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散83

    傅钲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家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穿着军装,有老有少,众人看到他,默默让出一条路。

    这些人春节的时候大部分都会来拜年,爷爷每次都乐呵呵地引着他接见,有些人他还要喊声伯伯。

    距离春节不是还早吗?怎么就来拜年了呢?

    余女士站在爷爷房门前,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看到他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小钲!”

    傅钲拍拍她的肩,问:“妈,今天这么多人,你不去看看张婶的饭,在这里干什么?”

    余女士擦着眼泪说:“我哪还有心思啊,小钲——”

    “妈,”傅钲打断她,笑着说:“大过年的,你怎么没心思了?”

    “过年?”余女士一愣,看到傅钲双眼无神的模样,不由地担心起来:“小钲,你怎么了?”

    傅钲说:“我没事啊,刚出案子回来,有点累,我去睡一会。”说着,看了眼余女士身后的房门,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这,这是,怎么了?”余女士转头问跟着来的人。

    羊羊羊和李冶也听到傅钲电话的内容,两人不放心,便跟着回来了,“阿,阿姨,钲哥,他挂了电话后,一直就是这浑浑噩噩的模样,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李冶说道:“他可能一时还无法接受,我们去看看他。”

    “好,谢谢你们。”余女士朝两人点点头。

    两人应了下,跟着进了傅钲的房间。

    傅钲上半身趴在床上,两腿搭在床边,整个脸埋进枕头里,看不清神情,可从那耸动的肩膀就知道他的状态。

    羊羊羊想上前安慰,李冶朝他摇摇头,钲哥这时并不需要安慰。

    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静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声音,谁都没料到,他们的坚毅刚强的钲哥,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屋里的时钟嘀嗒嘀嗒,敲在傅钲心头,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才一日光景,怎么就天人两隔了呢?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虽说有些预兆,可是哪能这么快?

    他爸说了,爷爷是寿终正寝,走的时候很安详,他第一次觉得他爸在胡说八道,无病无痛,昨儿还好好的人,哪里可能寿终正寝。

    他不相信。

    “咔哒——”

    卧室门被人推开,羊羊羊和李冶吓了一跳,见来人五十多岁年纪,穿着白衬衫军装裤,行走间步伐铿锵,面上虽有悲痛,但掩不住一身威严的气势。

    两人不自觉地快速起身,抬头挺胸,手指贴在裤线上,站得笔直,呼吸都放轻了。

    傅首长愣了下,见他们这拘谨的模样,放缓神情,朝他们打招呼:“是傅钲的同事?”

    羊羊羊和李冶应声答道:“是!”

    傅首长点点头,朝门外指了指:“辛苦了,下去喝点水吧。”

    两人条件反射地喊道:“为人民服务!”

    傅爸爸......

    这动静,傅钲想忽略都难,他起身,抹了把脸,红着眼朝两人说道:“这是我爸,你们先下去吧。”

    羊羊羊两人喊完那句话,也觉得窘迫,头皮一阵一阵的,额头上都沁出汗珠,可不敢动啊,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傅钲的话刚落,像是解除禁令一样,两人便端端正正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房间,还挺来事的把门给关上。

    羊羊羊拍着胸口说:“妈呀,吓死我了,傅钲他爸是不是在阅兵典礼上出现过的那个总军区首长?”

    李冶也心有余悸,这样的大人物没曾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更没想到的是,傅钲这妥妥的超级官二代,竟然和他们混在一起?

    妈呀!我的同事是隐藏的BOSS系列。

    哦,错了,据说傅家老爷子也是战功显赫的抗战英雄,还是开国什么将,这是红三代啊!

    傅钲的马甲太特么惊人了。

    这么说,那今天,过世的人是——

    房间里,傅钲闷着头坐着,傅首长站在他身前,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开口,便说道:“你爷爷每日上午六点,都会起床喝杯茶,今天张婶备好了茶,没见他出来,就去房间喊他,谁料——”

    他没说下去,张婶哭喊着敲开他房门的时候,他也懵了,昨晚父子俩有说有笑地度过温馨的一夜,怎么就没了呢?

    傅钲沉默了好一会才哑声说:“您说过的,会照顾好爷爷,您说过的,不是吗?”

    傅首长闭上眼,昨晚他说了很多,傅老爷子也像敞开心扉一样,和他说今天会有答案,可谁知答案是这样的呢?

    傅钲起身,抓着衣服就要走,傅首长拉住他问:“去哪?”

    傅钲说:“不对,一定有蹊跷,我去查爷爷到底和谁见面了。”

    “小钲,你听我说——”

    “我就是听您说了才没查的,要不然,爷爷说不定也不会走了!”傅钲将衣服摔在地上,眼中带着怨恨盯着他爸。

    傅首长也有点自责,要是知道这个结果,他当初也不会同意。

    看傅钲还往外走,他一把将人扯回抡到床上,骂:“傅钲,你能不能有点理智,现在是查这个的时候吗?”

