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这顿饭都没吃出什么味道来，胃里跟堵着一块儿石头一样，每一口菜愣是被压下去的，不过这顿饭也算没白吃，至少让自己彻底死了心。
她在徐清昱面前跟在别人面前完全不一样，连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生动，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两个人的眉目往来间，不像是结婚后过日子的夫妻，倒像是恋爱初期情侣之间的朦胧和青涩，连多对上一眼，感觉都好像是被烫到了心。
越待他心越凉，吃完饭后，他直接告辞了，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是他看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把不该有的希望给无限放大了。
徐清昱挡住难舍难分就差要十八相送的苏烨，亲自把林远给送出了门，还送下了楼，两个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虚伪寒暄着。
一个话里话外还是有不甘，我这不算退出，你要是敢对苏念不好，我随时都能杀回来。
另一个就差明着说了，我自己的太太，我自己孩子的妈，就不劳别人费心了，林总贵人事忙，操心自己该操心的就好，手伸得太长的话，小心挨到刀，被剁掉。
从出租车下来的戴诚，看到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转身，还是该停住，又或者是大胆地继续往前走，或许还能一不小心听到这两位大佬在笑着说什么，关键是这两个人笑得太渗人了，从内到外都透着杀气。
他现在还不知道徐总和太太是个什么情况，是和好了，还是被林家公子成功从内部给瓦解了？他摸了摸包里的东西，觉得他还是尽量把自己当空气，小心为妙。
林远纵使再心有不甘，该走还是得走。
徐清昱看一眼猫在角落里的人，冷声道，“你贴在墙上做贼呢，过来。”
只一句话，戴诚好像听出了徐总的心情不错，他赶紧跑过去。
徐清昱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再道一声“辛苦”。
戴诚这下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徐总不是心情不错，是心情很不错，他怎么会辛苦，只要老板心情好，和太太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他一点儿都不辛苦，之前老板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压死人的低气压，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了，太吓人了。
更何况他这趟说是出的公差，实际上是半公半私性质的，女朋友和他一块儿过来了，徐总默许的。既能陪女朋友旅游完成她的心愿，又不耽误打工挣钱给女朋友买礼物，现在再加上老板心情好，这趟差出得可谓再完美不过。
徐清昱和戴诚在附近咖啡厅聊完工作上的事情，天色已经暗下来，经过路旁紧簇成堆的花店，他挑选了两三束花，经过香味弥漫的面包店，他又买了几种她爱吃的味道。
空中开始飘落起细细的雪粒子，这个城市多雪，冬季尤为漫长，他以前以为他很难会喜欢上冬天的这种阴冷，现在恍然明白过来，走在天寒地冻的街道上，想着待会儿进到家门，看到屋里暖融的灯光，还有站在灯光下笑着的人，就觉得这个季节也多了些让人着迷的温暖和沉沦。
苏念和苏烨正在下围棋，苏烨听到楼道里上楼的脚步声，激动地跳了起来，跑过去开门，徐清昱在家的时候，他看他不顺眼，现在他不在了，他又觉得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徐清昱在楼下的这两三个小时，苏烨都问了苏念不下五遍，徐清昱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是苏念说他在工作，苏烨就跑到下面去找他了。
苏烨不知道是起得太急，还是跑得太猛，他觉得头有些晕，他头晕是经常的事情，只不过这次头晕得更厉害些，他没放在心上，也没告诉妹妹，扶着门缓了一下，然后高兴地欢呼，“徐清昱，你终于回来了！”
徐清昱原本期待着来开门的是苏念，看到是苏烨，眉头皱了皱，再看到他脸上热情的笑，眉头皱得更深，他直觉他没什么好事情。
苏烨道，“你来陪妹妹玩围棋吧。”
徐清昱挑了一下眉，暂时不知道他这个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一向是怕他会抢走他妹妹，怎么现在看着倒像是急着要把苏念推给他。
苏念看到花没多大反应，看到甜点和戴诚从国内运过来的各种吃的，眼睛不由地弯了下来。苏念和苏烨围在桌子前吃东西，徐清昱去厨房把离婚协议拿打火机点了，看着那几张纸直到全都烧成了灰烬。
苏念闻着烧糊的味道进来，问他，“你在烧什么？”
徐清昱回，“离婚协议。”
苏念怔一下，“你不会是让戴诚给带过来的吧？”
“对。”徐清昱洗过手，走到她跟前，伸手抹去她唇角的奶油，在她的注视下，又将沾着奶油的手指，放到自己嘴里吮掉。
他这一套动作做得十分自然，苏念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好像比他直接来吃她嘴边的奶油更要撩拨人。
苏念红着脸横他一眼，咬一口面包就当是在咬他，她不解，“干嘛要那么麻烦？”
