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宋祈安进入临水阁,北亭趴在正对着门的那张石桌前仔细端详着什么,宋祈安的到来令他眼前一亮,直起身子笑道:“宋小姐果然还是来了。”

    “怎么样?特使大人有何收获?”

    北亭似笑非笑冲内院使了个眼色:“宋小姐自己进去看吧,尸体我没叫人动,里面有人看着,就等你来呢。”

    合着北亭来了这老半天,不是来查案的,而是先行赶来保护现场,等宋祈安的……

    “有劳特使大人费心。”宋祈安径直往内院而去,北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垂眸一笑继续看起了石桌上的细小裂痕。

    在内院,宋祈安见到了带人守在院子里的陆逢渊,两位陆大人长得一般无二,早前跟随谢北辰前往宋府的是哥哥陆乘渊,为人相对和善,比较好说话,眼下这位陆大人陆逢渊则是弟弟,眉目间多了些冷漠疏离,见到宋祈安,只命人让出了一条通路,便沉着脸继续带人守在了院子外面。

    院中只几盆枯萎的花草和一颗矮树,树干上挂着一只歪了的鸟笼,此处应该就是青烟的居所,笼子敞着口,顺着笼子的方向往墙根望去,几滴血迹正落在宋祈安和陈虎眼底。

    “青烟莫不是被凶手所伤,逃出去的?”陈虎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如果是这样,青烟也许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凶手,很可能还目击了案发经过的活物,宋祈安心思微动:“陈校尉,臣女突然想到件事,也许对此案有帮助。”

    陈虎闻言一愣,转过头认真望向宋祈安。

    “臣女的妹妹宋祈宁,对养猫训鸟,很有一套方法,若能让她过来,也许能从青烟身上入手找出凶手线索。”

    陈虎犹豫了一下,命人去向院外的陆逢渊请示,宋祈安则继续在院中探查,她的注意力这一次,落在了墙边一处开裂的墙皮之上,陈虎循着宋祈安的目光望了过来:“那是……”

    陈虎凑近了些,赫然发现那处墙皮并非天长日久自然开裂,而是被什么武器划过所致。

    “陈校尉,麻烦你帮忙看看,这处划痕,究竟是什么武器所致,我先进去看尸体,我妹妹若能来最好,不行就算了。”宋祈安边走边道:“对了,若无其他事,还请你不要让人打扰我检查尸体。”

    “好,我就守在外面,宋小姐有事叫我。”

    推开房门,宏印法师的尸身横呈在正对房间大门的茶桌前,身下有一滩血迹几乎已经凝滞,据陆逢渊的人说,他们发现尸体后并未冒然挪动翻动尸体,尸身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的神情,怒目圆睁,眼睛里满是震惊与恐惧。

    宋祈安注意力全放在尸体身上,直到她看过法师身上再无其他外伤,想要以银针检查是否中毒时,才想起需要提前跟外面的人报备,起身却正对上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宋祈安愣住了,北亭所谓的手下,竟是去而复返的“十郎”,他不知在宋祈安背后站了多久,见到宋祈安错愕的模样,显得有些不满。

    “怎么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宋小姐没看到吗?”

    “十郎”看起来与素日并无差别,除了微微发白的唇色和身上淡淡的药味,暴露了他伤势未愈的现状,宋祈安忙回过神来,站定回礼:“抱歉,刚刚没太注意,特使大人无碍便好。”

    “我本就没什么大事,北亭非要我回去检查,耽搁了些时间,没想到香云寺主持竟会出事。”十郎说话不紧不慢,语气傲慢,不过几个时辰未见,他的精神却是好了不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与北亭关系倒是不错。

    十郎正说着,院子外面便传来了北亭略显不满的声音:“咳咳咳……本官耳力可好得很,有些人不要想着偷懒。”

    疏议院特使总共就十位,前序管后序,人高马大的“十郎”听到北亭的声音,不得不讪讪闭上了嘴。

    素日“傲慢无礼”的十郎难得乖顺,宋祈安心下觉得有趣,不自觉又多看了特使几眼,紧接着,宋祈安发现,十郎脖颈处的皮肤微微有些开裂,不等宋祈安将那处“小伤”看清,十郎便拢起了衣领,有些不满回望向宋祈安。

    “宋小姐,请你也不要偷懒。”

    宋祈安收回目光,转过身敲了敲房门,同门外的陈虎和北亭大致交代了几句,当她再转过身来时,十郎已掏出了一块面巾,提前围住了自己口鼻,遮住了半张脸的十郎,一双眼睛愈发夺目,见宋祈安愣愣看着自己,十郎眉心一蹙,似是又要出声催促。

