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

    01.

    有些人,即使你遇到了在乎了甚至是彼此心意相通了,也并不是最后的你所能得到的,就像周泽楷终其一生去怀缅一个只在畴昔中存在的女人一样,因为她的未来早被夺去光芒,而他却只能扛着不可丢弃的责任在这现实里苟延残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道,舞池中穿着暴露的人在摆弄着各自内心的疯狂,衬着暗色里不停闪动的霓虹灯,入眼都是各种充满诱惑的姿态。女人姣好的面容在他眼前摇晃,呼之欲出的胸部连带着火热的娇躯蹭在腰际,渐渐摸上他脖颈的手充满挑逗性。

    周泽楷对在他身上放肆的女人无动于衷的表情,让对方爱惨了,“要吗?我什么都能给你……”圈里出了名的有财势与材貌的痴情男,即使已有继承人到了不惑之年却依然让人欲罢不能的周家家主。

    先不说现今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那么一个炙手可热的人儿尽管周家那短命的家母还在世,也阻挡不了被各种欲望所支配前来献身的人。即便求不得一席之位,人生苦短做一晚萍水相逢的野鸳鸯也是稳赚的。

    娇喘在耳畔,他稍稍侧过脸,双眸平静无波看了看那艳丽的脸蛋而后推开了她盘旋在他锁骨并撩拨着他颈间坠子的手,半晌女人身子一僵脸上妖艳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瞳孔便伴随着他低沉冰冷的声音渐渐扩散。

    “这不是,你能碰的。”

    周泽楷走出那五光十色的激情森林,无视在外头等候的人慢慢走进黑暗中。迟到而来的好友无奈地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招呼了人过来把尸体弄走后喊着周家的人快跟上,可说时迟那时快他们早已失去了周泽楷的踪影。

    男人烦躁地挠着那头棕发,啧嘴抱怨:“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对于家主总是三天两头玩失踪,周家从开始的慌张到后来懂得他不是个乱来的人也就习惯了。所以周泽楷一回来管家便如常地报告事务,末了还惯例告知他小少爷还在训练场里。

    周泽楷一顿点点头,把大衣交给仆人后便朝训练场走去。场里隔音措施好,即使疯狂扫射在外看来宅子还是安静得很,他站在门边看了许久不远处那小小的身影举着枪,动作利索地瞄准着所有人形靶子心脏位置射击,直到最后一个时他才走过去快速伸手握紧对方小手,“稳住。”

    子弹正中心脏,无一丝偏离。

    “父亲!”周泽楷温和地揉着小孩松软的头发应声,孩子性格不似他那般沉闷,还多了几分儿童特有的欢腾,一见到他就总喜欢把自己的事情都说予他,而他也乐意倾听。

    面对孩子示范的请求他也无一不答应,在台上随手掏过一把枪,片刻间的连环枪响过后,所有靶上眉心处的弹洞已说明结果。

    “父亲为什么只选择穿眉心?”

    修长的手抹去小人儿面上的细汗,他在凝视间渐渐失神。孩子面貌七分像他,可周泽楷却总是用手描绘其剩下的三分,倒不如说是他更希望孩子像至亲血缘上的另外一半,“……习惯。”

    直至仆人前来提醒时间,小孩才依依不舍离去,周泽楷忽然想起什么唤人前来吩咐,“停掉小宸周末的课,外出。”

    人走后训练场仅剩他一人,他习惯性地擦了檫枪口然后抬手对准靶的心脏位置,良久过后却仍没有按下扳机,甚至是狼狈地收回姿势空余一手去平复环紧因他而颤抖起来的枪膛。

    *

    三月上旬,因还有二月尾巴的留影而没有展现其特有的梅雨天气,可周末的天仍是被昏暗布满。扫完历代的墓后,周泽楷并没有和儿子一同去最后一个地方,而是把他交给了别人,“江。”

    江波涛颌首领会,看着他接过仆人一直拿着的纸袋然后远去的背影,没有一点意外仿佛年年如是,“走了小宸,看你母亲去吧。”

    周家的祖辈占着一座山,与别的公墓有一定距离,周泽楷先是徒步走去了一个地方放下手中的花,因为叮嘱人看着所以墓干干净净的。他看着碑上那写着的易师二字站了半会一声没出又离开继续往山上走去。

    他还要去掩藏在山林深处的墓碑那,见她。

    每年只见一次人影的地方再次被杂草侵蚀,周泽楷脱下手套拨弄了许久才让墓周整洁起来,而后又用仍干净的手套把来路上折的野花捆扎起来,和纸袋里的东西一起放到坟头,最后才咬破自己的手指去描碑上仅有的三字。

