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述就这样随着沈时月离开,到她的公司。
陈嘉述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说明。
“你竟然是辛北舞蹈学院的!?”
辛北舞蹈学院,中国最顶尖的舞蹈学校,是所有舞蹈生梦寐以求的学校。
可是辛舞招生卡得极严,考生要先通过初试、复试、终试三轮测试,其次还要文化成绩拔尖的。
所以,能考进辛舞的,那必然是强者中的强者。
“是。”
遇到同届毕业生,大有一种看到故友的亲切:“你也是19届的咯?”
“我是18届的。”
她眼底的期待还没下去,眉头微微皱起:“嗯?你刚不是说,你今年才毕业吗?”
他像是习以为常,耐心解释着:“我是今年毕业的,因为辛舞18年舞剧表演专业特招,所以我们这届是五年制。”
他这么一说,沈时月倒想起来了。
高二秋天,听高三舞蹈学姐吐槽,天不垂怜,辛舞无望之类的。
她还记得,因为辛舞魔鬼招生政策,在微博一连挂了好几天热搜。
辛舞联合国家舞剧院,特立20人的舞剧小班,面向全国招生,毕业自带编制。
18年的舞蹈生,一个比一个卷,都奔着小班去的。
条件很诱人,结果很残酷。
小班招生,要从身高、体态、颜值、文化课等,全优掐尖儿录取。
不是择优,是要全优。
各项全优通过后,再从中选出最拔尖的20人,招进小班,特别培养。
她眨了眨眼,一脸好奇:“真哒?你们真是小班上课啊?”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讪讪道:“其实都一样的,就是我们这个班,人少点,学制更长点。”
她不由拍拍手,赞叹:“嘉述真是厉害呢!”
“运气好而已。”
那可是百十年来,辛舞首届,舞剧特立班啊。
别人掰断腿都考不上,他却只说是运气好。
这得是什么运气,祖坟冒青烟了吧!
没个三代祖坟都冒不出这种青烟。
沈时月把合同递给他。“对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想法,随时告诉我,很多事情,我可能想不周到,我们多商量。”
“好,谢谢小沈总。”
“这个公司是我大三的时候,为了方便实习开的。”
说到这,她忽然顿住了,眼神有些躲闪,清清嗓子,继续说:“额,目前公司呢,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过你入职了,那就是咱们公司唯一的宝儿。”
陈嘉述不由得被她逗笑,眼底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公司不嫌弃我就好了。”
沈时月随手拿起拍立得,咔嚓一声:“对,就这样,很好看。”
她取出照片,在空气中随意的挥了两下。
“笑的真好看,你要多笑呀。”
她故作神秘,一手遮在嘴边:“说不定还能吸粉呢!”
“喏,怎么样啊?”
陈嘉述小心翼翼的接过,两手轻轻捏着边角,由衷夸赞:“沈总拍的真好,像专业的摄影师一样。”
“夸的不错,下次继续哦。”
摄影这一块,她可是丝毫不谦虚。
沈文泰最早开的那家婚纱店,比他哥哥年龄都大。
她小时候,常随爸爸到各个门店视察,跟各店的摄影师都混熟了,日夜熏陶,那效果,堪比18年摄影培训班毕业。
院里的新传理论老师,常把她新闻稿当反面教材。
而她拍的作业,一直是摄影老师的骄傲。
她不是专业摄影师,却一点不比专业摄影师差。
她原想做旅行摄影师,穿梭光影之间,捕捉人情形色,记录世间繁华。
但是现在签了艺人,就得为员工负责。
想要迅速融入一个新行业,总要加倍地付出的努力,才有可能得到这个行业蛋糕的一些边角料。
沈时月夜以继日地打理新公司,又要为陈嘉述筹谋娱乐圈的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刚出校门的两个人不懂娱圈里这些明里暗里的套路,没少这些‘规则’上吃亏。
陈嘉述掏出那张冷落已久的银行卡,将楼下隔间置办成一个小厨房。
这天,陈嘉述在楼下练习室训练,手机弹出沈总的微信。
Sy:简历修改好,发我。
怕她有急事,他又上楼跑一趟。
沈时月正忙着查信息,猫猫粘人,赖皮似的趴在她的小臂。
她故作严肃:“花花!下去!”
花花不满的喵了一声,跳到地上。
男人长腿半蹲,右手捏一颗猫粮,左手摊开,温声诱哄:“花花,来。”
花花也很给面子,高傲地跳到他怀里。
经过最近的相处,猫猫对他暂时保持‘友好’关系。
他伸手摸了一把,柔软光滑。“花花?你叫花花吗?”
沈时月两眼还停留在电脑,忍不住纠正:“它叫雪花。”
像是不确定,他又重复一遍:“雪花?”
垂眸看着怀里的一团雪白,极为同意地点点头:“冬天的雪花,这名字取得真好。”
沈时月再次纠正:“不是冬天的雪花,是十万雪花银的雪花。”
“十万雪花银?”
这怕不是个招财猫吧。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毕竟银子和雪都是白花花的。
“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
“嗯,我改好了,您觉得那里不合适,我再去改。”
但是黑夜不会一直存在,只要坚定前行,总会看到一丝光亮。
在芳菲开尽的秋天,明月传媒迎来第一部戏《倚修竹》。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有点眉目。
她看到李导发的试镜通知,一双杏眸睁得老大,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紧接着一连发了好几个谢谢,桌下两只脚脚也跟着翘起来。
陈嘉述正在擦桌子,听到声音回头:“沈总?”
