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杨脸色大变，茶也喝不下去了，苦口婆心地劝：“报警？怎么报警？你是不知道这警局里最多弯弯绕绕，你信不信只要别人打声招呼，你这公道就讨不了了？”
白穗摇头：“不信。”
方杨：“......”
她一脸坚持：“我相信中国警察。”
方杨：“..........”
她言之凿凿：“眼下证据确凿，账本里面的猫腻一清二楚。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我日后如何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
“证据......”方杨觉得头大。
他拿起桌上的资料，用极快的速度浏览了几页，心情愈发沉重。
这账本确实不是外账，里面的问题很多。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就能看出里面的漏洞。
为了逃避审计，他特意叫人做了两本账。
平时公开的都是伪造的外账，白穗才来了多久，居然这么快就把内账拿到手了吗？
见她态度执拗，方杨劝导的话梗在喉里，一口气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难受得不行。
他懊恼极了，怎么才发现这小丫头是个热血上头的愣头青呢！
“不过方叔叔说的也有道理。”白穗话锋一转，收敛气势，递了个台阶，“但是，如果不报警，我以后在公司里就难以立足。毕竟我初来乍到，总是需要立威的。”
“还有别的路子可选。”
“是吗？”她的语气带着犹疑，眼神迷惑，“方叔叔，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难缠的小丫头片子。
今天若是不给个交代，真要报警就麻烦了。
方杨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还是一派思索之色，神情凝重。
他很快就有了决断，“这个好办。既然他们干不好，那就把这群人全部解雇。这活他们不想干总有人想干，食堂完全可以重新招人。”
话说的容易，他的心却在滴血。但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弃车保帅，舍下食堂的这点油水。
至少得先稳住白穗这边。
“有道理，那就都听方叔叔的！”
白穗一愣，随即大笑着鼓掌。
她发自内心的赞美：“方叔叔不愧是老江湖，吃的油比我喝的水都多，阅历深厚，我还得多多向您学习。”
方杨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说话奇奇怪怪。
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只是她的神情态度都十分正常，让他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嗯。”他接受了她的赞美，“以后多学着点，总没坏处。”
是了，他的态度也没先前热情了。
白穗似是全然不觉，将他的茶杯再度满上，笑道：“说多了都上火了。来，方叔叔喝点茶消消气，不要浪费了好茶叶。”
她表现得如此热情，明面上也不好撕破脸，方杨只好将茶一口饮尽，全了这份面子。
只是大概是心情不甚美好，这上好的茶也变得索然无味。
待方杨走后，白穗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神情平静：“待会将这些文件都碎掉，不要留一点痕迹。”
唐秘书在一旁看戏许久，不由发出灵魂疑问：“白总，这些不是食堂的审计账本吗？这么重要的资料不留着吗？”
“假的，都碎了吧。”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摇了摇茶杯，优雅地品茗，“我一个新来的，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快弄到真账？兵不厌诈，有真有假才能骗过这老狐狸。”
唐秘书：“......”我看您其实本事大得很。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食堂大换血，以后就可以在公司吃好饭好菜了。”
白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下次午饭就不要吃路边的炸串了，不卫生。”
“......谢谢白总，我以后尽量少吃。”唐秘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尴尬地挠头。
她就馋这么一回，怎么就被抓了个正着。
*
是夜，LunA酒吧。
“白总，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人家，就算再忙也记得跟我的约会。”
包厢里，女人吐气如兰,用细白的胳膊圈上眼前人的颈。几乎是贴身依偎的姿态，就这样靠在人怀里画圈圈。
她的声音嗲得可以拉出糖丝，让人听着骨头都酥了。
气氛暧昧得让上酒的年轻酒保都不敢多看，只能低头装鸵鸟，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
那说话的女人长了一张美艳的脸，那双幽深的猫儿眼宛如最璀璨的宝石，不笑亦含情。长至腰间的浅棕色大波浪柔软性感，风姿绰约，一颦一笑都散发魅力。
