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摄影棚内白光闪动，地上立着八角罩、反光伞等设备，空气温度跟着升高。
赵小斐曲着膝盖，按下快门，“表情很好，看镜头，对～”
布景前是何煦，他头绑蓝色发带，一身蓝白拼接运动服，笑容阳光青春，正跟随快门，变换姿势，像名新生代偶像。
休息区的白色圆桌上插着香薰，散发淡淡金桂香。
张欣怡单手托腮，想起昨日收到赵小斐的微信。
【亲爱的欣～模特找到了吗？明天拍摄，没忘吧？哭哭。】
吓得她赶紧抓起手机，来到弟弟跟前，嗓音莫名心虚又诚恳，
“弟弟，我真有个心愿。”自己怎么也没想，真有机会使用愿望卡。
好在何煦爽快答应，才有今天拍摄。
见化妆师上前给他补妆，张欣怡拿瓶水起身向前。
“辛苦了，弟弟很上相呢。”张欣怡递出水，竖起大拇指。
何煦接过水瓶，臭屁道：“小事～我大学时兼职过模特。”
“哦～人生体验真丰富。”张欣怡挑了下眉毛，适时送上马屁。
见身旁化妆师拿来黑色皮衣，要更换服装造型，她往后退几步，腾出空间，恰好来到赵小斐身旁。
“欣怡！你哪找的弟弟，简直是宝藏。”赵小斐翻看液晶屏，双眼放光。
张欣怡低头浅笑，大概是上帝派来的，她眼中弟弟干净温暖、如同天使。
“太帅了！这小眼神，不得迷死一批女生。”赵小斐迅速沦为迷妹。
张欣怡抬手在她眼前晃动，提醒，“请你自重，弟弟才十六。”
“我可以等上几年。”赵小斐调笑，开起玩笑。
看她一脸星星眼，张欣怡翻翻眼球，无奈摇头。
两小时后，拍摄才结束，赵小斐灵感涌现，多拍了几组，同工作人员围成一圈，在电脑前选片。
“这张角度完美留着，这张别删，有个人特色。”赵小斐不吝赞美，拍打何煦肩膀，“谢谢弟弟，这波流量稳了。”
何煦不禁咧开嘴，“小斐姐姐，你满意就行。”他肩头吃痛，深刻感受姐姐的手劲。
专业领域，张欣怡没凑热闹，她看向墙壁的电视，打发时间。
画面正播放时尚庆典，红毯上女明星穿着华服，对镜头挥手致意，引起阵阵银色闪光。
活在聚光灯下的人，果然是耀眼存在。
张欣怡不自觉想起沈易，同样自带光环，所到之处，皆是目光所聚。
人与人的差距可形成鸿沟。
明明近在咫尺，却只敢远远仰望。
张欣怡善于反省，她得出结论：
对沈易的关注是敬仰，是她普通的生活中，首位高能量的大佬，加上几次帮助，更添加崇拜。
她笃定自己喜欢温暖的人，比如沈书从。
这个名字，让她不觉叹口气，内心沉重，像绑着块铅石，正缓缓下沉。
照片终于确定，赵小斐在沟通后期事宜。
何煦侧身挤出包围，踱步到张欣怡面前，转动脖颈，活动僵硬的筋骨。
“辛苦了～弟弟，晚上请你吃大餐。”
“好的！”他向上拉动臂膀，闲聊般提问，“姐姐～你觉得生活中有哪些遥不可及？”
张欣怡抬抬下巴，指向电视，“诺～那样的，我永远不可能走上红毯。”
听到这话，何煦转身，视线落在秀场上，倏地扯嘴一笑，“那我就试试看。”
“试什么？”
“让姐姐站在红毯上，成为焦点。”何煦看着她，说出答案。
张欣怡瞪圆眼睛，挥挥手，“说什么疯话？”
“我答应过姐姐，帮你实现心愿。”何煦脸上始终真诚且认真。
张欣怡看向四周，“今天的拍摄，已经实现了。”
何煦交叠双臂，语气懒散，“这程度～顶多是帮忙，哪能算心愿。”
“怎么样才算愿望。”张欣怡笑着摇头，逆光看他。
何煦眼中点点星火，“必定要能冲破天花板，可以吓到自己的念头。”
*
中创办公大楼内，王福雨端起咖啡杯，深吸一口气，独特坚果香味冲击鼻腔。
近日沈易改变口味，爱喝咖啡，他只能投其所好，采购一批豆子，替他试喝。
“王总，sunny姐找您。”林希希叩门请示。
送嘴边的杯子一停，王福雨抬头sunny已在身前。
大清早直奔人资部，这只能为一个人。
王福雨放下杯子，起身示意，“快请坐，刚好尝尝这蓝山咖啡。”
“王总，您日子真惬意。”sunny迈步走向茶几。
王福雨转身关好门，“哪里，您今日来有何指示？”
“马翰城在京北市惹出什么事了”sunny不理打趣，直言不讳。
王福雨双手递上咖啡杯，“别听传闻，人各有志，马总是自愿离开。”
