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宋拓气得把一瓶灵药在手中捏碎，撤掉了白色衬衫上的前两个扣子，转身扑向还坐在水中的鬼冽。

    鬼冽眼角下弯，露出笑意，“不动嘴可是要动手了哦~”

    随着鬼冽的话落，宋拓耳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铃铛。

    宋拓一只脚已经迈入温泉中，看到这只铃铛，身体顿住，瞳孔紧缩，迅速后退，企图离开温泉。

    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从中跑出数道金光围绕宋拓，化形为金绳把宋拓束缚住。宋拓双手快速捏诀，一把长剑闪现挡住了金光，宋拓趁机后退到五米之外的墙边。

    “鬼冽！你居然把毒逼出来了！霍问心和我说炼虚期的修士根本逼不出毒。”

    鬼冽一只手臂微微抬起，搭在鹅卵石的台子上，手撑着头，“宋总，你是不是傻？我可是羽化飞升的神仙，我的修为根本不能用你们的标准来评判。”

    宋拓：“不可能！若是能解毒，你早就解了，何苦等到现在！”

    鬼冽从温泉里站起来，真气瞬间将她湿漉漉的衣服烘干，她一步一步走向宋拓，“你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

    鬼冽勾了勾手指，金铃再次响动，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向宋拓。鬼冽瞧着宋拓慌张惊恐的神色，笑了笑说，“这回轮到你了。”

    “姜戈要死了！”宋拓双手撑在身前，抵抗无形的威压，“你还想再看一次他被一寸寸碎仙骨而死吗？”

    宋拓说完，转身消失，在他设置这个结界的时候，早已经留好了万一打不过鬼冽逃走的办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用上了。

    宋拓消失后，结界里突然间烈火灼烧，变成了满是岩浆的炼狱。

    ……

    月隐星疏。

    在松间徘徊的寒雾被从空坠落的身影穿透一个大洞，沉重的身体坠落声惊起了树林里的飞鸟。

    姜戈匍匐在地上，口中满是腥甜，全身被剑阵割破无数道口子，真气已经所剩无几。

    大地凝结的寒霜化作冷气，被他吸入胸腔，令他提前感受到死亡的冰凉。

    不远处一抹白影缓缓从天而落，“姜戈，想不到我千年前杀了你一次，而今又要杀你第二次。”

    白影手中浮现出一把通体墨色的锤子。

    “这是碎骨锤，你还记得上一世我用它一寸寸，从你的尾骨开始敲碎你的脊骨，一直敲到颈骨吗？”白影说到这里咧开嘴哈哈哈的笑起来，他的皮肤白得毫无血色，唇色衬得腥红如血。

    姜戈真气耗尽，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他声音低沉，“庞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庞泽把小黑锤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因为你是罗刹，你带这族人掠杀人类的村落，可曾想过被杀？”

    庞泽走到姜戈身边，缓缓蹲下，把小黑锤落在姜戈脊椎上下滑动，“让我看看，这次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

    “从这里吧。”庞泽手上的黑锤定在了姜戈的头顶，“上一世我光顾着敲你的仙骨，却没让你彻底魂飞魄散，这一世，我要让你彻底消弭于天际，再没有生还可能。”

    庞泽说着高高举起拿着黑锤右手奋力砸下，鲜血四溅，喷满了他惨白的脸。

    碎骨锤锤在头上，三魂六魄被挣裂出缝隙，比□□更难承受的是灵海的碎裂。

    庞泽以为姜戈会发出绝望痛苦的哀嚎，但姜戈却紧闭着唇，微微弓起后背去缓解疼痛。

    庞泽把沾血的黑锤在他外套上蹭了蹭，“呦，你还挺能忍？不疼吗？疼就叫出来啊。叫你师父来救你，啊哈哈哈哈！”

    庞泽肆意大笑，却没得到姜戈一丝反馈，无趣停下来继续说，“不过你叫她，她也不回来救你。”他说着，举起锤子，用力敲向了姜戈的后脖颈处的骨头。

    “嘎巴——”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山中格外刺耳。

    但除了骨头断裂声音，姜戈只是把头埋在渡霜的地上隐忍，忍过了这阵剧痛，他声音嘶哑，“我不会再向她求救，再也不会。”

    “你就算找她，她也不会出现，她现在正躺在玉床上，与我师祖双修被当成炉鼎呢！”

    姜戈听到这话，双手撑着身体，怒道：“做梦，你那狗屁师祖，怎么是我师父的对手。”

    庞泽见这样的话语奏效，能拉动姜戈的仇恨，更加得意：“光明正大当然不可能，但可以下毒嘛。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派妖兽来引你们出来？还不就是把你们都引开好下手。你师父现在没准欲生欲死呢，就算是你喊她，她也不会来。”

    庞泽说着一锤紧密接着一锤砸在姜戈的脊骨，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在山林里此起彼伏。姜戈的身躯因为脊骨的敲碎而塌陷，正中间血迹瞬间蔓延了后背。

