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四月十四号

    世界末日的第一天。

    今天也是陈玥经历的第四次世界末日。

    “听我说！把她抓起来啊！她有病，她会变成丧尸乱咬人的，相信我啊！”清秀漂亮的少女在警察的阻拦下有些疯狂的指着被挡在人群后的女老师。

    “你冷静点孩子，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解释一下。”穿着警服的年长男人拦住她的指指点点，温和的劝导着。

    “我说，她有传染病，她会害死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的！”

    这话一落围在办公室门口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倒抽一股凉气，戒备的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女老师。

    “你胡说什么！”

    一直在人群中保持沉默的女老师终于爆发了，她看着四周同事有些戒备和害怕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恼怒，或许是担心自己以后的工作生活会受到影响或许是学生的态度刺激了她，她生气的大喊道。

    “陈玥你发什么疯啊，我有什么病？我能有什么病？你才是有病吧！”

    社会经验丰富的女老师知道谣言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如果不解释清楚以后她在这个学校将很难立足。

    “不是，同学你先冷静点，你说这话有什么依据么？”

    维持秩序的警察严肃的看着陈玥“你知道你这话有多么严重么？如果是谎话那就是诽谤，而且如果你因为这种没有依据的事情把我们警察叫过来，就是报假警你知道么？”

    “你们相信我，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就是被她这种人害的，她身上有传染病，我打电话的时候都说了，她有病，传染病，会乱咬人的！”

    陈玥语无伦次的说到，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一次次荒诞的经历让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急迫和尖锐。

    她只能不断机械的重复着“她有传染病，所有人都会死的，把她抓起来。”

    “你冷静点陈玥，到底怎么回事？”班主任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声音让她找回理智。

    “张老师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哥...不止是他，我们...我们都会死的，就是她，就是她。”

    这样的不冷静和绝不更改的执拗让一向那个以好脾气著称的女老师气到嗤笑一声，随后冰冷的说到。

    “警察同志，我年年体检身体很健康，今年体检就在半个月前，我敢保证我的身体很健康，绝对没有传染病，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但是如果我检查后丝毫没有问题的话我要求走法律程序。”

    民警看到她这样言之凿凿，意识到可能是这个学生误会了什么，连忙劝到“诶诶，刘玉，刘老师是吧，我们冷静点，误会解开了就好，干嘛跟个学生一般见识，您说是吧。”

    一旁的老师怕事情闹大，也跟着劝道，左一句相信你右一句别计较。

    刘玉的脸色渐渐缓和，她其实没想真的走法律程序，毕竟陈玥也是她的学生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态度。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出来搅局的竟然是陈玥，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好，你去检查，现在就去，离开这里，这样就行了吧，这次能活下来的，这次能活下来的，这样就行了，这样就行了。”

    她就像是没听见屋子里其他人的声音一样，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有些神经质的喃喃，这让屋子里几个人都有些汗毛竖起的悚然，怀疑的眼神再次投过去，随后又无奈的摇摇头，竟然被一个孩子的瞎话吓到了。

    陈玥的态度足够坚决，这让刘玉消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起，这次是谁也无法插手的僵局。

    事情闹到这样民警也没了办法，只好按照两人说的走起了程序，如果这位刘玉老师没有生病，那么陈玥面对的就是拘留七天的处罚。

    坐上警车后，那个歇斯底里的少女竟然一瞬就变得安静起来，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直到车辆停到了医院门口。

    由于警方在医院方面打了招呼，一系列的检查做的很快。

    刘玉的体检结果很健康，除了白细胞比平常值有些增高需要仔细检查一下原因外，其余常见的传染疾病指标是丝毫没有。

    而且甚至他们还给陈玥也做了个检查，证明了她没有嗑药没有精神失常，身体还因为常年运动非常健康以后，再也找不到宽恕她的借口，只能无力的劝着刘玉，这只是个孩子，但刘玉的态度十分坚决，认为应该让她长个教训。

