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舱内，乘客们手持登机牌，慢慢移动，眼神在搜寻座位。
张欣怡穿过狭窄的过道，侧身在座位前，将箱包放到行李架上，挤进椅子才喘口气，等着待会起飞。
迎面走来一名空姐，对她躬身道“您好女士，有人给您升舱，请跟我来。”
“我吗？”张欣怡满脸错愕，她记得自己定的经济舱。
空姐微笑点头，伸手帮她把行李拿下。
张欣怡只得起身，跟在其身后，不由想到个人，难道是他？
怀着忐忑的心，她来到头等商务舱。
“姐姐！这里。”何煦从皮椅里探出头，挥手招呼。
登机前，他向沈易了解情况，沈易告知”没出大事，不代表没有伤害。”他满心愧意，当即提出给姐姐升舱，沈易听到要求并没反对。
张欣怡悬着的心落下，原来是弟弟，她笑着调侃，“承蒙何顾问关照。”
“给姐姐选了靠窗位置。”何煦抬手指向身旁。
头等舱果然值得高额票价，大得像个专属包厢，可调节的座背，电视、靠枕、耳机、拖鞋一应俱全。
张欣怡眼神欣喜，“太棒了，我很喜欢。”双脚不用困在狭窄空间，可以躺平伸直，舒服回家。
片刻，空姐贴心送来饮料，递上热毛巾。
“哦，谢谢。”张欣怡受宠若惊，赶忙接过，等人走后看向弟弟，“这次升舱，花费多少大洋？”
“放心，公司报销。”何煦撕开包坚果，“我请示过哥哥。”
听到这话，张欣怡抿抿嘴，微抬眉梢，果然逃不开他的影响。
何煦从口袋掏出小玩具，碰她的手臂，“送你～向姐姐道歉。”
“为什么道歉？”张欣怡接过玩具，是个迷你滑板模型。
自从对谈后，为避免尴尬，她几乎闭门不出，想不出弟弟的错误。
何煦垂眼，声音诚恳，“姐姐遇到难事，第一个找我，却没及时出现。”
“没出什么事，别放心上。”她摇头宽慰，不怪弟弟，是自己遇事不决。
沈易教训得对，她没学会表态，只想回避冲突，才让人有机可乘。
“好在哥哥赶到，我还担心他开会，没看信息。”
张欣怡猛然转头，嗓音微扬，“你有发信息？”
“怎么，哥哥没说吗？”
“没。”张欣怡收回脸上惊诧，“他很快就走了······”
沈易出手解围，她没来及细想，只当他恰好路过。
没曾想，竟是得到消息，专程跑来相助，没说缘故就转身离开。
“姐姐可以欣赏风景，放松放松心情。”何煦见她心事重重，温柔安慰。
张欣怡回神，“你也好好休息。”眼神转向窗户。
舷窗外帧帧景象，是天空的画作，白云仿佛在她脚下，成团翻涌卷起，又拉成细细薄纱，跑向远处山峰。
光影在云层间变化莫测，心情也跟着舒展。
张欣怡心中雾霾渐散，穿上拖鞋起身，突然想去洗手间。
她路过走道，看到前方有空姐，正单膝跪地，双手递上毛毯，嗓音软糯温柔，“沈先生，等会儿需要叫醒服务吗？”
“不用，谢谢。”男人声线沉稳，冷淡回应。
不知何时，她能凭声识人，识别出男人是沈易。
空姐低头，略显失落，“好的，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而后起身。
张欣怡转过头，快步走向洗手间。
等她回到座椅，思绪依然乱跑，不由闭眼思量。
沈易，散着危险魅力的男人。
他翻手为云，让你惧怕、讨厌，不想与其纠葛，下一秒覆手为雨，你会心动，甘愿听其摆布。
【看来你还没有学会拒绝。】这话如警钟，在耳边回响，张欣怡倏地掀起眼皮，提醒自己别再被蛊惑。
