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识

    贺嘉树头发很随意地散着,衬衫扣子系一颗留一颗,外套松垮地披在身上,裙子底下套着一条运动裤,恨不得把校服发明出八百种穿法,不知道的打眼一看,还以为他要出席什么时尚大咖秀。

    时尚与纪检不可兼得,一旦被学生会的逮到,他们班的仪表分肯定会被扣个精光。

    冉离忧忍无可忍地伸出手,“你给我把扣子系上……”

    贺嘉树把袖口一拢,强硬地挡住了她的动作,“不系。”

    “……为什么?”

    “凉快,我就喜欢这样。”

    冉离忧:“……怕热你还披外套啊?”

    “关你屁事。”

    贺嘉树绕开她就走,气得冉离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恶劣,傲慢,无法沟通……她之前为什么会萌生出“这人其实还不错”的念头啊。

    见他越走越远,冉离忧急了,环顾四周,看见女厕所的标识,心生一计,指着门口道:“不许走,不然我现在就脱光衣服跑进去跳舞!”

    贺嘉树动作一僵,停在原地。

    “……”

    差点忘了,他现在也有把柄在冉离忧手上,要是真把人惹毛了,自己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你想怎样?”

    他回过头,双眼眯成一线,神情冷得让冉离忧有些害怕。

    “我……”

    冉离忧张了张唇,视线落在他手里那几张纸上,神情微变。

    “……这是什么?”

    贺嘉树顺着她的视线往右下方瞥了一眼,“哦,老刘让写的检讨。”

    “给我看看。”

    贺嘉树拽得二五八万,站在原地把手一伸,也不说话,让她自己来拿。

    得知是检讨,冉离忧满面愁容地拿过来一看,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关于退步八百名这件事,我有话想说。】

    第一面完,翻开第二张。

    【昨天下午,我家煤气泄露了。】

    第二面完,翻开第三张。

    【所以我没来考英语。】

    最后一张:

    【检讨完毕。】

    冉离忧:“……”

    血压上来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把检讨一股脑丢进垃圾桶,一把拉过那人的手腕,“你过来。”

    贺嘉树面无表情地跟上,看她要搞些什么明堂。

    刘国涛正在办公室泡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一转头,看见他们班最让人头疼的学生拖着他最近有些脱线的得意门生进来,险些一口铁观音喷地上。

    “咳咳……你们俩什么事?闹矛盾了?”

    之前有学生说看见这俩人一块在校外吃饭,刘国涛还哈哈大笑,说不可能,除非自己娶了林志玲。

    现在亲眼看见他们手拉手,颇有种自家白菜给猪拱了的捶胸顿足之感。

    冉离忧开门见山道:“打扰了,老师,我们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刘国涛表情凝重了几分,以为她接下来要和自己讨论早恋的合理性,暗暗准备好打鸳鸯的棒子,没想到这小子给他来了一句——

    “冉离忧这次的成绩,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她妈妈?”

    贺嘉树瞥了一眼冉离忧。

    他站得近,能听出来,她刚刚开口时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于互换了身体这件事,他虽然极度不爽,但也不至于迁怒到和他一样毫不知情的冉离忧身上。

    刘国涛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这……可能不太好办。”

    “我向您保证,下次月考,冉离忧就会回到正常的水平。”

    贺嘉树挑了挑眉,心说这女的疯了。

    “嗯……离忧的水平我一直都知道,这不是考多少分的问题。”

    刘国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贺嘉树,“她要调整的是心态……离忧啊,你最近的学习态度的确不够端正,好多老师向我投诉,你得好好反思一下。”

    贺嘉树眨了眨眼,总算说了句人话。

    “好,我回去反思。”

    然而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反思个屁,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话说回来,我听说了一些消息,你们两个最近是怎么回事?”

    冉离忧暗叫不好。

    “我们?呃……我们……”

    贺嘉树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老师,您别担心,我跟她没可能的。”

    冉离忧赶紧附和:“对,对,没可能的。”

    贺嘉树看了她一眼,内心冷哼: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刘国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爱情的火苗,暂时作罢。

    “希望是吧。”

    等他俩走后,老家伙动了动鼠标,解除电脑待机模式,对着显示屏叹了口气。

    -

    在班主任那蒙混过关,冉离忧如释重负地走出校门,旁边还跟着一个万恶之源。

    “我饿了。”

    “嗯?”

    贺嘉树现在比她矮一头,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腰,“请你吃饭,算道歉。”

    冉离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还算你还有点良心。”

    在商场一角随便找了家饭店坐下,贺嘉树点了几个菜,本想再要两瓶啤酒,心想冉离忧大概率不会喝,改为一瓶。

    “为了你我二人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我们得约法三章。”吃饭的时候,冉离忧义正言辞道。

    贺嘉树埋头干饭,嘴边沾了点照烧酱汁,似乎不太上心。

    “你说我听。”

    “……”

    多年强迫症患者冉离忧看不得自己这幅邋遢相,抽了张纸,把那点酱汁擦掉了。

    贺嘉树长睫一垂,停在她的手上。

    “第一条,我们不能做对各自来说出格的事。”

    冉离忧收回手,把纸巾放到一旁,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你之前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作为好学生的行为范畴,所以,我希望贺同学你今后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呃不是,做冉离忧。”

    “可你也不像个坏学生。”

    “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坏学生。”

    “说得好像我本来就是好学生一样。”

    逻辑通顺,让冉离忧一时语塞。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除了互相妥协——”

    她夹起一块水煮肉片放进嘴里,还没仔细咀嚼,就被辣到七窍生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面前的柠檬水。

