咦，瞧客官你也是个修士，怎么连南域万旱而枯，北域洪涝成灾，西域暴雪如骤这话都没听过。”
这边店家小二仿佛打开话匣，可刚要眉飞色舞说道些什么，就被楼上掌柜的一声喊，又急匆匆离去。
柳沐玥知道这个，魔域本被分为东西南北四块，但游戏设定里前阵子东魔域的魔主被正派杀了，东域成了正道势力。
且游戏里，每一域都对着掌管该魔域的boss技能有对应环境。
雨落，从点成面，只用了几息。
后倾盆泼淘，连带着街边的小贩都骂骂咧咧的急忙收摊回屋。
柳沐玥听的惊奇。
有种全息投影玩游戏的不真实感。
“方才杀顺手了，需要等一蠢狗出来挡。”
那给自己沏茶的男人也惯会挑时候，往扬锣捣鼓的喧嚣中又加了把柴。
他声音轻，却在柳沐玥耳中格外清晰。
“我不是蠢狗！！我有名字的！！”
“？”
见着燕洵一愣后瞥过来探究嘲讽的目光，柳沐玥好似明白了什么，讪讪收声。
男人交代明了了事情，不在言语。
他单是缄默坐着，墨发束冠，侧颜绝伦，挺背阔首，一席白衣如落雪端坐，似哪家出来的富贵公子哥。
裹得严严实实，很有男德的亚子，一点也不像游戏立绘里穿着暴露妖冶的男魔修们。
倒是给柳沐玥看迷惑了。
她玩游戏还会漏这么个战力天花板，还很帅的人吗……？
“两人坐四座，可谓浪费。”
柳沐玥位置背对着客栈门口，听到声音，这才发现背后多了一人。
来人似鬼，无声无息，黑纱斗笠，掩得严实。
可偏在那瞬息间，就落座到他们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