“哪来的宏图伟志？不久前他还拼命表现，以求轮值董事长的职位。”sunny搅动完咖啡，把小勺丢在瓷碟上，“别糊弄我。”
上次视频会议，沈易反常表现，让她心生芥蒂。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态暗中有变，她急于理清头绪。
事实上关于出差，沈易未透露半字，只问他要了马翰城的投诉信。
他翻开公司投诉记录，确有三次女职员投诉，等找到她们询问时，又说是误会，不了了之。
这事沈易要求低调处理，王福雨自然不会多言。
但他了解sunny的性子，得不到合理解释，她定不会走。
王福雨抿了口咖啡，“公司向来器重马总，要将他升任总经理，管理整个分公司。”他语气换缓，“谁知人家不满足，只想留在本部，当轮值董事，你也知道，沈董讨厌贪心。”
这说辞半分真假，中创底下五家分公司，他巧妙隐藏地点信息，没等sunny反应，侧身拿出个蓝色信封，转移话题。
“来得正好，刚收到活动邀请，你代表公司参加。”
sunny没接信封，“年底我忙，不一定有时间。”
“劳烦您带沈董去露个脸。”王福雨将信封送到眼前。
“沈易？他怎么肯去。”
王福雨摸摸鼻子，“idc赞助的活动，他应该会给高总面子。”
听到这里，sunny才接过信封，打开封口，是两张ell庆典邀请券，赞助商烫金印着idc。
虽然沈易不喜应酬，但高信的面子，他也许会考虑。
“我试试看吧。”sunny声音勉为其难，嘴角已微微弯起。
*
电池实验成功，研发成果喜人，工厂正做电池样品。
何煦迎来闲暇时间，他耐不住无聊，索性赖在张欣怡的助理室。
他躺在沙发，手里旋转魔方，无意中瞟到张欣怡。
正安静处理文件，将废纸放进碎纸机，发丝微微吹落在脖颈。
何煦拿起手机，浑然不觉时间已过一小时。
和姐姐相处，让他感到自在，脱口而出，“美好这样的词，最适合姐姐。”
听到这话，张欣怡侧头看他，笑而不语，大概习惯成自然。
刚面对弟弟赞美，她常常语塞，摆手说没有，日益相处下来，理解他的用词。
何煦自小受西式教育，不同于国内谦虚内敛，他日常perfect，good，amazing不离嘴，动不动就夸张地肯定她。
“因为姐姐，今早的阳光都更灿烂。”何煦继续彩虹屁。
“是吗？”张欣怡打趣道，“预报等会有阵雨哦。”
何煦耸肩，无谓道，“那就等雨停，太阳会冲破一切。”
“呵呵～好吧，你都忙完了？”
记起实验结果，没和沈易汇报，他拍拍脑门，“我去找沈哥哥。”
看着弟弟背影门口，张欣怡轻抿茶水，她喜欢彼此互动，空气变得热闹。
门外书柜长廊中，有女人踩着黑色高跟，修长双腿裹在半裙里，指尖点着朱红，夹着张信封，身姿绰约，款款而来。
“sunny姐，您来了。”张欣怡听到声音，出门迎人。
sunny朝她点头，“我找沈易。”
“好的，何煦在楼上，我给沈董打个电话。”
sunny抬手晃晃信封，“不碍事，我只来送点东西。”转身往扶梯走去。
看她离去的背影，张欣怡微微张口，但没出声。
她记那场生日宴，如传言所说，只有她配得上沈易。
*
二楼sunny敲门而进，“沈董。”
何煦坐在办公桌对面，朝她挥挥手，低头继续刷手机，姿态闲散。
“高薪聘回的天才，怎么样？”sunny打趣地问。
沈易翻动实验报告，“物超所值。”数据比原来提高2%，对整个光伏发电来说，效率极大提升。
“这词不对吧～”何煦声音不满，当场抗议，“别欺负我国语不好。”
sunny看他们相处模式，点头，“不枉我跑趟英国。”
“找我什么事？”沈易放下文件，目光转向sunny。
sunny把邀请卡推到桌前，“高信赞助的晚会，他希望你能劳逸结合。”
沈易瞟向卡纸，淡然道：“如同往日，你做代表吧。”
“每次都这样。”sunny低垂眼睫，“活动有安排舞会，需要携带舞伴参加。”
“你不会缺少男伴。”沈易婉言拒绝，“这场合，对我来说是无效社交。”
“晚会阵容很大，邀请各行业大佬，还有明星助阵，对公司知名度提升······”sunny不放弃劝说。
一旁的何煦倒有兴趣，他放下手机，伸长脖子，目光落在“红毯”上。
“sunny姐姐，这场活动有红毯吗？”他突然出声，似乎放错重点。