“早点儿烧掉我才安心。”
不然那个东西放在家里就像定时炸弹一样，他怕她不定什么时候，给他来个U型回旋镖，又反悔了，突然反悔的事情她之前不是没干过。
苏念随口道，“你就算烧掉，我电脑里还有电子版的备份。”
所以烧不烧这么一份纸版的文件也没用。
徐清昱呼吸一沉，拦腰直接将她抱起来，然后小心地放到大理石台面上，他双手杵在她的腰侧，将她困在他的方寸之内，认真看她，“你什么意思？”
苏念眨巴了眨巴眼睛，表情很是无辜，“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单纯地说了一个事实。”
徐清昱看到了她眼底藏着的浅笑，他俯身慢慢抵进她，一字一顿，语气危险，“逗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苏念之前都不怕他，现在更不怕他，“就……看你紧张还挺有意思的。”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徐清昱很想现在就把她扔回床上去，按着她从上到下都好好收拾一顿，她才能老实。
苏念挖一勺甜品送到他嘴边，“尝尝，很好吃。”
徐清昱不张嘴，他不接受她这种打完棒槌再给一蜜枣的行为。
他不吃，苏念就自己吃，她收回手，把勺子送到自己嘴里，舌尖触到软绵的蛋糕，她不禁眯起了眼睛，这么好吃的甜品不吃是他的损失。
徐清昱眸光带火，低头直接咬上了她的唇，直到把她嘴里的蛋糕全都吃到自己嘴里，他才放开她。
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揩掉嘴边的银丝，“确实很好吃。”
苏念气恼地踢他一脚。
徐清昱慢慢笑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
客厅里，苏烨看着窗外大喊，“又下雪了。”
徐清昱嫌弃苏烨永远都是个煞风景的，但这话在她面前他绝对不能说出来，他问，“苏烨刚才看到我回来怎么那么高兴？”
苏念嘴角翘了翘，“他嫌我一直悔棋，不想和我玩儿，又怕说出来我会不高兴，所以一直盼着你回来，想把我推给你。”
看来她在什么事情上也容易反悔，徐清昱箍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她。
苏念问，“怎么了？”
徐清昱牵住她的左手，屈身，单膝跪到了地上。
苏念呼吸停住，突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徐清昱从口袋里拿出戒指，这个戒指，她当初和离婚协议一起扔到了书房的桌子上，离婚协议是其次，他想让戴诚带过来的是戒指。
他仰头看她，“当初你问我戴上戒指意味着什么？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苏念的眼窝不由地浸上湿润，她偏过头去，不看他，嘴硬地回，“不记得了。”
他握紧她的手，声音沙哑，“戴上戒指意味着，我只属于你，你只属于我。苏念，我知道我们之前的相处大多的时候都戴着面具，你戴着，我也戴着，或哄或骗，心口不一的话我们也都说了不少，但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把它再摘下来。”
苏念心口一紧，慢慢地重新看向他。
徐清昱自嘲一般地扯了扯嘴角，“我之前一直较真儿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却忘了如果想要得到真心，必须得先付出真心，所以你想要逃离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眼泪盈满酸涩的眼眶，苏念迅速地擦掉，又被新涌上来的泪水占满。
徐清昱嗓子里也似有艰涩的阻滞，“万幸，老天爷肯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也肯尝试着重新接纳我，我知道我们之间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但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我总能找到一个方法把看似注定的死局给破掉。”
他的指腹触上她的眼角，一点点抹去她溢出来的泪珠，“苏念，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苏念眼睛弯了弯，想笑笑缓解一下情绪，眼泪却一直止不住，她哽咽着问，“你这是补的求婚吗？”
徐清昱摩挲着她的脸颊，嗓音沉哑，“这是我欠你的。”
苏念故作轻松，“在厨房求婚倒是我没想过的。”
徐清昱眼睛紧紧锁着她，“所以呢？”
“还挺浪漫的。”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她身旁的玻璃杯里插着他买回来的花，外面还飘落着渐成鹅毛的大雪。
“然后呢？”
“不该你给我戴戒指了吗？”
“你还没说我愿意。”
苏念吸了吸鼻子，垂下眼，半晌，最后又看向她，轻声道，“我愿意的。”
徐清昱的眸子里瞬间绽出无限的光华，他将戒指慢慢套进她的无名指上，然后在戒指和她的手指间印下深深的一吻。
苏念摸着他漆黑的头发，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想往下掉。
客厅里突然传来阿姨的一声惊呼，“苏念，你哥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