    贺嘉树先是诧异地望向她,随即了然,浮现出捉狭笑意。

    “习惯性点了重辣,不好意思。”

    这水煮肉片不讲武德,底下藏了满满一盆花椒海椒,辣得她差点原地归西。

    冉离忧毫无形象地给舌头扇风,被辣得眼泪汪汪,口齿不清道:“除惹……除惹互相妥协……没有其他选项……”

    一瓶水不够解辣,贺嘉树把自己的杯子推给她,嫌弃道:“算我求你了,别拿我的脸做这种蠢事。”

    “……谢谢,以后不会了。”

    冉离忧辣得抓心挠肝,接过水杯就往嘴里灌,结果喷了贺嘉树一脸。

    忽然变成水帘洞的贺嘉树:“……冉,离,忧。”

    这是你自己的脸,你倒也下得去嘴。

    “呜呜……对不起,我不四故意的,杯子里不四sui……”

    哦,他杯子里是啤酒。

    冉离忧哗哗抽了好几张纸,起身要给他擦,贺嘉树往后一仰,唯恐避之不及。

    “不用,我自己来。”

    这一来一回,两人也算是扯平了。

    贺嘉树又叫服务员给她倒了杯水,冉离忧咕嘟咕嘟分几次喝完,舌头上的火苗才熄得差不多。

    “第一条说完了,然后呢?”

    冉离忧没那么难受了,把见了底的水杯放回桌面。

    “嗯……为了更好地贯彻第一条,我要给你补习。”

    年级第一估计暂时指望不上,前百总没问题吧?

    贺嘉树面无表情地嚼着重辣水煮肉片,仿佛在嚼葡萄干:“一周一小时,不能再多了。”

    冉离忧:“……一小时你连套卷子都写不完。”

    照这进度,她重回武林之巅估计要等人类灭绝以后。

    “时长再议,补习的事就先这么说定了。”

    吃完饭,两人走出商场,冉离忧问道:“你带了我家的钥匙吧?我想回去拿几本教辅。”

    回到熟悉的小区,搭电梯的时候,她接着立下条条框框:“不许上课睡觉,不许打架,不许抽烟,烟瘾犯了就去客厅的柜子里拿棒棒糖……”

    贺嘉树双手插兜,靠着栏杆,打哈欠的时候宛如下一秒就要听睡着了,连一声敷衍的鼻音都懒得给。

    冉离忧忐忑地看了他一眼,怀疑这些话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似乎明白了某些家长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贺嘉树边走边掏钥匙,冉离忧紧跟其后,几天没回家,看到大门的那一刻顿感亲切。

    “请。”

    贺嘉树把她的房间门打开,冉离忧两眼一黑。

    “……”

    椅子上,地上,床上……到处堆着她的衣服,垃圾桶承受了不该有的重量,枕头不见了一只,被子扭曲得像条大蟒蛇。

    贺嘉树捡起脚边散落的玩偶,拍了两下,又丢回床上。

    气到极致,冉离忧反而心如止水、无念无想了。

    “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贺嘉树环顾了一下四周。

    “还好吧,不是很乱。”

    冉离忧:“……”

    转念一想,贺嘉树在家事事有人照料,床有人铺,脏衣服有人收,垃圾有人倒,连洗澡的水温都有人帮忙调好,生活自理十级残废……也能理解。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冉离忧认命般地拉扯着皱巴巴的床单,内心苦不堪言。

    没想到成了大少爷,她还是得做家务。

    在打扫卫生这方面,贺嘉树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他擦桌子,他一转身把花瓶碰掉了,千钧一发之际,被冉离忧用围裙兜了回去。

    让他倒垃圾,还没走到门口,他就把垃圾袋弄散架了,望着一地狼藉,跟条二哈一样无辜地望着她。

    冉离忧得出结论:让贺嘉树帮忙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什么也不做。

    说好一起打扫卫生,最后演变成贺嘉树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嗑瓜子,看冉离忧推着吸尘器跑来跑去。

    “……你为什么,不把头发扎起来?”

    冉离忧停下动作,一手撑着吸尘器,一手用纸巾擦汗,看向他道。

    现在还是十月初,南方地区依旧热得令人发指,贺嘉树却一天到晚披散着头发。

    贺嘉树把剥好的瓜子仁丢进嘴里,“不会。”

    “那我只教一遍,你好好学。”

    她放下吸尘器,去洗手间拿了梳子和橡皮筋,让贺嘉树背对自己坐好。

    “……昨晚是不是没洗头,也没用护发素?洗面奶总用了吧……也没用?那防晒和护肤品就更不可能涂了……”

    贺嘉树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折腾这些。

    冉离忧心累啊,感觉自己像是忽然多了个不懂事的妹妹,自己还得无条件照顾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紧张道:“对了……洗澡的时候,不许乱看。”

    贺嘉树嗤笑:“对A有什么好看的,我洗澡都闭着眼。”

    冉离忧不跟小混混一般见识,专心致志给他绑头发:“没有就行……别乱动!”

    这一下疼得贺嘉树嘶嘶倒吸凉气,“哥,轻点行吗?头皮都给你扯掉了。”

    冉离忧也心疼自己的秀发,委屈道:“那你安分点啊。”

    给大小姐梳个马尾,两人都得折十年寿。

    正当两人互相埋怨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三脸懵逼。

    “妈……呃不是,我是说……阿姨,您吃了吗?”

    白卉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诧异地打量着二人,“吃了……离忧,这位是?”

    贺嘉树云淡风轻地接上:“哦,我雇的保安。”

    冉离忧:“……”

    请你滚出本保安的家,谢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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