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祥眼疾手快，侧身躲开了这一击，接着将右拳从腰间往上送。
吴天楠挨打了，捂着下巴往后踉跄了几步。
他往地上啐了口血痰，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瞄准蒋正祥的小腹就是一个正踹。蒋正祥躲开，而后往吴天楠的脸上又来了一拳。
就像是老虎跟猫咪抢食，只两个回合，蒋正祥便完全占据上风。可吴天楠好歹是一中的老大哥，他就是知道自己干不过蒋正祥，在众人面前也不能轻易放弃。
所以，他必须得打，而且要叫蒋正祥见血。
场下的人此时已分成两堆，那群没穿校服的是隔壁三中的学生。他们不归吴天楠管，但是，也都得叫他一声大哥，原因很明了，吴天楠的父亲在局里当官。
蒋正祥现在只防御不做攻击，他觉得吴天楠扛不住自己的第三拳。
可吴天楠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力度也一次比一次霸道。就在蒋正祥思考要如何制服吴天楠时，他吃了一记虚晃，嘴角被打裂了。
吴天楠冷哼一声：“就这点本事？”
蒋正祥抹去嘴角的血，眼里忽地有了光。
吴天楠清楚自己有力量优势，直接上前抱住蒋正祥，和蒋正祥打近战。俩人扭打在一起，而场下围观的人，此时不知为何也干了起来。
主战场在三中阵营，厮打片刻后，几个穿黑色衣服戴着口罩的家伙逃走了。接着，三中的人全都朝蒋正祥冲了过去，其中还有人在咒骂：
“狗娘养的玩意儿，还敢叫人来闹事？”
混乱中吴天楠被拽开了，三中的人则疯了似的对蒋正祥发起攻击。这种情况，就是蒋正祥有天大的本事，也免不了被毒打一顿。
三中的人下手都很重，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来。
吴天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低着头很是微弱的说：“走了。”
他走到小巷尽头，回过头看见三中的人都跟在后头，而蒋正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吴天楠又走了回去。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接着蹲下，掏出一根烟放到蒋正祥的唇边：“来一根？”
蒋正祥勉强睁开左眼，看了看苏天楠，用牙咬住烟。
吴天楠笑了，给他把烟点上：“这次算我输，秘密我会替你守着，但是静静……”
蒋正祥面无表情地吸了两口烟，截断他的话：“不送。”
吴天楠领着人走了，等来到拦截熊静静的拐角，之前戴着面罩逃走的人，便都回了三中阵营。
熊静静上前拉住吴天楠的手：“你把蒋正祥怎么了？”
吴天楠仰着头：“没弄死。”
熊静静松开手，脸色变得惨白，她给了吴天楠一巴掌，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混蛋。”
吴天楠的脸本来就被打肿了，这一巴掌竟没有带来半点痛楚，反倒叫他全身通透——他笑了。
因为这是熊静静跟他的第一次肢体接触。
可他也伤得不浅，怎么熊静静就是看不到呢？
吴天楠不笑了：“走了，明天见。”
熊静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吴天楠很可怜，他那总是以无数跟从做背景的背影，似乎要比孑然一身又毫无理想的拾荒者的背影，还有凄凉数百倍。
可她终究顾不上多想，飞奔着去找蒋正祥了。
蒋正祥躺在地上，用颤颤巍巍的手夹着烟，时不时把烟往嘴里送。
地上没有血迹，蒋正祥的脸上也没有——他把自己的脑袋保护得很好，至于他那件白衬衫，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全是鞋印。
熊静静心疼得很，还没跑到蒋正祥面前，就已经哭成了泪人。她跪在地上，刚想要把蒋正祥扶起来，就被一声低沉又绝情的“滚”给喝住了。
同时被止住的，还有她的眼泪。
“我送你去医院。”熊静静说。她不知该用何种语气说话，不知怎样才能合蒋正祥的心，但她不怕被凶，她还是要帮他，“咱去做个全身检查。”
蒋正祥没说话，弹飞烟头后自己爬了起来。他其实并非存心不回话，只是单纯懒得多说，说话太容易分神想到别处去——刚才他还在想为何躺着抽烟如此舒服呢。
因此就经常出现对方有上句，而他没下句的尴尬局面。
蒋正祥用手掐着腰，走不到两步左腿就软了。他长吁一口气，坐在台阶上给手机插耳线。
歌一响，他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熊静静也拿出手机，看着蒋正祥：“给你叫救护车？”
蒋正祥这次是真没听见，他不知在给谁发信息，手指在屏幕上点了许久，可好像一直都在点删除键。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抬起头看了眼熊静静，没说话，拎起书包往外走了。
熊静静没叫救护车，跟了出去。
她知道蒋正祥怕麻烦。