    也就是说陈玥要拘留了。

    警察原本并不想做的这么绝毕竟她还没高中毕业，想等监护人来了看看能不能双方再调解一下。

    但陈玥因为父母一个在国外没法回来一个暂时联系不到，只能在家长来之前先把她关在了拘留所里和几个犯人一起享受拘留五到七天的民事惩罚。

    负责案件的民警本以为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小姑娘被抓的时候会强烈反抗。

    但是很奇怪，她在她知道那个老师没有病以后，她突然就安静了，或者说是寂静了下去。

    她开始一声不吭的无论其他人和她说了什么，她也只是沉默，也不再说什么传染病、末日的。

    其实这个结果在陈玥和报警前就有预料了，可是心里那点微薄的希望和其他想法还是让她做了这件事。

    虽然自己被拘留了，但闹了那么一通后刘玉请假回了家，总归是远离了学校。

    她原本想要让刘玉老师检查出传染病好去医院治疗以至于避免接下来的事故，但是一套检查下来她却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这个病…是没有征兆突然爆发的么？

    还是那个老师在之后感染上的呢？

    如果是第一个，那么学校很有可能就没了感染源头，如果是第二个…

    陈玥烦躁的咬着手指，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希望这次学校能逃过一劫吧。

    但如果没有呢？如果她判断错了呢，老师并不是最初的感染者呢？或者说不是那个唯一的感染者呢？

    陈玥缩在床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像是被按住什么开关了一样不停的在抖，无法抑制的心慌和对不知以后会怎样的恐惧。

    而也因此，当同被关在拘留所里的犯人毫无征兆的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扑倒时，陈玥竟然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脖颈间爆出青筋的瘦弱女人像是刚被放出笼子的猛兽一样在另一个女人脖子上撕咬，下一刻被其他来帮忙的人猛然踹开，随后又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从地上爬起来锲而不舍得扑向下一个人。

    在一起被关起来的‘室友’们惊恐的在牢房里逃窜、尖叫、怒骂警察让他们管管疯子。

    陈玥缩在墙角，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冷静心态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甚至有种病态的冷漠，别管这些，别管这些，让一切都快点结束吧，这样就能再重来一次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听到声音匆匆赶来的警察过来想要开门阻止这场带着血腥色彩的“闹剧”的时候，决心独善其身的她还是堵在了门口。

    “别开门，这是传染病，被咬的人都不能活，赶紧逃吧。”

    真的，在这一瞬间，陈玥自己都佩服自己的伟大。

    可在这帮警察的眼里陈玥只是个报假警、散布谣言、扰乱社会秩序的科幻片看多了的女高中生。

    他们并没有听她的“疯话”并且还怒斥她不要耽误别人的病情。

    而那帮同被拘留的犯人们也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恶意，毕竟谁也不想和乱咬人的疯子关在一起。

    这帮因为各种不同罪行被拘留的各个年龄段的大姐们表现出了一致的团结，他们将拦在门口陈玥摁在了地上，甚至还有人偷偷掐她的腰，拽她的头发。

    很疼。

    陈玥丝毫没挣扎，她甚至没喊一声疼，因为这比被那些丧尸撕咬脖颈扯断胳膊的疼痛来说，被人这几下的疼就像是毛毛雨。

    冰冷的地面凉的刺骨，陈玥以从下往上的视角趴在地上，仰视着警察们走进来，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像是抓猪一样把那个乱咬人的女人控制在了床铺上。

    那个发疯的女人一直不断的发出几乎不属于人类声音的嘶吼声，涎水从嘴角不停的流出，牙齿上沾着咬人留下的血液，挣扎的力度让床铺发出咯吱咯吱的嘶鸣。

    几个摁着她的警察因为过于用力额头都蹦出了青筋，最后只能用床单把她捆起来。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像是拥有着不屈意识的战士一样在床上不停的扑通，或者说像是被冲上岸边垂死挣扎的鱼。

    都结束了。

    陈玥趴在冰冷的地上，动了动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

    “你们应该把她的嘴堵上，如果不想让医院的人也被咬的话。”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找个毛巾让“病人”咬着，一是因为她不断咬着空气的牙齿碰撞声实在太瘆人，也是因为怕她再咬人或者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传染病，被咬的人也该隔离起来，不然所有人都会死。”陈玥再次开口。

    “放开她吧，等救护车来。”把陈玥抓进来的警察擦了擦手腕上被咬出的血，指使着几个热心犯人松开了她。

    他伸手把陈玥拉起来，帮她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

    “孩子，我知道你科幻片看多了，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丧尸，你的老师不是她也不是，她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她是个病人，可能是癫痫可能是疯了。”