    傅钲没说话,傅首长叹息一声说:“去见见你爷爷最后一面吧。”

    傅钲弯下腰,双手遮在脸上,他爸走过去拥住他的肩:“让爷爷走得安心些。”

    老爷子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面容安详,手搭在腹部,像是睡着一样。

    余老爷子也在屋里,为傅爷爷整理遗容,看到傅钲进来,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外公。”

    “嗯,”余老爷子应道:“小钲,别太难过,活到我们这个年纪的,能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你爷爷走得安稳,没遭什么罪,寿终正寝是最幸运的归宿。”

    “谢谢外公,我明白。”

    话虽如此,可余老爷子看他不像明白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劝,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躺下的人就是他了。

    “陪你爷爷待会吧,我先出去了。”

    “好。”

    傅钲拿来刮胡刀和剃须膏,虽然这些已经有人做了,可是他还想再为爷爷刮一次胡须。

    小时候,他经常看爷爷刮胡子,爷爷有时把白色的剃须膏涂在眉毛和脸颊上,变成圣诞老人,他就缠着爷爷要礼物。

    后来长大了,这游戏也随着时间流逝淡出他们的生活,他离家后,基本也没看过爷爷刮胡子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曾经,已经淡忘的曾经,原来早已镌刻在骨子里,就等出其不意的攻击你脆弱的坚强。

    如今爷爷又变成圣诞老人了,可再也不能给他送礼物了……

    他刮得异常仔细,一下一下,一寸一寸,刮胡刀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条痕迹,像是他们走过的路,他用毛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脸上倒是干净了,可心中的痕迹越来越深。

    “爷爷,您放心,我会顺着您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他掩上房门下楼,家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余家傅家秦家,商界政界,能到的都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问:“阿远怎么没来?”

    他脚步一顿,也没留意听那人回了什么,走到后院,对着院墙安静地抽完一支烟,拿出手机径直拨通余恒远的电话。

    还好打得通,响了一阵被人接起:“让阿玉接电话。”也是讽刺,他找自己的女朋友还要给情敌打电话。

    那边沉默不语,傅钲耐着性子等,好一会才听那人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叶凝玉柔和的声音传来:“傅钲?”

    “嗯,”傅钲神情有一丝松动,故作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阿玉,你安全吗?”

    他这一问,叶凝玉明白定是知道了什么,她没隐瞒,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也对,要有什么事,还怎么能接电话。

    傅钲哽了一阵,才慢慢地说:“阿玉,我爷爷他,他,走了。”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说完一会也没见那边说话,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他又接着问:“阿玉,我想你了,你可以回来陪陪我吗?”语气卑微,带着祈求。

    叶凝玉心尖像是被刺了一下,她看着不远处翻腾的水面,青铜鼎里正在净化的魂魄,坚持了那么久,又哪能轻易离开。

    她的沉默让傅钲知道了答案,傅钲顿时觉得天地茫茫,想找个温馨的港湾也是不易,苍凉孤独袭上心头,他说:“我知道了,你忙吧。”

    水底下又传来一阵阵咆哮声,忽男忽女,或尖锐,或粗嘎:“云回,邵云回,你竟然背叛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余恒远嗤笑一声,当年是絜钩趁他不备,硬生生往他身上下了契约,他轮回转世是为了寻找小师妹,而不是作为看守它魂魄的狗,他解不开契约,那就只能让他毁灭。

    絜钩既然还记得他叫邵云回,怎么就忘了邵云回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也曾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可是却沦为这妖物的守门人,还生生世世看守他,真是可笑。

    他曾经的道法手稿也被他拿去做了笼络人的工具,更过分的是,他千辛万苦为小师妹搜寻而来的聘礼,成了他敛财的工具,就连他想要回,还得用现世的货币进行兑换。

    呵!真以为他就是吃素的不成?!

    他和絜钩待了那么多年,自然是明白他的命门,当初第一眼见到傅老爷子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可他伤不了絜钩,也不知要如何净化魂魄,谁知这一世竟然让他遇到了玉儿,只不过横生了一个傅钲。

    只要有傅老爷子在,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这是他为他们选的结局,小师妹只能是他的。

    余恒远看着坐在青铜鼎前的少女,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啊,也许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将她拥进怀中,一想到这他嘴角抑不住的往上翘。

    “玉儿,这净化还需要多久?”

    叶凝玉像是没听到一样,纹风不动,一丝表情都没给他。

    余恒远在她身侧坐下,和她一起看向青铜鼎里上下翻滚的蓝色的火焰,火焰的中心包裹着一团洁白的魂魄。

    傅老爷子怎么说也是人,人有七情六欲,这些都不纯粹,青耕是神鸟,必须抛弃这些所谓的“杂质”,才能抱元守一。

    余恒远故意说道:“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想回去看看?”

    叶凝玉稍微动了下身下,她转过身,朝他冷冷的瞥了眼,这和傅钲相似的眉眼,人性怎么就差别那么大,他怎么就那么恶呢?

    絜钩毁人魂魄,他诛人心,沆瀣一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待七天后,絜钩的事一了,希望能和此人不复相见。

    傅爷爷生前曾说过,活着享了太多的福,死后更不能麻烦大众,死后尽快化了,一切仪式从简。

    傅家商量后决定遵循他的遗愿,并没太张罗操办,小范围内举行了追悼仪式,三天后就把人下葬了。

    傅钲这几天请了假,办完葬礼便全力追查爷爷的死因。

    可他把爷爷最近这段时间到过的地方全都查一遍,发现与之相关的监控都被删除了,再一细查,发现正是他爷爷做的。

    而他问了不少人,都说没有印象,其实哪里是没印象,肯定他爷爷又在背后做了什么。

    这么看来,爷爷是在保护这个人。

    傅钲愈加不解,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爷爷这么去呵护,并甘愿赴死也不说出秘密?

    越是这样越可疑,他没气馁,既然店里的监控查不到,那就查路上的,他爷爷总不至于把附近道路上的监控都清了吧?

    这样一来,虽然犹如大海捞针,但也至少还有点希望。

    他这两天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监控,发现一辆眼熟的车多次出现在他爷爷附近,那车不是别人,正是棺材铺的车,有个镜头还能看到开车的正是木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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