飞机将落地时，何煦才掀开眼罩，口中冒出问题，“姐姐～这辈子想成怎样的人？”
“这是大课题，我没想好。”张欣怡摇头反问“你呢？”
何煦看向舷窗，声音很轻，“我想成为云或者光，给人带去自由和爱。”
弟弟变身哲学家，惹得张欣怡侧头，日光打在他的侧脸，干净如同天使。
“姐姐，我想给你个心愿。”何煦扬扬眉，伸出小手指，“有想要实现的，和我说。”
“哦～真是小天使呢。”张欣怡被真诚逗笑，拉钩盖章。
*
中创办公大楼，张欣怡拿着采购清单，来到人资部。
林希希位置上没人，她探头四望，听到茶水间有谈笑声。
茶水间里雾气升腾，咖啡香气弥漫。
张欣怡走进，门边饮水机有纸杯，她想接杯水再等待。
职员们在吧台谈笑，没注意到她，正八卦小道消息。
一杯茶的时间，他们对马翰成的传闻议论纷纷。
“可怜的马总，不知哪儿得罪神龙。”短发女职员先开口。
旁人附和，“谁知道，对外说是跳槽，哪有比中创更好的平台。”
“近年混的不错，还以为他明年当轮值董事。”
“听说对职位调动不满，不服从神龙安排。”
平头男吹吹热茶，定下结论，“怕是出差弄出什么岔子，回来就变天了。”
张欣怡听到这话，下意识捏紧纸杯，茶水差点溢出，她慌忙松手。
“咳咳咳”林希希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职员们回头，骤然停住话题，互相使个眼色，默契地相继离开。
林希希黑脸进茶水间，“一个个嘴可真碎。”看到张欣怡才和缓，“你怎么来了？是找我吗？”
“对，沈董要求采购些盆栽，具体要求在这。”张欣怡递上清单。
林希希点头接过，“好的，我们会优先采买。”
见事情办妥，张欣怡没多停留，找个借口迅速离开，她走进电梯，按下顶楼。
楼层正往上升，突然打开，偶遇实验室弟弟，“姐姐，怎么脸色不太对。”
“没有。”张欣怡急急否认，脑子里却思绪纷飞。
马翰城的传闻，给她带来冲击，原以为只是临时调岗，对他以示惩戒。
没想到闹出离职风波，因为她，损失个大总监？似乎不太恰当。
“叮～”电梯抵达，两人刚走进书柜长廊，有人迎面而来，竟是马翰城。
他停在张欣怡面前，皮笑肉不笑，“你好自为之吧。”
“怎么说话呢？慢走不送！”何煦在身后替她出声，安慰道，“姐姐别理他。”
桃花眼藏着恨意，让张欣怡后背发凉，心生后怕，本想低调处理，如今看来，真按她所想，今后日子不会好过。
回到助理室，一切如常，没人找她调查询问。
下班前，张欣怡敲开二楼办公门，例行去取文件。
桌子后沈易神色如常，将文件夹递出。
张欣怡接过后，抱在胸前，低着头未离去。
“怎么？有事汇报吗？”沈易抬眸看她，眼底深邃。
你没话说？张欣怡摇头，“那我先出去了。”
她回到工位，翻开夹子，确有份马翰城辞职报告。
最下面董事长意见栏上，写有沈易签名，以及大大【同意】二字。
她靠向椅背，双手合十，放在唇上，满脸不可置信。
传闻是真的，沈易替她摆平一切，竟能做到只字不提。
*
晚上，张欣怡回到住处，她正旋转钥匙，隐约听到闷响鼓点，刚打开门，震耳的摇滚乐扑面而来，热烈滚烫。
地上是打开的行李箱，满满零食首饰，杂乱无章。
屋里女孩跟随音乐，摆动身躯，她转过脸庞，是赵小斐。
她上周飞云南，拍旅行vlog，刚刚到家。
身心疲惫的张欣怡，太需要好友的能量。
她快步走向对方，伸手拥抱，“你可算回来了，以为你把我忘了。”
