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叶公好龙,今有舒窈好娃。
女生甚至感受到自己手中的棉花娃娃正在摆动其四肢,像是试图从舒窈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不过力度不是很大。
她有些麻木地想,这破游戏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毕竟是舒窈自己绘图打样产出的第一个棉花娃娃,非盈利性质决定了这个棉花娃娃纯纯由娃妈自己的喜好来设定。女生低头看了一眼幺幺黑色的头发和兽耳,又感受到正在自己膝盖上扫动的毛茸茸兽尾。
“妈妈,不要害怕,我是幺幺啊。”
看来我当时挺喜欢小动物元素啊,甚至还是小狼设定。舒窈试探性地移开捂住幺幺脸的手,但另一只手还是警惕地拢着娃娃的身子以防万一。
“幺,幺幺?”她斟酌着用词,“你……你……”琢磨到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活了啊?”
平日对自家好大儿的上心战胜了此刻心里的隐忧,她下意识地给幺幺拢了拢衣服,欣慰地感叹,“还好我昨天把厚衣服给你换上了,不然你之前就裹着个长袖怎么受得了哦。”
“幺幺不冷,”幺幺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舒窈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棉花娃娃的眼睛里看出了感动,可爱的小脸浮上一层薄红,“幺幺现在可以说话可以动了,幺幺特别喜欢妈妈给我穿的衣服!”
其实我当时打样设计你的时候认为你是个高冷的娃,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南辕北辙,舒窈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觉得对方应该没有恶意,随即把另一只手也松开。
这世界真是疯了,舒窈在心里嘀咕,我这母胎单身的现在跳过所有流程直接有一个能说话能动的好大儿了。
而且现在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你是那个伴生技能‘妈妈的好大儿’是吗?”站起来比人手掌高些棉花娃娃乖巧地坐在女生的膝上,仰头去听自己的妈说着什么,闻言用力地点点头,“嗯嗯。”
“妈妈激活这个我就活啦,”幺幺双手拘谨地搓了搓,虽然因为没有具体手指在舒窈看来只是两根圆滚滚的小胳膊互相碰了碰,“现在我只能帮妈妈干一点小活儿,但升了级后我就会变厉害的!”
行吧,行吧,舒窈机械地点头,懂了,现在我还得努力去赚那个什么经验点给幺幺升级。
至于怎么赚经验点,系统已经给指了条路——完成任务。
“我要去找那个少爷,你和我一起还是留在这屋里?”
然后不出意外的得带上小娃娃一起,舒窈凭借蛮力扯断一段细细的床单,当绳子用把幺幺系在自己的腰间,“事先说好啊幺幺,等会儿除非我叫你,不然你千万不能出声。”
按照那胖子的说法,为了安全要避免激怒游戏里的npc,那就应该遵守npc提出的要求,可是系统提出的任务本就和管家“待在屋中不要走动”的话有冲突。
看得出来这游戏纯属想为难人。
“吱呀——”
推开木门,许是县令家财大气粗,七个玩家被分到了三个不同的小院,舒窈瞥了一眼邻近的屋子,从外头看都是黑漆漆的,不知道是睡下了还是已经接到任务出门了。
游戏交给每个人的任务是一样的吗?
深夜阴冷的风如附骨之蛆缠绕在她的脖颈,院子里被月光照亮的地面还算平整,可没被照到的地方发出簌簌的声响,不时还有巴掌大的黑影跑过。舒窈举起从房里灯架上拆下的蜡烛,发现那阴暗处尽是正疯长的野草。
是几乎已经没过脚踝的深度。
可舒窈看了会儿,见它们似乎约好了一样,约莫长到小腿肚的位置又会瞬间消失,然后再度疯长起来,不知疲倦,周而复始。
月光照到的和没照到的不同位置,像是两个世界。
舒窈现在不打算琢磨这个,只趴在门缝处悄悄打量着外面有没有巡逻的人。
该死的系统没给地图,只给了少爷所在院子的名字,舒窈还得自己摸索着找过去。
县令夫人安排他们吃饭的地方是整座宅子进门后最正中的地儿,而七位客人都被安排到了左边的几个院子,且这座院子不像正门那些地方挂了红灯笼……
既然这少爷要娶亲,肯定要在家里好好装饰一番吧?我去找找看哪儿被装饰的最隆重不大概率就对了?
宅子外面的打更人依旧在尽职尽责地喊着,敲锣的声音一慢两快。
“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
舒窈趴在门缝的地方,观察了会儿见好像确实没有人,忙小心翼翼地推开小院的大门迈出两步。
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胃里开始隐隐发寒,脚步也越发沉重。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提供这顿饭的还可能不是人。舒窈抿着唇按了按肚子继续走。
滴答。
滴答。
像水珠一点一点落到平静的湖面,舒窈不清楚耳边这种声音的来源,只远远地瞥见有人过来,情急之下躲到了一旁的盘柱后。
是两个家丁提着灯笼在巡视,步子不疾不徐,甚至在小声聊天。
那滴答滴答的水声似乎消失了。
“少爷的亲事究竟定下来没啊?”
那两个家丁穿着浅褐色麻衣,走起路来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舒窈趴在柱子后,见他们直愣愣地走着,像木头桩子一般,尽管月华如水,他俩依旧没有影子。
看来大概率也不是人了。
“这种事咱们怎么能知道,好好干活就是了。不过咱家少爷一表人才,定了哪家姑娘都是应该的。”
说话的人语气里满是理所应当。
“你来府里的时间不长你不知道,咱少爷刚行冠礼那阵儿,上门来说亲的媒人可是差点把门槛给踏破了!”