蒋正祥腿脚不灵便，但他咬着牙，走路姿势也就没显得特别难看。可熊静静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有数——蒋正祥绝对受了重伤。
她深吸几口气，壮完胆后便上前抓住蒋正祥的胳膊，给他提供了一些支撑。
蒋正祥没叫熊静静走开，只是甩了甩手，可她抓得很紧，表情还十分强势，好像在警告蒋正祥：
“你现在蔫了，就别跟我玩硬的。”
“馄饨店在前面，我自己能走。”蒋正祥说，把熊静静推开。“你跟着我，真的只会给我惹麻烦，就像现在。”
这种程度的狠话，对熊静静来说简直如同问好：“我能成为你的负担，也能保护你。”
“你只会拖累我，看不出来？”
“吴天楠他有病，凭什么要我替他背锅？”
既然熊静静要装糊涂，那蒋正祥就讲得再直白些：“你是他的病根，他发病祸害我，责任当然在你。”
熊静静眼睛红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谁是我的病根？”
蒋正祥转身走了：“没想过。”
熊静静气炸了，摘下书包朝蒋正祥扔去，可惜力气小了些，没砸到。她大喊着：“我一定会让你离不开我，等着瞧。”
蒋正祥进了馄饨店，熊静静没跟来。
老板娘不在，蒋正祥找了个位置坐下。片刻，一位年轻姑娘很开心地迎了上来：“小兄弟，来点什么？”
“虾仁馄饨。”
“好嘞，稍等五分钟。”
蒋正祥闭眼靠着墙，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过外校的学生也会如此讨厌自己，明明他半件伤人的事都未曾做过。难道过于优秀，真的就得遭人妒忌，就得被别人当成眼中钉而处处针对，甚至要被拔掉吗？
蒋正祥心里有答案，内心深处的声音要求他继续隐忍：
“再有两个月就要高考，等进到大学，你就不必再活在大家的眼皮子下，就能开启新生活了。”
若是往常，以蒋正祥强大的抗压能力，他能够让自己轻易被说服，并且主动从痛苦中出来，而后向美好看齐。
但今天不行，因为蒋正贵的名字出现在了别人口中。
蒋正祥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亲哥是社会毒瘤、是害死亲人的禽兽呢？如此，凭借人们以讹传讹的本事，他很快也会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
毕竟，他十年前就认识了“人言可畏”这个词。
看店的姑娘把馄饨和水煮蛋一并放到桌上：“眼睛肿的厉害，敷一下吧。”
说完，姑娘就回厨房了。
蒋正祥睁开眼，瞧见厨房门口的背影，他觉得好熟悉。
肖雅的脸从他脑海闪过，可很快又飘走了。
“应该不是她。”蒋正祥安慰自己。
他握着鸡蛋在桌面上滚，剥去壳后一口送进嘴里。
蛋黄很干，他噎住了，于是赶忙捧起馄饨碗喝汤，可汤又把他给烫到了。
“操！”
好在店里冷清，他红着脸的模样没人瞧见。
肚子再舒服些，蒋正祥就拿起汤匙在碗里转圈，就像肖雅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转啊转。
他转念去想那些近乎完美的犯罪手段，他完全可以让天吴楠永远闭嘴，然后全身而退。
可蒋正祥不可能这么做，这是蒋正贵该有的行事风格。
姑娘从厨房出来，瞧见蒋正祥面前有蛋壳，便又从厨房拿了个鸡蛋，走到蒋正祥面前：“让你敷，不是让你吃。”
是这个声音！
蒋正祥猛地抬起头，果然，是肖雅。他愣住几秒没说出话来，感受到炽热的注视，这才后知后觉的回应：
“肚子比较重要。”
姑娘把蛋递给蒋正祥：“那再吃一个？”
蒋正祥摇了摇头，他不想再被噎住：“一个就够。”
“你叫蒋正祥？”
蒋正祥打量着面前这个六年未曾见面的家伙，他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于是只点头，静观其变。
“寸头、大高个、穿校服、戴耳机。”肖雅像是在观察文物，眼睛在蒋正祥身上游移，“和小时候相比，变化也没多大嘛，还是呆头呆脑的。”
蒋正祥喝了口汤：“你念了大学，不是也没有学会怎么讲人话？”
“我姨说你得八点才回来，干嘛提前？”
“肚子饿。”
“不是被人揍了，没地方去，才躲来我这？”
蒋正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低下头吃馄饨，可馄饨馅不是虾仁。他吐掉嘴里的馄饨，拿起书包就要走。
肖雅拦住他：“把饭钱给了。”
蒋正祥掏出手机去扫墙上的收款码，可摄像头里却出现了新的二维码，是肖雅的微信。
蒋正祥扭过头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毛病？”
“你才有毛病。”肖雅回顶他，“记得加，把钱转给我就行。”
蒋正祥讨厌被人吩咐，所以直接关掉手机，从包里掏出五十放到桌上：“不用找零。”
走到门口，蒋正祥越想气，怎么小时候受她的欺负，长大还摆脱不了她呢？
蒋正祥转过身，想回去找肖雅继续理论，可看到她双手叉腰站着，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他又走了。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