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且说楚亦修三人在回府的路上,又谈起了方才之事。

    “郑为,那些太监果真是太子的人?”

    郑为道:“不错,那位明公公是太子府中的总管,叫明月心。”

    楚亦修道:“你可知今日之事因何而起?”

    郑为道:“这个属下确实不知。”

    楚亦修知郑为是皇帝的人,不愿过多透露事中端倪,便也作罢了。

    但楚亦修听得出他说起太子与那明公公时语气中的不屑,不免疑惑起来。

    当今天子龙脉单薄,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且早年间流落在坊间,七岁之时方才得以寻回,认祖归宗。皇帝十分器重这位太子,为保江山稳固绵延,定是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培养。

    按说郑为既是皇帝的人,也应对太子尊敬才对。

    楚亦修思及自己初来乍到,不解之事颇多,为了日后能在京城便宜行事,还要多多了解这里面的人情世故才是。

    回到府中,楚亦修单独将连钰叫到寝室之内,嘱咐了一些事情。

    第二日,楚亦修正在书房作画,连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世子,小的回来了!唉,这京师果真是个表里不一,藏污纳垢之所啊!”

    楚亦修见楚钰眉飞色舞的样子,停笔斥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可探得昨日死的那女子是何人,犯了什么罪过?”

    连钰道:“说起来,世子和这女子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呢!您还记得前日我们去过的宜春苑吗?她便是那里的琴师苏小小。”

    楚亦修当然记得,那宜春苑是皇家御赐牌匾的歌舞坊,里面名伶荟萃,誉满京城,不是一般的达官显贵还入不得这销金窟呢。

    楚亦修前日刚好去过那里,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昨日那浑身脏污凄惨的女子和苏小小联系在一起。

    他还记得那日苏小小是压轴出场的,确实能歌善舞,公艺倾绝。

    因着当日捧场的人比平日多了不少,歌舞坊还特意赠送了一项特殊的服务。

    苏小小在大厅的节目表演完毕之后,举办了一场抓阄的游戏,她会在场上的贵宾当中抽取一人,于雅间单独献技,那幸运之人还可一亲芳泽。

    楚亦修未被抽中,便提前离开了。只是未曾料到,仅仅一日,这名满京城的娇艳女子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死状还如此惨烈。

    思及此,楚亦修问道:“这苏小小怎的得罪了太子?”

    连钰接道:“您还记得那日最后抓阄游戏中被抽中的那个人吗?”

    楚亦修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个少年。”那人一直坐在第一排,身边貌似簇拥着不少人,虽距离较远,但因那人年岁不大,却风姿袭人,楚亦修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连钰道:“您说的不错,那少年便是当朝的太子楚璃玥,据说他入了苏小小的雅间之后,啧啧,便对这美人雨露恩泽了一番。”

    楚亦修拧眉道:“太子今年只有十六岁,这么早就眠花宿柳?且不顾忌自己的名声?”

    连钰面露鄙视道:“世子,您当谁都跟您一样?都二十岁了,还没……”

    说着,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楚亦修觉得自己应该对下人们增加些威严了,他瞪了连钰一眼。

    连钰不怕他瞪,嘻嘻笑了一下接着讲道:“世子您说的对,可不就是这个理,这名声可是着实不好听啊!但这还不止,据说太子身边有一个贴身的随侍太监,相貌秀丽,是太子的这个!”

    说着,楚钰狡黠地笑了一下,曲起双手的食指,指尖对在了一起点了点。

    “就是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明月心,他可是太子的心尖肉,已经跟随太子数年了,一直宠着,他手底下还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净军,伤天害理的事儿没少干,我们昨天看到的那几个都是那里面的人,传言这个明月心好妒狠辣,这苏小小是触了他的忌讳了,才会遭此大难。”

    楚亦修想到昨日见到的明月心,气宇甚佳,便道:“这话听起来不可思议得很,兴许是传言夸大其词罢,再说此种事情定是极为隐秘的,你从何处得知?”

