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春天的降温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温冉在那个学校里结识了一个不同班的女孩，她叫刘亦舒，腿脚不方便。初见刘亦舒，她总是神情淡漠，像是毫无波澜的秋水。
那天三班和二班一起上体育课。
热身的时候，温冉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很瘦小的女孩。她低头站在树荫底下，校服校裤从深蓝掉色成了淡蓝偏白。
老师走过来把类似于作业本的本子甩在她的身上，她一声不吭，只默默点头承受老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终于到自由活动时间，温冉走到她的旁边，帮她捡起地上散落的作业纸。女孩头也不抬，呆呆地接过作业纸，小声说了句：
“谢谢。”
突然，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落到作业本上，温冉慌神，用手捧起女孩的脸，原以为是她哭了，结果是她流鼻血了。
温冉这个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很白，是那种泛着病态的白。
“你……！”
女孩熟练地抬起手，用手胡乱抹去，却将血弄得到处都是：“老毛病了……”
“别说话，仰头。”温冉从校服兜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孩的鼻子里。
血止住后，女孩笑着又说了声谢谢。
她笑起来很好看，小虎牙尖尖，灿烂得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亮了，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毫无攻击性的的长相，让人无来由的心生好感。
“我叫温冉，你叫什么名字？”
“刘亦舒……”
她忽而捂着肚子微微发颤，紧紧咬住下唇，痛苦的泪在眼里面打转，她偏偏倔强地用力忍着，额头上直冒冷汗。
“你怎么了，肚子痛吗？”温冉扶住她，“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行，我还要在这里站一个小时。”她虚弱地摆摆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走吧，我相信老师肯定会理解你的。”温冉搀着刘亦舒去了医务室。
第二天，温冉路过三班门口，听见里面一片叽叽喳喳，像是进了一堆麻雀。
她站在墙角，里面的声音很混乱，听不真切：
“真的睡了？”
“你别闹啦，这还能有假？我亲眼看到刘主任的老婆都来了……”
“小三真不要脸！”
“喂，刘亦舒她又没有人管，傍上个大款也很正常啦！”矫揉造作的女声尖锐地响起，像是一根尖刺划到温冉的心底。
“刘亦舒……？”她明白，刘亦舒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温冉的双手攥紧，她为刘亦舒感到难过、气愤，各种的情绪交融到一起，仿佛化作一团火堵在喉间徘徊。
可是她又很明白，寡不敌众。
“老子说了，老子没傍大款就是没傍！你们长了个嘴就会叫！”
刘亦舒的声音忽地响起，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原来她一直在里面，原来她们是当着刘亦舒的面说的坏话。
安静不过一瞬间，有个女生拍桌而起，声音很洪亮：
“你丫！你算什么好鸟？你就是我们班的害群之马，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这句话结束，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附和的声音。
刘亦舒像是彻底被激怒，攒集的情绪终于爆发。
她把头发绑起来，拿起自己的椅子就往那个女生身上砸，女生避让不开，被砸到了胳膊，痛苦的哀嚎响彻整间教学楼。
温冉意识到不对，冲到门口朝里面看去。班级乱成一团，刘亦舒手上拎着椅子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生，嫌恶地朝她吐了一口唾沫，抄起椅子又要往女生头上砸。
“刘亦舒！住手！”温冉还未喊出口，教导主任就先上前制止了她。
她被强拉着出教室，就在教室门口，教导主任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内容尽是不堪的话。
刘亦舒挺直腰板，浑身戾气，她挠了挠乱糟糟的脑门，教导主任一把拍开她的手，她面无表情地站定，紧握成拳的双手似乎下一秒就会挥向教导主任的脸。
温冉轻轻咳了一声，刘亦舒侧头看去，当她看见温冉就站在她右侧不远处时，眼神间显得慌乱。
温冉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刘亦舒不要对他动手。
刘亦舒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蓄满泪水。她不再去看温冉，不甘和苦涩斥满她的心头。
最后，广播通报了刘亦舒的恶行，她被多名学生家长联名要求强制退学。
“温冉，你能载我一程吗？”
女孩的眼睛很大，撒娇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像星星一样闪亮，让人不忍心拒绝。
“好。”
刘亦舒收拾好东西，二人一起走到校外，温冉骑上自行车，坐在后面的刘亦舒抱住温冉的腰贴近她的后背。
“谢谢你，温冉。”
温冉感觉背上划过温热的液体。她停下来回头看向刘亦舒，女孩擦掉泪渍：
“我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丢下我了……呵，不说这个了”刘亦舒苦涩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询问，“温冉，你相信我吗……？”
她怔住了，这是温冉第一次看到刘亦舒眼中闪动的泪落下。
温冉看着眼前明媚的女孩向自己袒露出内心的伤疤，心中仿佛有无数只的蚂蚁啃食她的心。
“我好累……我活不下去了。”
温冉伸出手，将手腕贴近她的耳朵：
“你仔细听”温冉把手收回来，“听见了什么？”
“你的……心跳声？”
温冉点点头又拉过刘亦舒自己的手，将手腕贴近耳朵：
“听见了什么？”
“我的心跳声……？”
“是啊，心跳声”温冉温温柔柔笑着，眼睛里闪着亮光，“只要还活着，什么都会过去。”
刘亦舒站起身，试探着展开双臂，风扬起，把她瘦削的身躯吹得庞大：
“温冉……抱抱我……可以吗？”
她点点头，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抱住了刘亦舒。
刘亦舒在她耳边轻喃：“温冉，我要走了，我要转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去哪？”
刘亦舒抱得更紧，抬头看了眼灰蒙的天空，泪就顺着滑落：“你会知道的。”
温冉坐起来，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像是燃烧后灰烬里冒的丝丝火星。她扭头看向枕头旁睡得香甜的小猫：
“你叫平安，好不好？”
“喵。”小猫喵了一声蹭了蹭温冉的胳膊又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