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酸刻薄

    “陈姐,今晚咱们录制火锅吧,好久没拍狂吃毛肚了。”

    电话那头是陌生的人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公司替她打造的雇佣团队。

    “行。”

    “陈姐您没事吧,半天不吱声。”

    “哦,没有没有,有点不舒服。”

    “要不改天?”

    “就今天!”

    晚上公费吃火锅,不亦乐乎。

    她的坏心情就是凭空升腾的泡泡,随便一件小事都能将它们戳破,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她慢悠悠地吃完眼前的早餐,已经9:30了,她捧着饱腹的胃优哉游哉地进了公司,表情好不嚣张。

    她站在大门口,等满口爹味说教的上司给自己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他挑事在先,陈芷兮便有充足的理由反击,把经年来受的委屈与不公通通拿出来一次性快活够。

    嘴巴尚未开口,脑子里的剧情已经演到他当众被骂后面红耳赤又不知所措,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谁料经理见她来迟了,也好生打声招呼,客气至极,便又回身忙自己的去了,仿佛她不是员工,而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小官儿。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是百万博主,成年人中看人下碟的这么多,更何况业务能力一般但靠彩虹屁吹得一绝上位的猪头总监呢?

    也罢也罢!陈芷兮心不在焉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周遭的眼光瞬时变得犀利,她困惑地回身,好几个男同事分分低头对视一眼后轻笑,只有一个挑衅地投给她一眼轻蔑的目光后又低头看手机,嘴角收不拢,面部的肥肉一颤又一颤,就要裂到耳根时发出一声极具戏谑地调侃:“好骚啊~”

    陈芷兮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

    他见她一脸懵圈,笑得更欢畅了,直到总监背手而立走过来,他才敛好笑容,熄灭了手机屏,轻咳一声后端坐好继续核对手中的资料信息。

    “小陈呐,坐,这个是你今天的任务。”

    总监不知怎的斜睨了那男同事一眼,眼底有说不出的情绪,目光转回陈芷兮的脸上时又恢复了温和。

    她实在不清楚这周围左右的人肚子里都窝了什么坏水,她总在关键时刻上线的第六感疯狂又急促地敲击着她的后脑勺,大张旗鼓地宣示着不好的预兆。

    陈芷兮等马屁总监掉转头走后,小心翼翼地凑到邻边工作的顾晓晓身边,方才男同事开黄腔的时候陈芷兮注意到她一脸愤世嫉俗的盯着电脑屏幕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个白眼。

    至少三年前,她和顾晓晓还是茶余饭后为数不多会互相邀约的饭搭子,时隔多年,两人的办公桌仍然挨得那么近,就算陈芷兮脑子下线但本质的纯良大抵是在的,加之她做这项工作向来混水摸鱼,不具有任何办公室竞争性,在创收与摆烂间选择了恰到好处的状态,那么要维护原本融洽的关系问题不大。

    向顾晓晓询问,应该能一问一个准。

    “你知道刚刚那个男同事在说什么吗?我刚刚觉得怪怪的。”

    顾晓晓暗戳戳向她递了个脸色,示意她看手机,她尴尬又试图挤出自然的微笑让那张圆润的娃娃脸都显得极为诡异。

    陈芷兮的心跳在怪诞扭曲的氛围里下悄无声息地加快了,更是下一秒亮开锁屏的瞬间,弹出屏幕前的唯一一条消息,只一眼,所有不详的预感隔着无数猜忌后乍然裸露的呈现在她面前,顷刻脑袋发胀,恐惧与羞耻让她无法思考。

    “林安宇将你们亲密的视频发了出来,今天……”

    她要看清后面的内容,滑开屏幕输入密码,连续五次怎么输也输不对,她心烦意乱的随意将手机扔桌上,不得已等待五分钟后一次重新输入的机会。

    陈芷兮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几双眼睛默不作声地悄悄观察着她的反应,手机里正聊着的某个群一字一句记录下她的表情,期待她崩溃瞬间不受控地泪流满面,以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那位心怀不轨打量他的男同事在此刻又不合时宜地讥笑出了声。

    陈芷兮没能完全冷静下来,做不出合情合理的举动,她想去洗手间让自己的脸浸些凉水,心里怄下的志气却仍使她纹丝不动地端坐着,坚持着以为选择此刻离开屁垫就是当着众人面承认了自己的脆弱。

    倘若一众人是带着正常属性的男女还好,偏偏良莠不齐,混进好些个等着看她笑话的下流货色。

    他们要她掉眼泪,要她惊慌失措,她一身反骨,就不能如了他们的愿,着了贱人的道。

    她将注意力慢慢放在逐渐回升思考能力的大脑上,她并不清楚这三年里发生的具体事情,与谁是何关系,以及为何这位看上去与自己并无瓜葛的同事为何连最基础的体面都没有,如此恶趣味。