    连钰道:“我也是从一些市井流言处听来的,虽然不可全信,但是既然能传得这么绘声绘色的,总不至于是空穴来风吧?要我说,自古宦官多误国,皇帝身子弱,唯一的太子若是失了民心,江山可不稳了。”

    楚亦修沉思了片刻道:“未曾亲眼所见,不可人云亦云。”

    连钰道:“如果市井流言不足为信,那郑为可曾是宫中侍卫,他的话总是可靠的吧。”

    联想郑为日前所言,又想到那明月心涂脂抹粉的,内心里已然对连钰所言之事信了八九分。

    不过,说起太子,他自上京之后,却还没有机会得见。此番见闻,竟令他的忧国忧民之心泛滥起来,不禁胸中感叹,若是未来储君当真宠幸宦官,多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时候,他得去拜会一下这个太子弟弟了。

    ……

    房内,明月心正坐在窗前托腮沉思。

    恍然间,她重生到这个历史上未曾记载的朝代已然十九个年头。

    上一世她身世凄惨,双亲在她四岁时因车祸死去,她被寄养在农村的唯一的叔叔家中,婶婶对她苛刻至极,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没有感受过一丝温情。

    她努力学习,考入了名校,参加了工作。但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她没有形成好的性格。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她学习能力很强,但步入了社会,性格的缺陷被放大开来,她始终没有学会如何适应社会和如何与人打交道。

    最终,她还是在孤独和抑郁中选择了自我了结。

    明月心带着上一世的痛苦记忆和敏感孤僻的性格降生到了这个架空朝代。

    这一世,她竟能坚强地活到了十九岁。而且,她还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在这一世里,她有了坚定的人生目标,她要守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当朝的太子楚璃玥。

    明月心走出了房间,黄昏时暖洋洋的阳光从西面照过来,她眯着眼睛沐浴在这柔软的夕阳中,贪恋地享受着这温暖的时刻。

    院子里尽是假山石榭,百花翠竹。太子府虽比不得宫中奢华,然景致更好,而且更自由。自太子十五岁生辰后,皇帝便赐了这座太子府,以寄荣宠。明月心便也随着太子搬来了这里。

    明月心踱步到了太子的寝殿前,大门关闭着。她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反手将门复又关严市后才向房中走去。

    外间屋中,有两个小婢女在候着。明月心屏退了她们,然后朝里间屋里走去。

    楚璃玥正在床榻上平趟着,阖着双眼,很安静,看似睡着了。

    明月心走到了太子床头,轻轻地唤了一声:“殿下。”

    楚璃玥即刻睁开了眼睛,显然方才并未真正睡实。

    十五六岁的少年,五官分明,剔透蕴藉,细看之下,那一双玲珑的双眼和明月心有五分相似。

    楚璃玥欠了欠身,想要坐起,明月心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她拿过软垫倚在了楚璃玥的背后,然后规矩地站在床边问道:“殿下今日上过药了吗?”

    楚璃玥答道:“方才已经上过了。”

    说完,他眼神直视着明月心,稍稍顿了一下,脆弱地唤了一声:“阿姐,坐我旁边来。”

    明月心顿时脸色严肃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慎言。”

    许是生病了的缘故,见明月心如此冷硬的语气说他,楚璃玥显得异常委屈,嗔道:“这里就我们两个。”

    明月心心中柔软下来,柔声规劝道:“那也要注意,毕竟尊卑有序,殿下是未来储君,身份贵重,不可叫人抓住了把柄。”

    楚璃玥叹了口气,撅起了嘴,道:“我知道了,这太子做得约束,不如小时候我们两个相依为命那时自由自在。”

    明月心嘴角弯了弯道:“又耍孩子脾气,这话私下里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被旁人听去了,我知你是有大志的人,将来是要成为一代明君的。”

    楚璃玥拉过明月心的手用力握住,眼神坚定下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有我在,定会保你我一生富贵!”

    明月心笑道:“我可一直等着呢。”

    楚璃玥松开了明月心的手,语气阴冷了下来,问道:“那个苏小小怎么样了?”

    明月心道:“这人昨日已经死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楚璃玥道:“死了就算了,大不了我们以后行事谨慎些。”

    明月心道:“此次却是我们大意了,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看这件事还是禀报给皇上为好。”

    楚璃玥道:“不可,此事是因我为给你过生辰而起,如果他知道了,定会降罪于你的,说不定又让我们迁回宫去,我可不愿,这事你就别再劝我了。”

    明月心未再多言,现如今,她已随太子迁出宫外,没有资格直接面圣。不过,昨日菜市口这么一闹,想是皇帝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且说前日是明月心十九岁的生辰,太子为了给她做寿,特意安排去了宜春苑热闹热闹。

    之前在宫中,明月心只是太监身份,故而生辰从未正经地庆祝过。此番出了宫,二人自由了许多,楚璃玥想把她的生辰弄得有趣一些。

    因明月心最近研习琴艺,他便特意点了京城名伶苏小小的场。未曾想二人当天运气不错,在抓阄的环节中竟中了头筹,入了苏小小的雅间单独听琴。

    本想是一桩幸运之事,却未料原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苏小小琴艺高绝,余音绕梁。然其武艺却更为高强,欲趁抚琴之际,行那刺杀之事。