“想我啦？离不开我吧？”赵小斐拿出盒玫瑰月饼，“哪能把你忘了，看～给带的特产。”
“我出差太······忙，没带礼物。”张欣怡接过盒子，略有歉意。
赵小斐摆摆手，嘴上不饶人，“下次双倍，我可记着呢。”
近日压力山大，正需要甜品缓解。
张欣怡取块月饼，轻咬一口，酥皮掉落，露出紫红的玫瑰馅，清甜软糯，满口花香。
她正沉浸在云南美食里，突然听到“啊～～～”
赵小斐仰天长啸，拼命点击屏幕，“这个贱人～竟敢放我鸽子。”
张欣怡拍拍掉落的饼皮碎，“冷静点～怎么了？”跟沈易久了，占了些淡定。
“这模特爽约。”赵小斐急得跺脚，“我好不容易约到摄影棚。”
她计划下周拍摄视频，主题男生拍照poss，哪知男模临时失约，预定的摄影棚，怕打了水漂。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赵小斐扭头望向张欣怡，眨巴双眼，“中创那么多帅哥，帮我借来用用。”
吃人嘴软，何况面前是闺蜜。
“帅哥啊？”张欣怡搜索人脸，下意识跳出沈易，忍不住甩头，定是魔怔了。
“想想看，我认识的人不多。”小天使浮现，张欣怡才算点头，“我明天问问，服装上·······不奇怪吧？”眼神警惕地看向赵小斐。
吃过她不少亏，一切保险起见。
“姐妹！当我是女色·魔？”赵小斐拍拍胸口，“走的是运动、学院风，正经得很。”
*
夜里秋意渐浓，风吹过窗外，月光带着落叶飘散，给大地铺上棕橘色，增添了暖意。
小屋里黑着灯，被子左右翻动，里头张欣怡辗转反侧。
她只要闭上眼，脑海里自动播放沈易的画面。
张欣怡拿起手机，想刷会资讯，转移注意力。
新闻视频都很无趣，她最终打开微信，刷新朋友圈。
马翰城的朋友圈刚发，出现在置顶位置。
配图上，一名身穿短裙的女仆，卑微跪地，手举托盘，伺候西装男性。
文字：【男女间地位悬殊太多，差的一方，本质上和服务行业没有区别。】
一股凉意从脚底爬到心脏。
张欣怡忘记呼吸，手指微抖，将手机翻面压放。
马翰城那句【好自为之】，现在看来充满暗示。
他竟然暗自揣测，认定她和沈易关系不正常。
被人无端诋毁，张欣怡感到深深的恶意。
自己甚至觉得让他辞职，惩罚过重，简直像傻瓜。
她浑身发抖，身体缩着团，用手臂环抱自己。
就这样，时钟寂静地走过十分钟。
黑暗中，张欣怡猛地翻身而坐，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马翰城朋友圈，在评论区输入文字，最后点开头像，将他拉黑，整套动作不到半分钟。
评论区有新留言：【心中满是粪土的人，看待事物也带恶臭。】
完成一切，张欣怡胸腔急急吐气，全身血液通畅，带来快意。
把马翰城踢出微信，感受两个字，舒爽。
就在刚才，一片漆黑，她记起总统套房的马翰城。
他卑躬屈膝，眼神谄媚，极尽讨好，留下绝望的背影。
白天面对自己，他再次高昂头颅，语气冷讽，临走还出言不逊。
现在这份勇气，是沈易给的。
他让自己认清，马翰城的两幅面孔。
他不过是恃强凌弱，看人下菜碟的小人。
何煦说得对，职位不代表人品。
她要为自己发声，让别人看到态度，不再被轻视。
今晚，她想同沈易一样活着。
以自己为中心，不在乎他人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