    攥笔者在她记忆丢失的这三年里替她安排了什么样的行径,接下来如何与许辞树扯上联系,她此刻都是未知状态。

    但这件坦露在她跟前的事,必定需要先行一步得到处理,她目前经营着一个露脸的吃播号,倘若事件发酵,定会对她带来不良的影响,但她必须做好接受最坏的结果,进行最充分的打算。

    陈芷兮终于冷静下来,解锁后完整读完顾晓晓发来的信息。

    “今天早上他们在谈论这件事,我最初没在意,后面越听越像你,直到那男的提了一嘴林安宇的名字,后来人来的多了,他们声音小了下去,我再想录音也没录下来。”

    紧接着发送而来的是一段音质不清晰无从定罪的录音,仅仅持续10秒。

    她的心尚且冷静了些,可大脑仍旧一片空白,只是突然想起来初中时隔壁班有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到处造自己的黄谣,她向来不是怯懦的个性,问罢名字趁着课间随手抓了瓶饮料就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眼保健操的时间段,所有人必回教室,陈芷兮整个人往讲台上一站,装腔作势地进行一番礼貌的输出。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打扰大家几分钟时间是为了解决我的私事。”

    14岁的陈芷兮声音洪亮,镇定有词,气势更是不由分说。

    “哪位是杨涛?”

    那位叫杨涛的卑鄙小人当然能想到她突然到来所为何时,唯唯诺诺地来回抚摸自己的后脑勺,造谣时犀利言词,对峙时心虚得将满脸猥琐冷嘲热讽全权吞咽下去。

    而周围的同学当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向杨涛投向缄默的目光,陈芷兮居高临下的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不徐不疾地问:

    “我和谁睡了?”

    挂刚出口就有几个大抵是杨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乌合之众不禁失笑。

    “笑什么?王涛和你说了?来,今天我要听听!”

    那人被怼了,尴尬地嘀咕一声,不再吭声。

    “你说啊!”陈芷兮又将目光对向杨涛,见对方始终垂着一张脑袋,也不知那张愚蠢的脑瓜又在想些什么。

    陈芷兮索性走下去,一直走到他跟前,“我问你啊!是不是你随便看见一个女的你脑子的黄色就绕不过道了?”

    她见这人接下来一句话估计也不会说,打算升华一下主题:

    “也幸好我平时人缘不错,有人把这事告诉我了,如果有的姑娘内敛一点朋友不多,是不是像你这种人绊子就使成功了?”

    紧接着采用怀柔的话术将他与众人分割开来且顺带发出邀请:

    “我想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素质低下的,张口就给女生扣罪名,你跟我走,我们去医院验,如果我没问题,你让你妈给我500块钱。”

    杨涛脑袋快垂到桌面上了,不知道的以为接下来就要对他斩首示众,才逼得露出一只长而黑的脖子,就等大刀落下,鲜血飞溅。

    “难不成500贵了?你这脚上的鞋都不止500呢?还是说你怕你妈因为你在学校不干正经事揍你啊!”

    陈芷兮曾无意撞见过一位女士在办公室当着众人的面扇了自家孩子好几巴掌,她顿在门口被啪啪几声重音和妇女尖锐的批判声吓得寸步难行,又秉持着吃瓜者万物皆好奇的素养,浅浅向内瞟了一眼。

    刚刚众人看向杨涛时,她就在心里认出了他,既然要给他好看,最杀人诛心的方法,就是旧事重提,将他的脆弱铺陈开在他跟前,跑也跑不掉,地洞都没得钻。

    杨涛果然抬起了头,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盯着她,面部肌肉气极抖动,一张脸完完全全失了态。

    “生气了?”她不徐不疾地一声,像是刚刚悄无声息地踩上他的尾巴,并且一点也不着急挪开,要逐一加重力道,“女生被造了黄谣的反应,不比你现在的心情差多少。”

    她的话语落下,气氛凝在空气里,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就连方才憋笑的都没了声音,只剩杨涛面露难色。

    陈芷兮心里算算时间,并不是真的打算大费周章去一趟医院,接下来以退为进。

    “向我道歉,诚恳的。”

    他好不容易抬起的头又垂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低道了声:“对不起同学。”

    “对不起什么?”她不依不饶。

    “不该造你黄谣。”

    杨涛说话的声音细弱濒死的苍蝇,但在无比安静的教室里,也足以让他左邻右舍听个清楚,远远处在以杨涛为中心的边疆地区又诚心吃瓜的同学会主动来问的。

    陈芷兮右手握住的水瓶在左手心敲了敲,这是以防对方撒泼打滚情绪过激时采取的暴力手段,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目的达成,她退后几步,留给暗暗瞧她的人一个潇洒的背影,一直到讲台,整上个首尾呼应:

    “再次为今天耽搁了各位同学的时间感到抱歉。”

    她双手交叠搁于腹前做作地鞠上一躬,末了才大步流星地迈出教室。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