    明月心回想当时的情景确是极度凶险的。

    那日,苏小小欲带着楚璃玥入雅间,本意是只准他一人入内。奈何楚璃玥不干,他坚持要同明月心一起,言明此次前来本就是为着给明月心庆祝生辰的,如果不准他们一同听琴,那他便也不听了。

    一番商量下来,苏小小只好同意,并将二人一起让入了雅间之内。

    入了雅间,关了门,室内幔帐轻纱,清香缭绕。

    苏小小在琴前坐定,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十根玉指在那琴弦之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倾泻而出,时而柔婉动人,时而刚毅昂扬。

    就在二人听得入神之时,苏小小右手猛然抬起,从袖子中飞出了一只袖箭,直奔楚璃玥的面门袭来。

    幸亏明月心反应及时,一脚踹倒了楚璃玥坐的凳子,使得楚璃玥跌坐在地上,才堪堪躲过了苏小小的暗器。

    苏小小一击不成,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剑,与二人战在一处。那苏小小动作狠厉,招招尽是肃杀之意,明月心和楚璃玥二人合力才堪堪将她制服。

    不过,在打斗中,楚璃玥的肋间中了一剑,虽没有伤及要害,却仍需卧床休养几日。

    明月心回想当日的险境,至今心有余悸。

    她问向楚璃玥道:“依殿下看,这苏小小是何人指使的呢?”

    楚璃玥睫毛煽动了几下:“父皇一直忌惮西平王,和他明争暗斗了许多年,月前西平王世子被他调入京来当人质,不知是否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明月心道:“你怀疑是西平王的人?”

    楚璃玥凝着眉毛道:“我实在是想不到旁的可能。”

    明月心道:“这些年在宫中明里暗里的也听了不少西平王言论,都说他存有异心,但却从未见他有过什么谋逆的动作,此番世子进京不久,便有人行刺于你,任谁也不得不想到他们。”

    说完,明月心眼神暗了暗,昨日竟那样凑巧,西平王世子出现之时,苏小小就被人灭了口。

    楚璃玥轻哼了一声,道:“管他是谁?猫也好,狗也好,我是不怕他们的。”

    明月心道:“我知你自小便有旁人不及的勇气,只是此番行刺,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还是要多做打算。”

    楚璃玥赞同道:“你所言不差,待我过几日好了便入宫,向父皇多求一些厉害的侍卫来。”

    明月心摇了摇头,道:“如果殿下你不堪寂寞,总贪玩自负,再多的侍卫保护也是没用的。”

    楚璃玥道:“这次怪我大意,之前这么些年在宫里,也没出过什么大事,谁曾想这次出了太子府就被人算计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加倍小心。”

    明月心自责道:“这次也怪我,就不该同意你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宜春苑听曲子。”

    楚璃玥道:“说起来,这么些年,都是你护我的,如今我大了,也想为你做些事情。”

    明月心道:“只要你平安顺遂,我便别我所求了。”

    思虑身边危险重重,二人心中渐渐地均有了一番计较。

    三日后。

    明月心在房内抚琴,楚璃玥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明媚道:“你别是有什么未卜先知之术吧?”

    明月心停了下来,笑问道:“太子这话又是从何说来?”

    楚璃玥道:“我见你这两日练琴练得紧,你猜猜,父皇此次召我入宫何事?”

    明月心故意猜了一会儿,摇摇头道:“看你高兴的,定是件好事。”

    楚璃玥难掩激动之情,上前握住了明月心的手道:“父皇他准你恢复女子身份了,而且还命左太傅收你为义女,你再不用扮那小太监了!”

    明月心就势站了起来,面露惊讶问:“果真?那左太傅他老人家同意吗?”

    楚璃玥子道:“那是自然,老家伙敢不同意!父皇此番真的是良心发现了,过几日便是夏至宫宴,父皇知你会抚琴,还特意命你当场献艺呢,说是你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要趁机为你寻得个如意夫婿呢!”

    明月心面露羞涩道:“如此,皇上费心了。”

    楚璃玥道:“要不我怎么说你未卜先知呢,这几日琴练得这样紧!”

    接着楚璃玥面上又流露出了一些惋惜道:“说起来,你的琴艺确实有点一般,不过你也无需气馁,我相信你恢复女装之后,单凭姿容便可惊艳四座,到时定然能觅得个好夫婿。”

    明月心嫣然一笑,道:“那便借殿下的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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