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县(1)

    “不是吧你,真变不回去了?”小狐狸一脸愁容,看着扭腰撅腚,耸肩摆腿,以各种姿势试图恢复鸟身,然而徒劳无功的白孟禾。

    “你应该有经验啊,就不能教我一下子。”白孟禾折腾了半天出了一身汗,有点生气的说。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再者说,以我涂山少主的身份,想变就变,哪知道还有人化个形都不利索?”小狐狸偏过头,斜眼看她,两只耳朵不耐烦似的抖了抖。

    “早就化形了?那你还带着狐狸耳朵收不起来?”

    “我这是为了掩饰身份,你懂什么!”小狐狸摇身一变,从顶着毛耳朵的小童,变身成了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他故意挺起胸膛,连衣裳也换了一身,浅蓝色长袍配一顶羊脂玉头冠,腰间还缀着玉佩匕首香囊,俨然一个世家小公子。偷偷看白孟禾,谁知这蠢鸟儿还在抡圆手臂疯狂摆动,妄图用她那两条细胳膊起飞,根本没理他。

    “不行了我要累死了,天鹅臂都没这么累。小青,你修了八十多年,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吗?”

    “有是有,可谁出门带那玩意儿,怪不方便的。”

    “那你怎么去的落仙山?”

    小狐狸犹豫片刻,“告诉你也无妨。祈月仙子与我涂山一族有些渊源,这次与那啸林大王周旋,也是受人委托照顾我。三个月前她到涂山与家中长辈叙旧,回去的时候刚巧碰上我要出门游历,顺便把我带到落仙山的。”

    “啧啧,少主好大的面子。那你不能用个可以传音的符箓之类的,喊人来接一下吗?”

    “我出门历练,和人说自己回不去家?我宁愿两条腿走回去!”小狐狸颇有些愤愤,“除了几个蝉蜕,我还什么都没捞着呢!”

    “行吧行吧,那我就当陪太子读书,咱们找点热闹的地方去玩呀。”白孟禾想到人世间的热闹,高兴的眉毛都飞了起来。

    “正合我意。”

    穷乡僻壤的安乐县街头,突然出现了两位衣着不凡的小公子。一个蓝衫玉冠,一个黄衫紫冠,站在满街褐衣短打的人群和骡马牛羊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哎,咱俩是不是应该扮成乞丐啥的?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好几波贼眉鼠眼的人在咱们身边踅摸半天了,依我看不是人贩子就是小偷强盗。世道不太平啊!”

    “你还懂这些?”小狐狸斜了白孟禾一眼。

    “我眼神好嘛。”白孟禾自觉失言,试图搪塞过去,“饿吗?你看那家包子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拽着小狐狸就往包子铺里钻。

    “老板,来二十五个羊肉包子两碗羊汤!”白孟禾找了张桌子,坐之前还拿袖子替涂山青少主仔仔细细把椅子抹了一遍,很是殷勤。

    “二位小郎君是要打包还是堂食?”

    “就在这儿吃。”

    “我家包子一个比拳头还大,您二位量力而为啊!”店小二劝道。

    “吃的了吃的了,快上菜吧您!”

    羊汤熬的雪白,羊肉包子皮薄馅厚,汁水充沛,好久没吃过热乎饭菜的白孟禾,一手一个包子几乎要感动落泪。

    一顿大快朵颐之后,店小二目瞪口呆,“小兄弟人不可貌相啊,细胳膊细腿的,居然一口气吃了二十个包子,对门打铁的大牛都吃不了这么多,厉害!”周围食客也纷纷围观,啧啧称奇。

    白孟禾腼腆一笑,示意小狐狸去结账。涂山少主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瞪不过她一双鹰眼,慢吞吞起身,从怀里掏了一把银子,然后转身就走。

    “太多了客官!”店小二急喊。

    “剩下的赏你了。”小狐狸做贼似的,也不管白孟禾跟没跟上,越走越快。

    “你跑啥?又不是没给钱!”涂山青脚步不停,走出三条街才停下。白孟禾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怀念小童模样的小狐狸,想揪他耳朵。

    “确实没钱,那钱是我拿蝉蜕变的,几个时辰后失效。不过毕竟是千年蝉蝉蜕,作为药材十分珍贵,足够抵餐费了。”小狐狸面露尴尬。

    “啊?这不合适吧。做包子的小老板哪认得千年蝉蝉蜕?说不定一巴掌就捏碎了。别人做小本生意,你堂堂涂山少主能欠穷人的钱?”白孟禾有点不满,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吃白饭的,“你不是会法术吗?咱们到人多的地方找找活儿干吧,等赚到钱了再还给店家。”

    二人正说着,两个身着蓝衣的差役敲着锣走到布告板前,将一张簇新的告示贴了上去。

    “大哥,这写得些啥?”白孟禾凑上前去,布告上是繁体隶书,她虽然能看懂大半,仍装作不懂向人问道。

    那人书生模样,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外地来的吧?安乐县没有不知道的。本郡第一富户王员外,家里闹鬼,好几个姨娘都吓死了,据说死时七孔流血,眼皮都合不上,贼吓人!请了好几波道士,没一个顶用的!这布告都贴第六回了。”

    听罢,白孟禾跳起来把一整张刚贴好的告示撕了下来。

    “哎哎哎你干啥子?”守在旁边的差役按住她。

    “我家公子是涂……余氏第十七代传人,捉鬼世家,我把榜揭了去给王员外除忧呀,还能干啥子?”白孟禾张嘴瞎说。

    “去就去,谁告诉你要揭榜的?”差役鄙视的眼神好像在说,穿的人模狗样,谁知道是个土包子。

    白孟禾的气势瞬间萎靡,拉着涂山青要走,又回头问,“王员外家在哪儿?”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路尽头一拐就是。”

    走到王员外门前,白孟禾忍不住一乐,“这是把八方神佛都请来坐镇了?”

