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澜跑出教室，许久才回来。
赵尽欢和钱多多注视他，他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上，拿出草稿纸迅速进入做题状态。
不一会儿，张望娟来了，把赵尽欢和钱多多叫进办公室。
“你们俩是不是违反纪律，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了？”
钱多多“切”了声，喃喃道：“几岁了还打小报告。”
张望娟看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钱多多，就算是艺术生，文化课也是要考的。你看看自己的月考成绩，全校倒数一百名，我怎么跟你父母交待？”
“那就不说呗。”反正她父母管不着她。
眼看张望娟脸色越来越差，赵尽欢连忙老老实实地认错，“张老师，我们保证以后不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跟老师对着干。
张望娟听完赵尽欢的话，脸色稍有缓和，然而钱多多脾气却上来了，讥讽道：“赵尽欢，你假不假？是谁先摔钢笔搞得全班都听见，还恶人先告状？凭什么认错啊？我们又没聊天，聊题目也不行吗？”
“什么是自习？”张望娟也火了，“自习就是不能说话。你们俩回去给我换位置，钱多多你和程逸兴移到最后一排，赵尽欢你和许归澜移到第一排。”
没有人知道赵尽欢的小心思。
得知他以后每节课都会在教室，她内心欣喜，欢呼雀跃。可是他回来了，她却再也看不见他了。第一排和最后一排是学生时代最遥远的距离，隔着重重人海，他的位置是她的视线盲区。
天气越来越冷，一片银杏叶随风飘进走廊，孤孤单单地落在赵尽欢脚下。
钱多多也不理她了，她满头的麻花小辫在前方耀武扬威地甩着，像是绝不认错的抵抗。赵尽欢捡起那片银杏叶，吹了吹灰尘，把它夹在了书里。
晚自习结束后换座位，钱多多故意把桌子拖得震天响，发出“滋啦滋啦”刺耳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魏小宇走过来攀着程逸兴的肩膀问：“她吃火药桶了啊？”
钱多多回击：“你才吃火药桶，要不是某些人告状，我至于吗？”她故意刺激许归澜，后者直接用手捂住了耳朵，装作听不见。
魏小宇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听程逸兴说：“别看了，帮忙搬东西。”
“哦。”魏小宇听话地朝钱多多走去。
下一秒程逸兴拎住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朝赵尽欢点点下巴，“让你帮她搬。”
“哦，赵姐也要搬啊？”魏小宇笑得一脸谄媚，“我帮你我帮你。”
赵尽欢的书都堆在桌上，高高的一摞，分量看着不轻。她从办公室回来一直心情低落，没注意到程逸兴和魏小宇的互动，直到魏小宇说要帮她搬桌子，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情绪会传染。
魏小宇以为她舍不得钱多多，习惯性地用男生的安慰方式给赵尽欢后背猛地来了一掌，豪迈地说：“都是男人，没什么过不去的！我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大排档，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赵尽欢内脏都快给他拍出去了，眼冒绿光，“我看起来很像男人？”
“哈哈哈，赵姐真会开玩笑，都是男……不不不，你怎么会像男人呢？但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魏小宇把自己绕进去了，求助地扯扯程逸兴袖子，“你懂我意思吧？”
程逸兴散漫地笑了笑，把桌子里的书都挪空，抱起桌子边走边说：“你想吃就赶紧去，我还有事，今天不跟你们一起了。”
魏小宇转头看向赵尽欢，她连忙说：“我也有事。”他又看向钱多多，钱多多连白眼都懒得丢一个。魏小宇只好卑微地跑到后面去请，钱多多说：“不去，下下个月校园文化艺术节，我要排练。”
“下下个月用得着这么早排练？我去找谢容。”魏小宇“哼”一声，一个跨步往10班走去。
“喂喂喂！”钱多多追了出去，“你敢打扰他学习？”
随着俩人的身影消失，教室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许归澜搬好座位后，立刻进入学习状态。
以后，不仅要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还要天天对着一张“僵尸”脸，该不会她看漫画也是他告的状吧？
完了，赵尽欢心态崩了。
次日，赵尽欢把校服还给程逸兴。
校服背后画了一幅画，画中有一个少年，坐在树枝上。树枝高耸入云，周围仙气飘飘。少年仰头望明月，留给大家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怎么样，寓意也不错吧？
“挺有趣的。”程逸兴夸了一句，完全没细想画里有什么寓意，“明年选美术课代表，我一定投你一票。”
“额……谢谢。”
谁要当美术课代表？某个画了半宿的人简直欲哭无泪。
程逸兴把校服穿上后，很快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钱多多眼神有意无意地朝校服上瞟，不用想也知道是赵尽欢的手笔。
那个小人画得实在太可爱了，胖乎乎的身子，翘着两根头发，还妄想登天。二中校风开明，在校服上画画没人管，钱多多眼馋了。可惜她昨天刚跟赵尽欢吵架，主动和好不是她的风格。画画的事就再说吧，她赌气地想。
钱多多自来熟，迅速跟周围同学打成一片，下了课约前桌女生小甲一起去厕所，在走廊里碰见赵尽欢，故意挽着小甲的手大声说：“明年伍佰来C市开演唱会，我们一起去吧！”
