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此事不了了之之后,众人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回城的路上是紧赶慢赶。

    李响在这一途中,发起高烧来。他一张脸煞白,嘴唇干裂起皮,两颊开始凹陷下去,浑身发热冒虚汗,嘴里不时的喊着冷。

    沈墨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都碎成两瓣。

    她的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和悲伤,她只想放声大哭一场。

    可惜,她不能,她只能克制住这股冲动,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李响。她用打湿的丝帕放置于他的窄额处,每隔半刻钟便喂他水喝。她脱下她那厚厚的长袍,将他牢牢裹住,为他抵御寒冷。

    在寂静的夜里,她感觉她的压力与日俱增。

    她开始啃食起自己的手指,鲜血从指尖滑落,她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迷迷瞪瞪间,她感觉到她要失去他。

    一日深夜,沈武发现到她的状况,他大为吃惊。他的妹妹,在不断的流泪。那一滴一滴的眼泪像是一串串珠子,撒落在瓷盘里,叮咚作响。

    见此情景,他出声安慰,说道再过些时日,便可到温城,到时先生就有救了。

    她只是摇摇头,好似心中有一朵花开始腐烂。

    就这样,黑夜的啼哭,白日的赶路,终于到了温城。那一刻,她的心才像是活络过来,埋藏于心中的花朵虽呈萎谢的状态,好在没枯死。

    但长久的跋涉,让她的下颌线条变得明显,颧骨更加突出,一双眼变得更加地坚毅。她开始发生蜕变,如蝴蝶化茧般,虽然痛苦不堪,但终迎来飞翔的那一天。

    李响一直昏迷不醒,偶而他的手会轻微抖动,好似在说明他也在一直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她日复一日的陪伴在他身旁,摸索着他颤抖的手,在他耳边说着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爱意,无尽的苦痛。她祈求他,她渴求他,她想要看他睁开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

    大夫们匆匆而来,大多是叹着气摇着头离开,他们面上的神色像是在说很难再等到他醒来的那一刻。

    先前那些对于政治的担忧,好似都化作一阵烟消散在暴雨中。

    人生在世,钱财与权利是大部分人的追求,不过对于沈墨来说,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失去所爱之人,那是一种痛苦,像是将她置于地狱之中鞭打炙烤。

    日日夜夜的哭泣声,似是惊动苍天。

    一日,庭院中的花朵重新开始绽放。玫瑰、月季、海棠开始在院子里争相开放。

    沈墨坐于长廊,与朱珠刺绣着手帕。忽然,一只黄莺飞落于花丛中,不间断地鸣唱着。听着这婉转悠扬的歌声,蓦地,她放下手中的女红,一脸开心地对朱珠说道,定是先生醒来。

    闻言,朱珠惊诧不已,但她未说出口。只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跟随沈墨往李响的房中走去。

    沈墨轻轻地推开门来,一束光倾泻而入,外头的鸟语花香好似一阵风般涌入这间屋子,使得整间屋子生机盎然起来。

    李响脸色苍白,挂着笑容,沙哑着嗓子说道,早安,夫人。

    那一刻,她只感觉到她的心像是要爆炸开来,喜上眉梢,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而顷,她的泪潸潸落下,她紧紧抱住他,泪水沾湿了他的鬓角,打湿了他的心。

    他的心像是一张纸般被反复□□着,泪水的浸透,让他不禁也放声大哭。

    爱你,爱你,爱你,这份迫切的爱促使吾醒来。不愿让吾之爱永远哭泣,徘徊在无尽的苦痛边缘。

    还有那么多的甜言蜜语未与你诉说,还有那么多的名胜古迹未与你同行,还有那么多的爱未与你分享,吾怎么忍心抛下您,独自长眠不醒。纵使有一丝机会,吾也要睁开眼睛,去看看吾心爱的人。

    爱情比起快乐,是一种更加深沉与平和的存在。

    两人紧紧相拥,哭声惊扰到沈武与高宗。二人皆是诧异不已,李响竟然能醒来。

    在这一阳光明媚的午后,快乐充斥着这座宅子。

    成群的蝴蝶,翩翩飞舞于屋檐下,它们都是双宿双飞地遨游于天地之间。

    再一次的,众人齐聚一堂。

    再一次的,众人高举酒杯。

    再一次的,众人把酒言欢。

    一切如往常,有说不尽的话,有不断的笑声,悠扬的琴声飘出去好远好远。

    爱己者,先爱人;爱人者,先爱己。

    翌日清晨,李响抱着沈墨醒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是那样的高兴,是那样的开心,是那样的快乐,像是每一天都是今天。

    众人又一次坐于中堂商量起要事来。

    李响面露不解地说:“偷袭殿下的,究竟为何人?”

    高宗摸着茶杯,看着沉入底部的茶叶,若有所思地说道:“定是张君睿这狗贼派来的人,下的命令该是刺杀吾。”

    随即他又说道:“现下,萧牧生暂居于季府,为得是保护吾等安全。”

    “若是如此,还是要小心提防张君睿一派。若是他们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李响微微轻咳,抚着胸口喘道。

    沈墨见他这般疲惫,忙出声打断道:“殿下,不如还是让先生多歇息些时刻罢。先生刚大病初愈,不适于如此的操劳费心。”

    李响听罢,一手拍着沈墨,似是安慰她,在说吾无大碍。

    “如今,京中必是要大乱。此次殿下与霍建安的结盟,该是让张君睿气愤不已。他定会想出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来,为的是一举击溃殿下。”李响心中不无担忧道。

    “殿下,妾身有一计。齐国与宋国交战是迟早的事,不如殿下当领头人,与霍建安共同作战。若是打赢齐国,皇上自是对殿下刮目相看,赏识有加。到那时,张君睿一派也无法再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沈墨一手托腮,一双眼瞧着高宗,缓慢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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