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来到教堂

    按理来说这只是1998年的巴西最普通的一天而已。而且还是一个普通、毫无变化的夏日——闷热,晒,如织的游人和诱人的烤肉。巴西几乎一整年都是这样的日子,要爱上它不难,但厌烦它,轻而易举。

    但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如此愉悦呢?

    玛诺娜挽过自己的发辫,望着身边高挑的少年,直接地得出一个结论:大概因为这位雷特先生太可爱了吧,光是看到他,心情就变好了。她盯着卡卡猛瞧,心里怎么琢磨都搞不懂他怎么长出的这张脸蛋——信仰虔诚有助于更迷人吗?这是什么道理?哦,等下,这种设定可以加到自己的小说里……

    “……小心,玛诺娜!”卡卡突然紧张地喊了她一声,说了句冒犯了之后,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向自己这边拉过来,温和地说道,“抱歉,我注意到你要撞上一名游客的三角架了。你没事吧?我的力气用的有点大。”

    接着他用那双天生下垂的小鹿眼望向玛诺娜,用认真而轻柔的语气说:“玛诺娜,你要小心,别受伤了。”

    “好的。谢谢你,卡卡。”玛诺娜回答,然后回头看了眼人潮,奇怪,她怎么没看见三角架?不过她确实听到了拍照的声音,也许是被人挡住了吧。

    无关的思绪在玛诺娜发现卡卡仍然在触碰她的手腕时烟消云散。阳光燥热,玛诺娜感到嗓子一阵发痒。她咳嗽一声,抬眼看向卡卡,他红了脸,把手松开,为自己找借口:“唔,圣保罗大教堂的人好像一直很多。”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有那么多时间,他们不用工作吗?”玛诺娜配合他转移话题,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老天,他怎么那么可爱!真受不了,“不过今天你没关系吗?我记得应该是你们青训的训练日。”

    “我请假了——开玩笑的,教练先生今天放了我们半天假。”毕竟是热情的桑巴民族,卡卡很快就恢复原态,冲玛诺娜活泼地眨眨眼,“而我,想到你来到圣保罗一周后却还没有来到过这里——”他拖长声音,指指教堂。

    “哦,你的意思是,做祷告吗?”玛诺娜毫不意外,毕竟她的父母也相当虔诚,所以她从小就学会了“比比看谁更爱上帝”这项游戏的规则。不过,要和卡卡一起坐在教堂里的长椅上,祷告(也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很长时间,不能动弹也不能交流,也不知道该说是甜蜜还是坐牢了。

    “那我们可以周末一起来。”卡卡说,“好吧,教堂是第一步。接下来你想去哪里?由你决定!”

    “卡卡,你真是精力充沛,我都有点累了。”玛诺娜无奈地说,“唉,我其实想吃点冰激淋,这边有卖的吗?”她探头探脑。

    “……累了?好吧,等我一下玛诺娜,我去给你买。你休息一下吧。”卡卡目光四处搜寻,最后锁定了一家熟悉的冰激凌,“那家很美味,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吃,你一定要尝试一下。”他认真地说,好像在介绍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物品。

    玛诺娜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别那样看我,里奇——走吧,我还是可以和你一起去买的。”

    卡卡落后了她两步,然后迅速追上来,眼睛亮晶晶的:“你刚才说——我的意思是、你说我——呃你懂的,就是我的名字,当然原来的也很好,我是说,其实你要是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很乐意……”他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却还是满怀期望女孩儿能够理解。

    毫无逻辑,像一团被弄乱的毛线球。恶作剧的猫咪玛诺娜本人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却完全不想顺着他的想法:“卡卡,你在说什么?”真糟糕,“里奇”这种称呼自己怎么张口就来,太尴尬了,而且卡卡这个样子让我完全不想改口……

    “没什么,我刚才听错了。”卡卡沮丧地说。他偷偷看了眼玛诺娜,女孩儿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他忍不住为自己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要求感到羞涩,又对被女孩儿明显是装傻的反应轻易敷衍的自己感到恼怒。但这份微薄怒意迅速地在玛诺娜甜美的笑容中消融了,好似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卡卡这个陷入爱河的男孩有自尊心,但不多。

    ……

    ……

    卡卡去帮她扔包装了,接下来是行动time!

    玛诺娜迅速打开钱包,那个机灵的花童还等在原地。看到她走来,小孩儿高兴地冲她挥手,递给她早就束好一串白色风信子。

    “风信子的花语是胜利,竞技,得意。小姐真是好眼光!”他麻利地收下纸币,露出少一颗门牙的笑容。

    “谢谢。”玛诺娜说。她拎着花束走回原地,突然感觉这么送给卡卡有点太快了。直接说祝他早日升上一线队吧?现在再去找那个孩子要一张贺卡应该还来得及……不过,卡卡走得是不是有点太久了,他总不会是迷路了……?

    出现在她视野里的黑发巴西人抱着一小捧白色铃兰,只佐以些许绿叶搭配,简单素雅,显得格外大方。他逆着人潮向她走来,笑容似要把天空点亮。

    他走到玛诺娜面前,停下来,说:“玛诺娜,这是我给你买的花。抱歉,时间耽搁得有些久,不过我希望这会是一个好的结束——”

    “嘿,雷特先生,瞧瞧这是什么?”玛诺娜却打断他,将藏在背后的白色风信子露出来,“看来我们心有灵犀。”

    “嗯,我想也是。”卡卡快乐又温柔地说,和玛诺娜交换了一下花束,然后看看她,“可以吗?”

    “请吧,雷特先生。”

    少年于是微微弯腰,张开手臂与女孩儿相拥,风信子与铃兰轻轻击在背后。

    这一抱,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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