    “但...。”陈玥止住话头，不再做无用功，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就像是在学校里的时候一样，没人会相信的。

    她这一次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报警的，她太天真了。

    领头的警察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接着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你都是个高中生了也该现实点了，你知道散布谣言是犯法的么，还有报假警，现在都被拘留了你还不悔改。”

    “我没说谎，只是你们不信而已。”

    “你…唉！”警察无奈的说“等着你父母来保释你吧。”

    “没这个机会了。”陈玥把头别到一侧，拒绝和他再交流。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都笑着的摇了摇头，随后招呼了同事拿了医药箱帮着犯人们处理伤口。

    这些伤口都不严重只是被咬出了血，简单处理消毒一下就行。

    虽然这个“病人”把好几个犯人和警察都咬了，但是其实没人特别在乎，她是真有病的概率虽然有，但是也很有可能是不想在这住了装疯，可能性太多了，唯独不会是感染了什么丧尸病毒。

    他们除了骂几句真倒霉，要不要去打针狂犬疫苗以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

    陈玥没被咬，她躲得很远也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她知道马上就会有第二个‘疯子’出现。

    当警察们带着这位所谓的病人离开没多久，果不其然第二个乱咬人的‘疯子’出现了。

    是那个第一次被扑倒咬伤的犯人，可是这次警察却没像第一次那样及时的赶来。

    牢房里的犯人经过几分钟前的闹剧也有了经验，见怎么喊警察都没来，几个人就自食其力将这个‘疯子’也控制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疯一个！”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以后终于有人提出了这个疑问。

    “不知道啊，真够倒霉的，我也被咬了。”一个女犯人捧着自己的手一脸晦气，随后又笑着打趣道“这不会传染吧。”

    这话一落几个人耳边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不久前那个女高中生说过的话。

    这是传染病。

    几道视线不约而同的投了过去。

    “不会…不会，真是传染病吧。”另一个短发的女犯白着脸说道。

    有人干笑一声“哈哈…怎么，怎么可能，听她胡扯，巧合而已。”

    “可，可这个女的之前真的被咬了啊。”

    几个人视线看过去，那个被床单绑起来的犯人，她的脖子上赫然有块带血的纱布。

    ……

    “来人啊！来人啊！”那个短发的女犯不知想起了什么被引起了恐惧，连忙扑到牢门前，不停的大喊大叫着。

    其他的犯人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同样仓皇的跑到了牢门前。

    “快来人，我不要和他们关在一起，快来人！”

    “警察呢！快来人！”

    “他们不会来了。”

    有些冷淡的女声打断了犯人们的喊叫。

    “你说什么？”

    一个脾气暴躁的犯人冲过去抓住了陈玥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忘了么？外面也有人被咬了。”

    这一句唤醒了牢房里其他人的记忆，是啊除了他们几个，外面的警察也有几个被咬了啊。

    一时间诡异的沉默蔓延。

    她们惊恐的看着陈玥却发现她丝毫没有恐惧，那双颜色有些浅的眼眸是这个年龄段难有的沉寂。

    “怎么办？！”

    “快叫人，别信这个臭丫头的话，赶紧叫警察过来把这疯子移走。”

    “什么传染病，我看她的脑子才有病。”

    原本不大的牢房重新充斥着嘈杂吵闹的声音。

    陈玥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知道自己这次又要死了，在这样的密闭环境里和几个即将异变的人待在一起，不需要过多久在这间牢房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怪物。

    包括她

    而她猜测警察没有第一时间赶来的原因，是外面被咬伤的人比这个牢房里的人更早发作，并且发作的更加疯狂。

    她之前看见了有一个被咬的警察非常强壮，通常这样的“病人”发作起来没有七八个人根本无法控制住。

    这是她死过三次后得出的经验，这些发疯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他们不怕痛、没有顾虑、可以不断的燃烧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分力气，并且永远也不会累。

    就算是再瘦弱的人发作起来也得有三四个人才能控制的住，就像刚才在牢房里发疯的那个女人一样。

    而被咬的人发作的时间也不同，大多是是在十几秒到十几分钟之间。

    也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她马上也要被感染了。

    不过没关系，她会再一次的在今天醒来。

    重复这个不会停止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