“有明星的场合，怎么会少得了红毯。”sunny侧着头给出回答。
“哥哥～实验数据，满意吗？”何煦瞪大眼睛询问。
沈易拇指托腮，点头认同，“成果不错。”
“既然值得嘉奖，那这晚会就······”何煦鸡贼地看着邀请券，挑眉暗示。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对名利场正有好奇。
沈易没多想，拿起邀请卡，正想要递出。
“一张够吗？允许携伴参加吧？”何煦侧头向sunny确认。
她忍不住揶揄，“可以～要带小女友吗？”
“不是，想带个姐姐。”何煦大方承认。
在听姐姐二字，沈易眼神情绪翻动，将邀请卡按下，抬眸直视何煦。
“是欣怡姐姐。”何煦迫于眼神凌厉，不打自招。
得到答案后，沈易心底微凉，故作平静地松开手。
何煦拿到邀请，放掌心轻拍两下，“谢谢哥哥，我先走了。”急急起身离开。
sunny，她抿抿嘴唇，收起邀请，明白再争取也没有意义。
“现在的00后，都比我们洒脱。”她嗤笑地发出感慨，打算离开。
桌后沈易突然起身，“我送你下去。”
sunny眼中闪现惊喜与诧异，他竟会主动送她下楼。
*
张欣怡仰着脑袋，指尖划过书脊再停留，低头核对读书清单，再从中挑出书本，接着前往下排书架搜寻。
这项工作，像每周固定的寻宝游戏。
“姐姐，心愿实现了。”何煦远远朝她挥动手臂。
张欣怡手掌急急下压，暗示他降低音量，“嘘！你说什么······”
“走红毯啊～忘了？”何煦晃晃手中邀请卡，快步而来。
张欣瞄了眼卡纸，“随口说的话，你当真了？”随即转身，继续找书。
现在距摄影当天，有段时日。
她全当弟弟一时兴起，说的玩笑，早忘记这事。
“我可不想失信于人，”何煦昂着脑袋，跟在身后介绍，“这是我项目的奖励。”
两人亦步亦趋，气氛和谐。
沈易在楼上恰巧看到这幕。
他脸色渐沉，从何煦身上，能看到当初同她相处的自己。
“我高跟鞋都穿不利索，还能走红毯。”张欣怡下意识摇头
何煦开解，“红毯是其次，关键是学会放松，尝试新鲜事物。”
“我······我还是算了。”张欣怡害怕打破舒适区。
何煦噘着嘴，看向天花板，他想让姐姐知道，生命有可能性。
她拗不过去，打开卡片细细阅读。
上面写着流程：红毯——采访——晚餐——即兴表演——舞会——尾声。
“还有舞会？我可没学过舞蹈。”张欣怡觉得事情不简单，还回卡纸。
何煦交叉双臂，做出拒绝姿势，“有我在，姐姐可推掉邀约。”
见她在犹豫，何煦激将道，“没试就放弃，这算什么人生呢。”
“那学灰姑娘跑去参加宴会，就是人生？”张欣怡哑然失笑。
何煦搬出sunny论调，“除了明星还有各界优秀人物，姐姐能增长见闻，交交朋友。”
行业精英？也许会有沈书从。
张欣怡像潜藏在湖底的小鱼，被不断投喂的鱼饵吸引，蠢蠢欲动，“灰姑娘可没有礼服。”这话脱口而出。
她刚想收回，发现有人走来，不知从哪听到谈话。
须臾，张欣怡脸色一顿，朝他们点头“沈董、sunny姐。”
大剌剌的何煦毫不在意，走到sunny身侧，请教礼服事宜。
“我知道家店铺，可借礼服，把定位发你。”sunny拿出手机，同他低声讨论细节。
沈易的眼眸冷冽，穿过旁人，在她身上掠过，最后停在邀请函上，像看透她的心思。
那眼神意味不明，是轻看或审视还是嘲笑。
张欣怡扭头避开视线，握住卡纸的手渐渐僵直。
他定是看不起，觉得自己贪慕虚荣。
像他在耳边戏谑，自己和他从来不能平等。
“礼服也搞定，姐姐就去吧～”何煦皱着鼻尖撒娇。
张欣怡仰首回复，“那就一起去玩玩。”
哪怕一次。
她想撕掉沈易贴的标签，感受下成为焦点的生活。
*
候梯厅里，沈易同sunny并排而站。
显示窗数字攀升，心里悸动跟着叠加，一如既往无可逃脱。
片刻，沈易抬手看腕表，“ell庆典在什么时间？”语气漫不经心。
“圣诞夜，怎么你要去？”sunny眉梢微挑，眼底是疑问，“刚不是说，那是无效社交。”
沈易轻掀起眼皮，双眸如黑夜，“偶尔浪费点时间，无妨。”
她的出席，让自己有非去不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