小甲不太好意思拒绝新朋友，虚情假意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看演唱会了！”
两个女生就在那里“啊啊啊啊啊”地手舞足蹈，搞好像连票都抢到了。
幼稚！赵尽欢心想，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没有钱多多的日子的确有些无聊。
体育课让赵尽欢一半欢喜一半忧。喜的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程逸兴打球，忧的是她自己一个球都打不过去。
之前王影表示要和她一起练，后来一系列的乌龙，再加上物理竞赛耽搁，她现在的水平已经完全跟不上其他同学了。
没想到是，钟心转来了乒乓球班，还有一个看起来跟钟心关系很好的人，赵尽欢也熟悉，是她小学时候的好朋友苏燃，不过人家根本没把她当朋友吧，才会对她说那样的话。
但钱多多对她的指责又何尝没有伤到她呢？
现在想想，问题可能真的出在她这里。
二中的乒乓球场在室外，边上就是围墙，体育老师说没有对手可以先对着墙练。赵尽欢带着球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电视剧里苦大仇深的女主角想不开的时候，不总有个人会来安慰的么？赵尽欢想想自己的身世跟女主角有得一拼，怎么就没有女主角的命呢？真惨！她手上一使劲，球弹到墙面上，“嗖”地飞了出去。
只听有人“啊！”地一声。
那球不偏不倚砸中钟心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赵尽欢低头道歉，“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钟心捂着肩膀，咬牙说了句：“没关系。”
突然，苏燃走过来推了赵尽欢一把，“怎么没关系，你没看见她嘴都发紫了吗？”
赵尽欢猝不及防，猛地后退一步，手连忙撑在旁边的乒乓球桌上才没有摔倒。她站稳，理也不理苏燃，对钟心说：“走吧，我们去医务室。”
话音刚落，那边打球的散场了，一窝蜂地朝这边涌来。苏燃见势，不依不饶，“你就是故意的，野种果然不是好东西。”
她说得大声，走在前面的同学显然听见了。这种瓜偷偷吃就算了，当着八卦对象的面搞得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赵尽欢在人群中望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心情如同被绑了去喂鲨鱼一样沉重。
他应该也听见了吧……
一愣神的功夫，她忘了怼苏燃。苏燃见她不吱声，劲头更足，“赵尽欢，我知道你的秘密还多着呢……”
“行了，”人群中响起一丝极不耐烦的声音，好像有股不怒自威的穿透力。程逸兴皱了皱眉道：“谁还没点破事？该干嘛干嘛去，别挡路。”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冲赵尽欢使了个眼色，“傻站着干嘛？走啊！”
“哦哦，好。”
赵尽欢搀着钟心离开，大家纷纷作鸟兽状散去。苏燃嘴巴还没合上，一口气咽不下，对着程逸兴的背影喊道：“喂，你知不知道她还给老师送礼的？”
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维护，苏燃不甘心地想。
程逸兴脚步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回头。
医务室，校医给钟心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问题，以后打球注意点就行了。”
赵尽欢如释重负，“那我们走吧，还有课呢。”
“等一下。”校医对赵尽欢说，“你手上伤怎么弄的？”
她抬手看了看，估计是在乒乓球桌上蹭的，挠挠头说：“皮外伤，不碍事。”
“过来消毒。”
消毒棉球都用完了，校医说：“站着别动啊，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校医一走，房间里立马静得能听见掉头发的声音。钟心故意咳了一下，笃定地说：“你也喜欢程逸兴吧？”
赵尽欢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
她回想，除了钱多多，别人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钱多多不会出卖她，清了清嗓子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瞎说。”
钟心却很自信，“不如我们来公平竞争吧。”
赵尽欢：“不是，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你干嘛非找我呀？”
钟心说：“我是想一个一个解决，只不过你看起来最好对付。要么我们就比打乒乓球吧，我赢了你退出。”
赵尽欢：“凭什么比你擅长的呀？怎么不比期末考成绩呢？”
钟心若有所思，“也行。”
咳咳，草率了。
赵尽欢说：“好吧，我认输。”
“还没比就认输？你真的不喜欢他吗？”钟心心里没底了。
赵尽欢眨着眼睛，“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心心想，她们刚认识的时候，这人有这么横吗？“……算了，那我先解决下一个吧。”
“钟心，”赵尽欢认真道，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人各有志，有的人光是喜欢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勇气，你有你的权利，但请你尊重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