    在这一刻周泽楷回忆起很多事情,古老而墨守成规的周家曾因固步自封爆发内乱,让本就不强大的家族迅速枯萎成风烛残年的老树那般,而当时的周泽楷还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父亲没有时间精力更没有天赋去把周家历来的精髓教予他,却不知从哪给他寻来师父,好在他自己天资聪颖。可就在他学有所成后不负荒火碎霜继承之名的时候,亲眼看着父亲倒在师父枪下,随之他的师父只留下了本名给他后,失去了踪影。

    那是他第一次和樊家有了接触,那年周泽楷才刚成年,被迫着接手乱成一团的周家,被迫着成长与接触血腥,乃至最后被迫着报仇,当这些都成为昔日后他的双十年华早已过去,而在经历这些时他却遇到了另外一个樊家人得到此生最温暖的岁月,纵使短暂得让人不忍。

    此后事情的态势无非也就是迅速强大起来不日而语的周家站稳了踏进第一阶梯的腿脚,同时还有沉默低调的周泽楷声名鹊起,但多年过去后就是这么个无数人垂涎的周泽楷突然结婚生子了,而那个让人嫉妒的女人却迅速凋落,与他天人相隔。

    可也只有他本人知道,无论是多少风华集一身,还是在外人看来对亡妻念念不忘的深情,周泽楷从头到尾都是孤身一人。

    现在他会看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庞中带着几分其母亲神韵的周殊宸失神,也不过是因为其母亲与那人眉目形似,可既然她没有福分继续当影子,那么她身后仗着周家恃强凌弱的家族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而樊家与周家不同,人口简单,却因家族特性连故去后的葬身处都各不相同,更遑论墓碑上所刻之名的真实性。但只有她的姓名是确实的,更是周泽楷亲手刻上去的。

    他并没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响,只是断断续续说了些事,“店很好,镇里的人很好,我也……”

    沙哑的声音在幽深的林里显得格外空洞,周泽楷呆愣地看着碑上沾染了他血而红的名字,终是说不出未完的话。

    02.

    即使暮云叆叇,总有昀光能在罅隙中穿漏而出,就如在绝望中点亮的那丛微光,纵然细小却是毅然而立。

    眼睑微动,她挣扎着张开眼睛,与梦境中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似的房间让她不自觉地闭上双眸,直至她曲指平静地擦干眼角的泪光,昨天弯起的唇角才能继续保持下去。

    车轱辘滚滚而过压在石砌的拱桥的声音,仿佛成了这个被溪流所围绕的古老小镇新一天开始的鸣示。

    她拉过窗帘把外头的鸡鸣狗叫、人声渐起隔绝,脚步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响声,她站在楼梯上望着楼下那个因擦脸而把面粉弄到脸上的青年,抿嘴而笑。

    “早安,泽楷。”

    *

    铃铛随着木门的开关而响,外头灼射下的艳阳被石楼木屋挡住,落到地上的大多只剩下不成形状的斑驳。她抱着装满长棍面包的纸袋,边和路过的人打招呼边等着那个仍没察觉自己被面粉涂脸的青年。

    小镇的古老延续了旧时的淳朴,人们安祥地生活着,就连在屋檐上侧卧着难以驯服的野猫也在他们走过时稍稍睁开那圆润的黄眸,懒懒地喵了一声过后继续睡它的懒觉。

    周泽楷艰难地把双手从女生手中抽回后默默后退几步,见着那头的人仍蹲身和老人温声说着话,他看了看怀中的面包,捏了些边角放到旁边的木桶上等着鸟儿的光临。

    她回来后看到的便是周泽楷坐在石阶上胳膊站满白鸽无辜地瞅着她的场景,叹气挥开鸟儿又帮他把羽毛摘下,“刚刚还跟婆婆说你稳重,可我转个身就看到你这个样子。”

    周泽楷眨眨眼一脸纯良没有反驳,只是甩甩那头墨发站起拉着她快步走开直到石桥才慢下脚步,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又被揩油啦?”说罢又伸手过去拍他腰际,“我就摸了怎么着。”

    她知道周泽楷的腰敏感得很,也不出意外地见到他一脸纠结地僵了身子,“脸刷就是好,对方连面包都不要了。”听这话周泽楷就晓得自己拿面包去喂鸽子的理由她早就明白了。

    ……

    03.

    二十年前上任周家家主错手杀了黎尧,十四年前他和樊舒怡定下约定,待你成熟之时便是她为夫手刃仇人的日子。我亲手做的子弹,比谁都清楚。妈妈说我赢不过你我也深知这点,你除心软外太出色了。为夫报仇…父仇子报,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周泽楷……你只能为我而来。

    她本想把这句作为最后留给他,可薄弱的感知却仍能分辨出水珠滴落在脸上的冰凉,她无奈:抱抱我。哭吧,把我那份也一起哭出来,毕竟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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