酒红色深V鱼尾裙很好地展现住她傲人的身材，气质明媚大方，哪怕化了浓妆都不显得风尘，美得很张扬。
白穗熟知宋初晓的性子，知道她这又是戏瘾发作了，于是默不作声配合她表演。
见酒保小哥耳朵已红透，宋初晓捂嘴笑，恶趣味越发深了。
她故意夹着声音，娇滴滴地说话：“白总，我这边的老头子快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个死鬼老公给踹了？既然公司都到手了，我们的关系也可以公开了吧？”
“砰——”
话里的信息量过大，酒保小哥震得手一哆嗦，差点没把玻璃杯摔了。
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嗨呀没事的，姐姐才不跟小帅哥生气呢。”
小哥的脸红的要爆炸。等他摆好果盘和蜡烛，几乎是逃命似的冲出包厢，好似里面有吃人的妖精。
职业素养也很好，临走前还没忘记把门关上。
关门的一瞬间，宋初晓原形毕露，笑得狂锤沙发，哪有半点娇弱的模样。
“你看到没，他那眼神，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白穗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玩够了吗？人都被你吓跑了，背后不知道怎么议论我们呢。”
宋初晓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容狡黠，抱着她的手臂使劲撒娇，“哎呀白总，你刚不也挺配合的嘛？我就知道你最宠我了。”
“行了行了，还演上头了是吧。”白穗无奈地叹了口气，睨她一眼，“大晚上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喝酒？”
宋初晓嘻嘻一笑，嘴里没几句真话。
“是因为想你了呀，所以才请你喝酒。”
“那跟我喝酒也不用穿成这样啊。”白穗有些狐疑，上下打量着她的打扮，突然心中一动，“你老实说，你刚才去哪了？约会去了？是和叶嘉澍吗？”
“班长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想从宋初晓嘴里撬出点东西不容易，果然她开始大声狡辩，“我这么漂亮漂亮一女孩子，穿漂亮点怎么了？我心情好，就想穿给你看。”
白穗摇头：“不信。”
“哎呀，讨厌啦，你管他这么多呢！”
眼见她要刨根问底，宋初晓赶紧倒了杯酒，硬塞到她手里，意图把她灌醉，“你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陪我喝酒！你必须得喝个够，不醉不归！”
白穗望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扯了扯，最后还是安静地仰头饮尽。
礼尚往来，她也给她倒了一杯。
“该你了。”
......
白穗的酒量是酒桌上真枪实弹拼出来的，非常人难以比拟，宋初晓也不例外。
她很快就败下阵来，小脸酡红，脑袋一歪，竟然就这样倒在沙发上醉了。
漂亮的人哪怕喝醉了也是美的，就是她嘴巴闭不上，始终安分不下来，一直叨叨个不停。
还时不时蹦出几个“混蛋”“过分”一类的字眼，像是在骂谁。
白穗凑上前仔细听了一会，没听出什么东西，只得摇摇头，脱下外套遮住她裸露的后背。
“下次一个人出来喝酒别穿这么少，不安全......”
哪怕宋初晓醉了，听不到她的话，她还是下意识唠叨。
突然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宋初晓手机响了。
通话显示上面的备注是“混蛋”。
白穗挑了挑眉，思忖片刻，还是接通了这个电话。
“喂，是哪位？”她的声音清冷，在这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听到她的声音，对面默了一瞬，也没人说话。
正当她准备挂断电话时，对面终于传来了一个男声：“白穗，你回国了？晓晓......她现在和你待在一块吗？”
出乎她意料，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她认识他。
“是你啊。”哪怕多年未见，白穗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人的身份，略微有些惊讶，“她现在确实和我待在一起，她喝醉了。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们在一块就好。”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道，“白穗，如果她醒了，麻烦你替我跟她说一句抱歉。”
她顿了顿，冷静地陈述：“如果想道歉的话，你最好还是亲自跟她说。”
“好......”对面回的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你们的事最好当面说清楚。”
“等等。”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面突然说道，“白穗，霍凌焰他一直在等你，他等了你六年。”
白穗默了默，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良久，她平静开口：“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