    在他开口之前,宋祈安垂下眼,脱下了斗篷和宽大的外袍,挽起衣袖和散在身后的长发,同样从自己衣袋里抽出一块面巾围在了脸上,整个动作自然流畅,赫然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验尸官,当她做完这一切袍摆一掀蹲下身时,便见十郎目光灼灼正望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特使大人。”

    “你很适合做这些……”特使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听起来不知是褒还是贬,宋祈安礼貌点点头:“也许吧。”

    十郎却一反常态露出了几许赞赏的神色:“宋小姐日后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成为我朝第二位入大理寺就职的女子。”

    大理寺曾出过一位屡破奇案的奇女子上官霖,但上官霖的父亲上官无涯也曾在大理寺任职,因着这一层关系,当时身居大理寺卿一职的上官霖的功绩并不被世人认可,直到数年前上官霖意外身亡,她的事迹被编成了戏剧在民间传唱,这位奇女子的威名这才渐渐被世人称颂。

    因着上官霖的事,京州城中,原本鲜少有女子任职的府衙,陆续多了许多女子,诸如眼下风头正盛的疏议院中,便有一半的特使,是女子。

    十郎的话比起谢贵妃多了几分真挚,宋祈安一愣,而后认真回道:“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特使大人关心。”

    “宋小姐别误会,本官没有关心你。”不用看,宋祈安都知道十郎面巾下那张脸定又板了起来,她面色未变,边解开死者衣袍边回道:“嗯……那好吧,就当是臣女在关心特使大人,不知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十郎面色一怔,警惕回道:“本官的事,宋小姐还是不要多打听的好。”

    “好好好,知道了,我不打听,大人能帮我拿根金针吗?”

    下一刻,宋祈安手上多了根针。

    宋祈安看了眼手上的细针,又看了眼尸体对面的十郎,十郎疑道:“怎么了?拿错了吗?”

    宋祈安整齐排列的金针大小型号五花八门,一般人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十郎天赋异禀,一次就拿到了最合适的那根针,宋祈安并未多言,回了句“没有”,便垂下眼认真研究起了尸体。

    随着细针一根又一根被刺入死者体内,宏印法师的大半个胸腹暴露在了宋祈安眼前,除了胸口那处致命伤,这位宏印法师身上还有许多陈旧的疤痕,看起来,似乎是烧伤……

    宏印法师左边手臂连带着半个身子,全是此种伤痕,他似是被大火焚烧过。

    “大火……”宋祈安蓦地想起了两年前远郊那场大火。

    宏印法师出家已有十余年,两年前的远郊山匪怎么会与他有关系。

    即便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可能,宋祈安还是不信邪的在尸身七窍处密密麻麻扎上了针,沈淮之当年亲手解决了远郊山匪,若宏印有什么问题,金针一定会有反应,十郎静静看着宋祈安做完了一切,疑惑出声:“怎么样?宏印可曾中毒?”

    “特使大人稍待片刻,很快便会有结果。”

    特使却并不打算稍待,他依旧蹲在尸身对面,目不转睛注视着宋祈安的一举一动,直到宋祈安一一将细针收回,淬火之后收了回去。

    胸腹上的细针并无异常,但奇的是,从宏印左耳上拿下的细针,却变成了诡异的黑褐色。

    宏印的尸身果然被毒物侵袭过,宋祈安的面色也在发现那根变了色的细针之后,变得凝重无比,特使正欲向外禀报刚刚这一惊人的发现,却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宋祈安竟是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

    “!!!”特使匆忙上前扶起了宋祈安,当他无意间碰到宋祈安的手时,这才发现,宋祈安全身烫的厉害,她的风寒非但没有痊愈,反而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突然复发了。

    病来如山倒,宋祈安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恍惚间,似是有人强行扒开她的嘴,将一个又苦又涩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她的身体下意识排斥异物的进入,将那东西吐了出去。

    身侧似是传来一声“轻叹”,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听话,把药吃了。”

    “师兄……”宋祈安不会听错,即便是做梦,即便是周身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清明,她知道自己不会听错。

    “吃了药,师兄答应你,与你一起去京州。”

    “骗子……”宋祈安眼尾滑出一滴泪,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宋祈安再睁开眼时,地龙烧得正旺,床榻边伏着个纤细的身影,正是宋祈宁,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似是又回到了除夕夜之后新年的第一个清晨。

    然而她唇舌间浓郁的苦涩之气正提醒着她,她刚刚因为生病晕倒了,有人才给她喂过药。

    不对……谁来给她喂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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