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年唐城的雪下得格外早,寒流侵袭,风刮过时,像掺杂了刀片一般,刮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这里的冬天向来冷的要命,宋栀习惯了南方的温暖,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在家里藏了好几天,等寒流过去才的走出家门。

    外头的行人还不是很多,她窝在便利店慢吞吞的吃关东煮,一边吃一边数着外面走过的行人。

    数到第七个的时候,便利店门口沉寂了许久的风铃响了。

    宋栀掀开眼皮看过去,是一个少年,穿着薄款的白色羽绒服,衣袖上粘了一块不起眼的油渍,链子拉到了最顶上。

    “一包软质。”

    “十五。”

    他似乎是刚从睡梦中清醒,声音略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倦意。

    寒风凛冽,冷得人直犯迷糊,少年的脸被冻的通红,嘴唇干的起了皮,过长的刘海搭在眼皮上,神情恹恹的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就餐区的位置比较偏,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宋栀的好奇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他身上。

    他数了几张零钱放在收银台上,接过烟转身往外走,冻的关节发红的手撕着烟盒外包装。

    宋栀的视线又落到他手上。

    他的手真好看。

    宋栀这么想着,咬了一口煮得发黄的萝卜。

    少年走出便利店的后一秒,宋栀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

    看着来电名称,她拧起了眉,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接起。

    “你到学校了么?”

    “快到了。”

    那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栀栀啊,既然已经到了新的学校,就不要老是一个人不讲话,人总要向前看的,多交点朋友,你也别怪爸爸让你自己一个人去,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宋栀听着那头语重心长的唠叨,垂着头一下一下戳着纸碗里的萝卜。

    “知道了。”

    “我已经跟你们老师打好招呼了,还有我告诉你啊,既然到了新学校,就静下心好好学习,你外婆身体不好,我们这边也是分身乏术,你妈妈忙着工作又要照顾你外婆,我这里生意刚有点起色,我们不求你多出色优秀,你别总让我们为你操心就够了。”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最后一块萝卜她也吃不进去了,她拢了拢围巾,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天空灰蒙蒙的,路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怜,唐城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城区里许多楼房都还是八九十年代建起来的,陈旧的楼房一座挨着一座,吆喝声和汽车的呼啸声此起彼伏。

    宋栀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穿行在狭窄的巷子里,跟着导航拐了几个弯,才终于看到了新学校的教学楼。

    她松了口气,沿着挂满雪的围墙走,却忽然被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人插着兜,剃了头短寸,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她。

    宋栀扫了他们一眼,把头往围巾里埋了埋,垂着头想绕过他们。

    那个人往旁边挪了一步,调笑道:“别走啊,你就是那个新转来的插班生?”

    宋栀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手攥紧了兜里放着的小瓶子。

    那人被宋栀阴沉沉的眼神盯着看也不恼,回头冲他的小弟们挑了挑眉。

    “有点儿意思哈。”

    那群人乌泱泱的散开,围成了个圈,将宋栀围在中间。

    “听说你是因为早恋才转学的啊,长得不错嘛,跟哥也谈谈呗。”他言语轻浮,上手去撩宋栀的围巾。

    宋栀往后退了一步这里,可路都被堵死了,这里又偏僻,压根没什么人。

    她嗓音淡淡的,不悦道:“麻烦走开,要上课了。”

    “上课多不好玩啊,哥哥带你去玩玩。”

    说着他就要上手去抓宋栀的胳膊。

    宋栀眸光一狠,抓着辣椒水喷雾的手就要往外抽。

    “喂。”

    宋栀还没来得及抬手,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熟悉的微哑和慵懒。

    寸头动作一僵,机械似的缓缓抬头。

    少年混不吝的坐在墙头上,羽绒服的链子拉开了,露出里面的校服,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半垂着眼帘似笑非笑的睨着他们。

    他先是看了宋栀一眼,随后目光落到那个打头的混混脸上,嗤笑道:“樊衫,又逃课啊,欺负新转学生算怎么回事儿,这么没种,来欺负欺负我。”

    那几个混混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脸上一白,啐都不敢啐一口,逃也似的走了。

    宋栀紧绷着的弦松下来,将喷雾塞回了口袋。

    那人从墙上跳下来,刚好跳到宋栀面前。

    他微仰着头,声音略微沙哑,比在便利店的时候好多了。

    “喂,没事吧。”