她眼睛弯成月牙,露出整齐的八颗牙,“嘉述嘉述。”
“我在。”
她努力压制内心的兴奋,清清嗓子。
见她不答,又问:“怎么了沈总?”
“李导最近有一部古装网剧,正缺个清冷温润上仙,我把你的简历给李导发过去了。” 她连带着语速都轻快不少。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手里抹布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真…真的吗?”
对于一个无权无势,身心有疾的应届生来说,能拿到网剧的男二号已是不易。
“当然是真哒。”
随后期待地看向她:“那,李导回复了吗?”
沈时月激动的心几乎按捺不住:“李导通过了!安排你后天到江隅见组。”
他眉眼间透露出喜悦:“好。”
随后反应过来,像是不确定似的,又重复一遍:“江隅?”
沈时月看到他的疑惑,话还没出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来电显示‘谢仙女’,她礼貌一笑。
她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利落地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一声哭嚎。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操作。
沈时月有些无奈: “怎么啦,希宝贝。”
她说完,却久久没听到对方回答。
要知道,谢知希一向话密,只要她开口,那话就跟连珠炮似的,没个停的。
沈时月颇有些意外,这么话痨的人,今天是转性了?
她点亮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沈时月都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坏了。
不确定地叫她一声:“希希?”
“阿栀。”
沙哑的声音从手机传来,还隐约夹杂着哭腔。
七年的感情,使她一秒察觉出对方的情绪。
“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她语速很慢,答非所问:“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你别哭了。”
她顿了顿,理清头绪,又问:“你还在衢水吗?好。”
挂断电话,把下载好的文件发给他。
“片段发你微信了。“
想起陈嘉述刚没说完的话。“对了,你刚说江隅怎么了?”
“哦,我说,从辛北到江隅还挺远的。”
沈时月有些等不及了,开始收拾手边常用物品。“我下午要去一趟江隅,你要不要一起呀?”
“今天?不是后天才试镜吗?”
“我今天去江隅衢水。”
“衢水?”
江隅风景如画,富饶繁盛,还拥有全国最大的横店影视城。
而衢水是江隅省一个偏远小城市,常住人口少,经济收入低,就连高铁都是近两年才有的。
提起衢水,很多人都会问:衢水是江隅的?
可以说,衢水是江隅最没有存在感的城市了。
想到衢水没有机场,到时候还要导车,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买下午最早的机票,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那我…也去…”
“好呀,那你到江隅,我再转衢水”
商量好后,她又催促着:“快订票!订最早的,别被抢没了。”
男人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好。”
“如果后天有时间的话,我再陪你去见组。”
“好,谢谢沈总。”
车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秋雨淅淅沥沥,如根根银针落下,斜斜地敲打在车窗上。
沈时月盯着窗外的秋雨出神。
明明五分钟前,还天朗气清,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江隅的雨啊,一向是来得匆匆,却又温润缠绵。
偏偏这样的秋雨,最能使人心境平和。
一阵甜美的播报声传入耳膜。
沈时月看向头顶屏幕信息:当前到站---衢水东站。
车门拉开,一阵凉风袭来,她下意识拉紧外套,理好裙子,随着人流下车。
谢知希几步朝她奔来,衣服上沾染了雨水,也毫不在意。
刚出站的沈时月还未看清眼前景象,就被一阵熟悉的气味包围。
沈时月吃力地从缝隙里抽出一只手,去回抱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希希想我不?”
她鼻腔里溢出几个单音,肩膀也连带着被点击好几下。
“你要让我无家可归吗?”
一句话给谢知希问蒙了。
她两眼愣愣的,拖着厚重的鼻音:“啊?”
“快带我回家吧!”
她破涕为笑:“好。”
谢知希从厨房捧着一壶果汁出来,“尝尝我奶奶新榨的柚汁。”
“奶奶榨的柚汁?好久没喝过了。”
不出几口,杯子已经空了。
她确实有些渴了,连着坐了几小时的车,都没来及好好喝口水。
“新下来的柚汁就是好喝!柚子还得是衢水的。”
“对了,你今天早上怎么了?”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谢知希面色一僵。
最后自嘲般的叹了口气:“嗐。”
“我还是给你讲讲,我毕业后的事情吧。”
“好,或许我能帮上你呢。”
沈时月静静听她说完,内心不觉一惊。
谢知希伸出自己一双伟大的纤纤玉手,“你说我一个毕设能上国家级节目的应届毕业生,怎么就不配拥有5k双休了?”
“那你现在的公司呢,不好吗?”
提到现公司,谢知希的头都快缩到后背里了,怯怯道:“我跟老板顶嘴,怕他给我穿小鞋。”
“怎么说?”
“他压榨我工资就算了,还试图压榨我的精神。”
她两手抱在胸前,俨然一副气咻咻的模样。“不就一份表,他一直问我,知道哪错了吗?意识到哪错了吗?我怎么会知道,我要知道我早改了,我不回他就一直钉我,一着急我就把空白文件给他甩过去了。”
说到这,她甚至有些骄傲,音量都高了几分,“他还让我到他办公室说,我才不去,进去又要挨骂。”
沈时月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