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谜云

    铃兰走后留下一地的血脚印。元邈收回视线,看见刚才扶住铃兰的男子正和崔思齐窃窃私语,这人他也不认识。

    好在崔思齐主动向众人介绍:“这位是东川节度使高骛嫡长子高永,戊辰年生人,到今年虚岁刚弱冠,比在场所有人都小。大家可要手下留情,少给他灌酒,别给高郎君吓跑了。”

    “戊辰年.....和她是同岁。”元邈看一眼铃兰离去的方向。

    杨树林倚墙而立,无心凑崔思齐那边的热闹,恰好他派出去侦查的下属赶到,在他耳边汇报侦查情况。

    他听完下属的汇报,面容惶恐,立刻发问: “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属下不敢欺瞒。”下属道。

    杨树林眉头拧成麻花,急得赶紧告知大家:“这下麻烦了。顾家的守门去过衙门报官,说顾炜今日出去一整日,到现在都没有回家,也不知去哪儿了。”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静默了,高永不懂圈子里的弯弯绕绕,先行打破沉默:“或许他是畏罪潜逃?”

    “不会。”元邈转而问高永,“你记得刚刚的铃兰娘子多高。”

    “中等身量,六尺多,比我低一些。”高永回答。

    “铃兰大概在这个位置。”元邈伸手比了比自己胸口,说道:“她若想杀我,砍在胸口还差不多。顾炜和我差不多高,抹脖子要更方便些。”

    崔思齐回忆着答:“雪吟娘子个子偏高,听说半边胡人血脉,有八尺半了,和你我差不多高。”

    杨树林道:“这么说,肯定不是顾炜行凶。看房中没有打斗的痕迹,干干净净的,估计凶手是雪吟熟识的人。”

    元邈点头,之后沿着血脚印反方向迈步,最终停到墙角有一块尚未干涸的血渍。

    高永感慨道:“尸体倒在入口不远,血液竟会迸溅到这么远。”

    元邈没空理睬高永,手指敲了敲身后的墙壁,侧耳倾听墙壁发出的咚咚声。

    这个举动很快让在场人意识到了元邈的意思,屋子里似乎有暗道,就在眼前这堵墙后。

    杨树林大步迈到元邈旁边,跟着敲击墙壁的砖块,两人很快把整面墙都敲击一遍,没有听到丝毫异常响动。

    “这墙后没有暗道。”杨树林略显失望地说道。

    元邈不以为然地看一眼杨树林,转回去拿过刚才他倒水的茶壶,在墙角的位置倒下茶水。

    水流在接触地面后,慢慢流向墙壁,随后水涌入墙底的缝隙之中,之后水慢慢减少。

    元邈解释道:“墙壁敲不出空心声,大致暗室有用其他建材加固过。无论加固使用水泥或是黑铁,都会引起地面轻微塌陷。”

    地面上的水已经消失干净,只留下一片潮湿,显然是流向墙壁的另一端。

    “这血液不是雪吟娘子的,似乎来自暗室里的人。”元邈推断道。

    杨树林想了想,觉得元邈说得有道理,随即吩咐下属搜寻墙壁周围的机关。

    在移动展示架上的琉璃花瓶后,墙壁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出现一道黑色的生锈铁门。

    *

    铁门的另一侧,顾炜听到源自墙壁的响动,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方才梦见抓着雪吟娘子的手,拉着她一路逃离长安,到自己家乡吴地隐居。

    顾炜稍微一低头,见到自己右手确实捏着一只白皙手腕,只是这手腕有点粗,又定睛一瞧,这手腕属于一个异域打扮的男人。

    他下意识站起身,瞧见男人的脖子留下血液,像小溪般流淌在地面上,甚至沾染在他的鞋底,将特殊染料漂染过的白色锦靴染成血色。

    更令他无比恐惧的是,他左手紧紧握着一柄匕首,匕首上面也染着血。

    由于顾炜所处的地方是个暗室,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在里面不断回声,他听到清晰的脚步声接近,抬头看见一群老友在暗室里相逢。

    顾炜尴尬落了一句:“你们来了?”

    “嗯。” 元邈是在场唯一应声的人,又不嫌尴尬地补充一句,“这下你今晚是真回不去顾家了。”

    顾炜丢下匕首,也不管在场的人是否相信,焦急解释:“不是我做的,我醒来就是这个样子。”

    他边说边朝着众人靠近,坊卫却反手制住顾炜,将他压去长安的大牢。

    这间密室里涌入大理寺的人清点现场,其他的人因为目击到现场,也被杨树林带走去录口供。

    元邈走出房间时,抬头仰望天空,见到太阳已经落下了,天上挂着零星几枚星子。

    铃兰从隔壁房间钻出来,听到门响就跑到元邈面前,“你总算出来了,我这里又饿又困。那老板狮子大开口,说喝水五十文,吃一枚点心三两,还........”