你这也太与有荣焉了,舒窈支棱着耳朵听。
“可我上次听到夫人和少爷还吵得厉害,说什么劝少爷放弃……”
放弃什么?
咦,怎么不说了?
那两个家丁定在原地,交谈也就此中止。
舒窈用手扒拉着柱子,忽然觉得自己腰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
出门前不是和幺幺说了让他不要调皮吗怎么突然……
滴答。
滴答。
水声又一次出现了。
不对!
舒窈扒住盘柱的手一用力,侧身退后一步的同时转头,正好与管家来了个脸对脸。
两双眼睛的距离不超过十五厘米。
老人的眼睛仍是浑浊的,其间的审视意味却并未因此衰减半分。他年轻时应该个子不矮,因此哪怕老了背弯得厉害也依旧能和舒窈保持平视。
卧槽!
这个管家怎么走路一点声都没有啊!人家丁走起来多响!
舒窈攥着手里的蜡烛,警惕地与管家对视,感觉对方似乎比初见时更苍老了些,消瘦得几乎快皮包骨头。
管家的衣服肉眼可见比家丁的好上许多,可那本该绣有浅色花纹的衣襟一半呈现出焦黑一半被水湮湿。舒窈稍稍转动眼珠,看见对方的裤脚也是如此,区别在于被打湿的痕迹更明显,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滴答的水声应该来源于此。
舒窈和他挨得有些近,鼻腔里漫上一丝发霉的味道。
耳边传来两道声音,家丁们又在远处谈论起自家的少爷,眼前的管家死死地盯住女生,声音苍老而严厉,“大人,小的跟您说过,为了您着想,请待在屋内不要外出……”
我违反了他的要求,他在生气,舒窈绷紧下巴,脚稍稍往后面的空地再退一步,目光直视着面前的管家。
得想办法离开这儿。
管家很显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眼神又凌厉几分。
“我,我出来是,是想用一下茅房,”舒窈开始睁眼说瞎话,她抬起手,本意是捂住自己的肚子以便装得更像些,“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管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舒窈心下微动。
他在顾虑,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这个管家好像的确在忌惮。舒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声音慢慢的,“您知道的,我不是这儿的人,这几日舟车劳顿……”
她一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小幅度地比划,脚上还不忘缓慢地往后蹭。看见眼前的管家似是想要靠近却又忍住了,只警惕地盯着自己。
“……我很感谢夫人的热心款待,府上的饭菜也……”
阴冷的晚风一吹,那股霉烂的味道越发浓重,舒窈喉头稍哽,觉得有些反胃,头低了一下几欲吐出来。
那管家也下意识地跟着低头。
就是现在!
舒窈左手捂住幺幺,右手握着蜡烛转身就跑,努力地瞪大眼睛去看周围有没有“听雨轩”的匾额。
上次跑得这么快估计还是中考体侧的八百米,然后就是现在,而且感觉比上次还快一点儿呢。
身后持续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管家跑起来发出咵嚓咵嚓的声响,较刚才而言总算有了更大的动静。
但是你一个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大爷跑这么快是合理的吗?
这非常反人类啊!
游戏里的npc都可以这么不讲武德的吗?
我真服了,一个县令把家里修这么大做什么,生怕别人不迷路是吗?你家少爷住哪儿呢!?
不过这地面跑起来怪怪的,踩起来感觉有点软。
听雨轩、听雨轩……
找到了!
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舒窈跑得气喘吁吁,她体力有限,眼见身后的管家穷追不舍,也没来得及仔细看,朝着那门一扑干脆整个人摔进了听雨轩的院子里。
好吧,我先感谢少爷你晚上没有把门锁得很严实,虽然也可能是为了等我过来给你排忧解难。
“咔嚓——”
那管家几乎已经抓住舒窈的衣角,其手掌却在进入听雨轩大门的一瞬间触电般缩回,舒窈发觉他停下,扭头一看时恰好撞见他的手掌中掉下零碎血肉。
卧槽,早知道我就不扭头看了。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院门口“听雨轩”三个大字,他眼里生出浓重的忌惮,低头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舒窈,也不管自己受伤的手,转身径直离开。
舒窈以手撑地准备站起来,谁知看着平整严实的土地摸起来分外松软,想来这也是自己刚刚摔进来却连皮都没破的原因。她起身站好,却听见院里传来声响。
再次见到大变“活人”的阵仗舒窈已经能够习惯,女生为了任务试探地出声,想了想先喊了自己认识的那一个,“夫人?”
正在争执的两个人充耳不闻。
他们两个好像听不见我说话,舒窈再次试探后索性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一边歇息一边看两个人争吵,她估摸着这应该是游戏给的情景线索。
正在争吵的人是一男一女,妇人站在逆光处,舒窈全凭大致轮廓认出那是县令夫人。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离舒窈的距离更远,女生凭借对方灰白的胡须和头发,以及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判断出对方年纪不小。
“这条件还说一表人才,”舒窈小声嘀咕,“非要娶什么最漂亮的新娘子,这不强人所难么?”
“人家图你什么啊,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图你县令公子未来前途好?”舒窈继续嘟囔,“但你这看着不仅年纪不小还病恹恹的啊,不合适吧。”
然后她不经意地一扭头就和一位年轻男子对上了眼睛,对方面容惨白但难掩清俊,手握一柄折扇,穿的衣服和那轮椅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对方显然是所谓的县令家的少爷。
舒窈硬着头皮开口,“我说我刚刚都是胡言乱语你信吗?”
你们这些人,不,这些鬼,为什么走路不出声!
县令家的少爷:……
县令家的少爷: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