    宋栀摇了摇头。

    在便利店时只是匆匆一撇,此刻站在面前,宋栀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的身形高挑挺拔,褪去了初见时疲惫模样,一双眼睛干净明亮,嘴角微扬,眉眼如画,浅淡的光影勾勒着少年感十足的俊秀脸庞。

    宋栀收回视线,却依旧没放下心,手死死的攥着兜里的东西。

    能把这所高中远近闻名的混混吓走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他仿佛是看出了宋栀的防备和紧张,也知道宋栀口袋里的是什么东西,笑了一声,双手作投降姿势举起,往后退了两步,棒棒糖被他含在嘴里,鼓起了一个小圆。

    “我不是坏人,你别怕,我叫谢连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那个连理。”

    谢连理。

    宋栀的心情一下子从紧张变成了惊愕,那张一直平静如死水的脸上出现了些茫然的表情,夹杂着点不解。

    他是谢连理,那个七中校榜上三年蝉联第一的谢连理?

    “不信啊。”他在兜里掏了掏,“喏,校卡,谢连理,没错吧。”

    宋栀看了看校卡,又看了看面前看起来混不吝的少年。

    “谢谢。”

    “你就是那个南方来的转学生啊,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眯眯的问。

    宋栀情绪不高,声若蚊呐:“宋栀。”

    他的眼睛微微瞪大:“连理枝的枝?”

    宋栀摇摇头:“栀子花的栀。”

    他看起来有些遗憾:“我还以为咱俩这么有缘呢。”

    “得了转学生,那群人应该不敢再来骚扰你了,我走了,有缘再见。”

    他走的很快,转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然而没两秒,校门口处传来教导主任暴怒的声音——

    “谢连理!你又逃班会课!”

    时间在一场场大小考试里很快就过去了,从那天起,宋栀再也没遇见过谢连理。

    学校里关于他的消息倒是层出不穷,谢连理又在哪儿见义勇为了,谢连理又打架了,谢连理又挨处分了......

    宋栀被老师推荐加入了校广播室,她知道这是她爸爸的意思,没有反抗,只是除了广播,其他时候的话更少了,她依旧是独来独往,没有人和她做朋友,而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都是探究和好奇。

    一个因为早恋传闻从南方高校千里迢迢转来这个小地方的南方女孩,令人好奇和八卦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可宋栀永远都是那副阴郁疏离的模样,看着人的眼神都仿佛裹了层冰,没人敢去和她做朋友。

    终于,宋栀发起了高烧。

    除了好奇她的时候,其余时候人们很容易忽视这个沉默又有些颓丧的女孩,所以没一个人注意她的不对劲,直到她晕倒在地。

    大雪还在肆虐,天气越来越冷,寒风总是呼啸着拍打窗户,寒气和暖气在玻璃上相会,结出厚厚的白雾。

    宋栀在家里躺了三四天,流感来的气势汹汹,宋栀病倒后,陆陆续续病倒了好多人。

    再回到学校,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教室外一个人也没有,宋栀戴着口罩,垂着眸子踩着雪往校广播室走。

    雪在她脚下发出朔朔的响声,她走的格外的慢,极度享受这种安静独处的时光。

    可独处的时光总会到头,她在广播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卡着点打开了广播室的门。

    排到跟她同天的学妹早就来了,闻言转头看过来,看到是她,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中午好学姐。”

    宋栀捏了捏手指,冲她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学妹已经习惯了宋栀这种不咸不淡的反应,并没有感到不悦,而是挑出广播稿,递给宋栀。

    “学姐的身体好了么?这个月流感可严重了,好多人都没来,我还以为今天也见不到学姐了呢。”

    宋栀慢吞吞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戴着口罩,本就不大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好多了,辛苦你了。”

    她还想说什么,广播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两人闻声回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李主任。”两人齐声问好。

    “宋栀,纪秋,等一下再广播。”李主任和颜悦色的笑笑,转头立马垮下脸,咬牙切齿道,“滚进去,臭小子。”

    他身后的少年一手插兜,一手捏着一张纸,校服拉链应付性的拉了一半,吊儿郎当样晃晃悠悠从他身后走进广播室。

    宋栀看到他的脸后愣了愣,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的位置靠里,此刻垂着头,手指扣着拉链,半张脸埋进了围巾里,若是忽略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倒像是个怕生的小鹌鹑。

    窗外呼啸的风声倏地遥远,一双球鞋闯入她的视线。

    少年的声音如清明朗月,带着些许笑意——

    “哟,抓到一个小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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