    不等她说完,元邈面色黑沉,冷声冷气道:“不是叫你回去了?总不会是等我,还是说在等其他人?”

    铃兰察觉出元邈态度的不友善,但想不通原因,只道: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等你。这酒楼被官府人马包围了,我根本出不去。”

    “包围这里的是神策军,内侍省的穆椋带着他们来的。”元邈轻笑反问,“还以为你比我洒脱,没想到比我还难面对过去。”

    穆椋是宪宗身边宦官,近几年得到陈抱朴的有心栽培,在长安城算是有头有脸的角色。

    自从德宗起,宦官的权力日益增长,上至朝堂下至市井,几乎没有他们不插手的事,这件事也不是例外。

    而当初差点和铃兰成亲的男子就是穆椋,铃兰自然惧怕见到他。

    铃兰尴尬道:“和你不一样,我和他其实是.......”

    元邈毫不留情地打断:“其实是你当初和穆椋走得近,他会错心意,向桑雯他们禀明此事,最后被赶出崔家。”

    他继续说道:“后来你听说他入宫做了宦官,心里因愧疚这些年一直躲他。”

    铃兰默了默,看到元邈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浑身无所适从,只得承认这说法,又问:“你听我家娘子说的?还是裴相?外面不知道他的身份,知道的也都说我是被退婚的一个。”

    元邈道:“起初我听到的也是这个版本。不过宦官梳拢的女子也不少,穆椋在长安位高权重,却没听说穆椋有这样的风流韵事,显然有放在心里的人。”

    “嗯。说到你心坎里了,是和他同病相怜了,劝我?”铃兰反唇相讥,说完这话后她有点后悔,知道等下又要遭元邈一顿冷嘲热讽。

    预想中的言语没有传来,元邈反而解下自己披风,丢到铃兰怀里,铃兰迷茫又恐惧地看着他。

    元邈见铃兰面露难色,刻意咳了一声,解释道:“披上吧。我自来反感这些专权的宦官,让他误会是一桩解气之事,但你不能误会。”

    “哦。这样就好。”铃兰松了一口气。她从穿越到这里后,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是现代人,也并不打算融入“男人将妻妾成群当成正常事”的世界。

    两人并肩走出来的时候,崔思齐一眼瞧出铃兰的披肩,忍不住打趣元邈两句。

    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神策军,穆椋带队走到附近不远,隔着人群望向铃兰。

    铃兰觉察到那视线,慌忙低下头。

    元邈看穿铃兰的心虚,向四周环视,撞见穆椋一甩袖子,带着队伍靠近他们一行人。

    穆椋站的位置离铃兰极近,他伸手一抓就能把她拽到身边。可惜现在大庭广众的,铃兰身边又有崔思齐他们这些高门望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面对曾经的爱慕之人,穆椋心里泛起酸,主动与她攀谈:“真是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在崔家大宅。”

    铃兰小声“嗯”了一声,正酝酿着如何接话,元邈接过话头:“是挺久的。借住崔家还是七年前,当时穆少监还是姨母身边的守卫。”

    穆椋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的话显然是说给铃兰的,元邈偏偏没眼色地抢话,这下铃兰彻底不打算张口了。

    他眼巴巴盯着铃兰,无意中瞧见了她身上的披风,转眼就见元邈贴着她站立,实在是有些碍眼。

    穆椋想起元邈当初在崔家的事,忽心生一计,不怀好意地道:“都怪咱当初没守住门,让元郎君溜进去了。这事情败露后,咱倒是没受牵连,只是可怜了铃兰娘子。”

    “她怎么了?”元邈转目疑惑地看了一眼铃兰,回过来又问穆椋。

    “当初主母因您和崔娘子的事生气,但您早就回长安了,她可不舍得惩罚崔娘子,这就苦了崔娘子房里的丫鬟了。”穆椋边说边叹气。

    “杜鹃姑姑可还好?”元邈想到当初桑雯身边的杜鹃姑姑,当初一直给他捎信递消息,若是事发非要惩处一人的话,她是最绕不开的。

    穆椋看铃兰仍纹丝未动,便说道:“杜鹃姑姑怎会有事,有小姐护着。这里面就铃兰一人受罚了,人被推进湖里,差点命都没了。幸亏有咱及时救她出来。”

    铃兰意识到穆椋有点她的意思,当然也有威胁她的含义在,她当初被罚沉湖是因为她代娘子弹琴,相当于在他们之间牵线搭桥了。

    这事可不能让元邈知道。

    铃兰赶忙出列,冲穆椋行了一礼:“多谢穆少监救命之恩,民女一直记着这件事。”

    “你记着我就好,可别忘了。”穆椋听见铃兰的声音,心头有几许窃喜,语气也温和了几分,说道:“这不现在你也离开裴家了,改日咱们回头聚聚。”

    铃兰咬咬牙。

    “那我就.......”

    “为何只罚她一人?我记得她当初呆呆的,任谁看来都不是有心的。”元邈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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