    庞泽直接敲碎到姜戈的尾骨，右手臂在一次次举起砸下后变得酸胀，才肯停下手。他得意洋洋站起来，看着脊骨被敲成粉末，中躯干骨陷落，满身鲜血的姜戈，他满意的拍了拍溅满鲜血的手，准备回去复命。

    他刚站起来，没走出去三米，便听到身后“咔嚓咔嚓”的响声，像是骨头在重塑。

    庞泽缓缓的转头，目光落在那暗夜依旧发光的银色长发上，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冒光。

    这双眼睛他太熟悉了，当他还是个人类幼儿时，便看到这样的银发和眼睛，带领青面獠牙的罗刹闯入村子。

    为了获得人肉最新鲜的味道，罗刹吃人但不杀人。他们挑人后背，小腿的肉先吃，尽量保证吃完前人不会彻底咽气。

    庞泽躲在草垛里，眼睁睁看着娘亲被两个罗刹一口一口撕扯下皮肉，但却迟迟没有咽气前的绝望和痛苦。他实在看不了娘亲如此痛苦，跑出去，跪在一个看起来与恶鬼完全不同的男人脚下，用力磕头，求他让母亲速死。

    男人缓缓蹲下来，指甲纤长锋利的手指挑起庞泽满是泪痕的脸，翠绿色的眸子如毫无波澜的湖面，凝视着庞泽。

    男人：“你为什么要让她死？”

    “因为……”四岁的庞泽吓得控制不住哭，止不住的哽咽，“因为、因为我不想她疼……”庞泽说完，哇的大哭起来，他想自己也会被这群恶鬼活生生吃掉。

    但是他等来的不是被吃，而是男人深邃落在身上的目光。男人站起来，摆了摆手，还在村子里猎杀的罗刹停止了猎杀，把已经吃一半的人抗在肩上，消失在庞泽视线中。

    庞泽后来进入无极宗后才知道，男人是恶鬼之首，名叫姜戈。庞泽艰苦修炼，提升修为，让每个罗刹受尽折磨而死，尤其是姜戈。

    当他成为无极宗宗主后，却发现曾经猎杀凡人的罗刹早已消声灭迹。庞泽不甘心，派门下的人各处寻找，终于被他找到罗刹隐藏所在，在凡间的都城。

    庞泽带领门下长老杀入罗刹聚集之所，屠了上下三千罗刹。

    庞泽不求富贵长生，不求妻妾成群，只求早日找到姜戈，杀了姜戈。他终于有眉目时，才发现姜戈已经成为了仙魔两界谁都惹不起的鬼冽的徒弟，于是隐忍蛰伏，终于霍问心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他曾顺利杀了姜戈一次，他想这次也会顺利，但是看着筋骨重塑后，银发披肩的姜戈，他意识到，可能这次有点大意？

    为了一击必杀，庞泽使出了灭魂剑阵。灭魂剑阵是无极宗镇宗之宝，可以灭杀即将飞升大乘期修士。

    千万柄金色长剑闪现，把夜空照的金亮。剑旋转着，发出齿轮交错的咔咔声，正在蓄力待发。

    “去死吧！”

    在庞泽的喊声中，万剑从四面八方齐齐射向姜戈。姜戈绿眸微抬，周身被浅绿色的荧光包裹，抵挡冲击过来的飞剑。

    看到飞剑被弹开，庞泽轻蔑说，“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想逞强到什么时候！”

    姜戈知道灭魂剑阵的威力，他清楚若是不戾化，化形成真正的修罗，是无法摆脱这个剑阵，更无法去救师父。

    他不想在师父面前变成真正的修罗，但现在他别无他法。

    头顶银白的长发被分开，乳白色的角缓缓展露出头，上牙抵住了下唇，獠牙在缓缓变长。

    庞泽看到姜戈的变化，催动剑阵，万剑快不见影，循环不断从四面八方刺向姜戈。

    一把剑借着上一个把剑刺出来的裂痕穿透微薄的绿色结界，剑尖刺穿姜戈胸腹，原本已经血液遍布的米色外套又多了一抹红。

    “够了。”

    空灵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是金属撞击的乐响。随着这声撞击，金色的剑瞬间卸力，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姜戈顺应声音方向，抬头看去。

    鬼冽被山林里的冷风吹得毛呢大衣飞起，长发飘起。她身后出现一个黑色编钟，编钟在撞击后，还发出震颤的余音。

    鬼冽缓缓飘下来，落在姜戈身边，看了姜戈一眼后把视线锁在庞泽身上。

    庞泽看到鬼冽先是一怔，尤其是听到编钟的撞击声，把他的魂魄都撞得震颤发抖。

    千年前，他就是在这编钟的撞击声，亲眼看到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在面前开成血花，却无能为力。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编钟的威力。

    看到鬼冽那一刻，庞泽已经开启传输法阵，但是却发现四周有个强大结界，“鬼冽，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然在哪里，在你们师祖的床上吗？”鬼冽悠然一笑，编钟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