    王宅修得异常阔气,朱红大门像是新漆的,红艳艳矗立在灰扑扑的一条街上。整条街只开这一扇门,门楼足有两层高,大门左右另有侧门,悬山式屋顶盖着黑色陶瓦,两角倒不似一般大宅以燕尾装饰,竟是盘着两条小蛇。

    只是这阔气的大门楼,如今门额上挂着八卦镜,门上贴着神荼郁垒两尊门神,两侧偏门一边挂着风水镜,一边悬着串佛珠,门槛前摆着一溜火盆,另有镇宅辟邪各式符箓贴了一排,好不壮观。

    “看来这王员外是走投无路了。小青,你帮帮他呗。你之前拿出来的火符千年蝉都能烧死,治个鬼啊怪的应该不在话下吧?”

    “那能一样吗?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自己除了吃还会点啥?本来能当个坐骑,现在飞不起来,废物一个。”

    “……你先好好干,等我会飞了你想去哪儿我都载着你去!”白孟禾没办法,只能给小狐狸画饼。

    两人吵吵闹闹间,街角处一队头戴玉冠,身着道袍的人两两成行,正往王宅大门处走。白孟禾捂住小狐狸嘴巴,向那群道士处指了指,“咱们先混进去摸个底。”

    往门楼后一躲,二人身量小,一时间没了踪影。再出来,皆换了道士打扮,活脱脱两个玉雪可爱的小道童。此时那队道士刚进了门,一雕一狐手脚敏捷轻快,堪堪缀在队伍末尾。

    前面的道士递了名帖,原来是王员外特意请人到龙虎山邀约而来。

    “这么多道士,王员外下了血本啊,万一小狐狸给他把事儿解决了,肯定能狠赚一笔。”白孟禾想到自己要发财,赶紧拽了拽小狐狸的手,试图用神情鼓励他。

    涂山青暗暗皱眉。他贵为涂山少主,本事学得不少,可一样没用出来过,从小被族中上下严加管束,生怕他出事,山门都没出过。头一回出门就遇到这么个大麻烦鸟。此时感觉手被傻鸟握了握,忍不住翻她一个白眼。

    门房见了这两个小道童,刚想出声询问,一丝轻烟吹过,竟把这茬忘了,只对着二人讨好一笑。

    “这是什么招数?我能学吗?”白孟禾靠近小狐狸的耳朵,悄悄问道。

    “天生的,学不来。”小狐狸被突然逼近的大眼睛闪了一下,身子向后一倾,硬邦邦撂下一句。

    “这毛孩子,怎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跟我前生养的猫似的。算了我是阿姨了,不和他一般计较,对毛孩子得顺毛捋。”白孟禾暗暗腹诽。

    小狐狸的幻术甚至不能算一种幻术,更像是他自带的被动技能,谁看到他都会觉得似曾相识,自然而然就接受了他,不会对其身世来历起一丝疑心。二人跟着龙虎山道士进门,就自来熟地四处溜达,府中众人只当是两个贪玩的小道童,没一个上来阻拦的。

    王员外的宅子不仅门楼牌场大,里头更是风亭水榭,环廊曲折,庭院深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京城大员修的。只是府中近来频发血案,又查不出缘由,下人们噤若寒蝉,连闲聊都不敢了,偌大的府邸寂静无声,更添一丝恐怖氛围。

    “龙虎山的道长来了,这下子安心多了。你看见八姨娘的死相没有?脸色又青又紫,两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吓得我好几天睡不着觉,要不是员外开的工钱多,早辞工不干了。要是龙虎山道长也解决不了,咱俩一块回乡吧?”

    正堂东侧香飘阵阵,是个足有两间屋宽的厨房,灶头上三火齐开,正为龙虎山的贵客准备饭食。后门处,两个妇人一边拔鸡毛一边低声聊天。

    “看见了,我也吓得不轻。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呀,八姨娘长的那么好看,性子和善,手头也大方,年纪轻轻竟遭了这罪,可怜。听说龙虎山的人本事大的很,不会解决不了吧。唉呀,可别再死人了。”

    “那可不好说……”

    “好好干活,凑在一起嚼什么舌根子!”一个身着鸦青色素面锦袍,面带肃容,头发花白的老翁喝道。

    “哎,李管家。我们就是瞎聊呢。”两个妇人讪讪道。

    “那个管家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刷个脸解决吃饭问题;我去跟着他,看他往哪儿去,跟着探探路。”白孟禾对小狐狸下达指令。

    “你不是不同意骗吃骗喝吗?”

    “你这家伙忒死板。王员外家缺我这一口吃的吗?宅子这么大一看就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多吃几顿也算为民除害了。记得全要肉菜!”

    “你怎么对人间事这么了解?刚刚才化形能知道这么多吗?”小狐狸又起了疑心,“况且你吃饭那叫一口?”

    “这个嘛,其实我出生好多年了,平时经常下山到人多的地方晃悠,我只是不会修炼,灵窍开的很早的!”白孟禾讪笑道,“你看李管家从厨房出来了,我先跟过去,你自己当心。多装几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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