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金光散漫，所照之处落下斑斑点点的光痕。

    养心殿内，萧珏将自己这几天所收集到的证据一一呈到萧宗面前。

    萧宗沉思片刻，道:“如果说是这样，那岚家就是被人买凶行杀，可查出是谁动的手？”

    “侍卫部左郎陈家陈涛实，陈家和岚家向来结怨已久。”萧珏道。

    萧沁心里咯噔一下，陈家如今是他的左膀右臂，萧珏此举，无疑是要砍掉他一条臂膀。

    “父皇，就算如此，陈家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在京城底下杀人！”萧沁急忙道。

    “有没有杀，我想陈涛实心里清楚。”萧珏慢悠悠说着。

    萧沁瞥了他一眼，对着萧宗道:“不如将陈涛实召来审问。”

    “大理寺已经将人提去问审了。”

    “放肆！还未定罪，岂能问审！”萧沁气极，末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养心殿，这才冷静向萧宗行礼道:“儿臣觉得三弟越矩了。”

    殿上的中年男子沉吟片刻，问道:“可还有其他证据？”

    萧珏心里冷笑，看来是要保太子的人了。都说当今圣上最宠萧珏，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将矛头指向自己，才能更好地为萧沁铺路。

    “有，岚家独女——岚青羽。”

    此话一出，萧沁和萧宗皆是一怔，“不是被灭门了吗？还有人活着？”萧宗问。

    “是，岚青羽那日侥幸逃出躲过一劫，恰好被儿臣救下，父皇是否要见？”

    殿外烈日炎炎，一片碧绿浓荫之下却清风徐徐，穿梭于枝叶缝隙的日光细碎，落在岚青羽的肩上。

    “召吧。”

    太监立即传旨，岚青羽着一袭素衣入殿，眼圈泛红，看起来还在守丧之期，那张脸我见犹怜。

    “臣女岚青羽拜见皇上，太子，三皇子。”

    “起吧。”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日如何？你细说就是，朕会为你做主。”萧宗开口，对堂下之人稍稍有点怜惜。

    “那晚入夜后，臣女打算歇息，熄灯后，却听见有人撞翻东西的声音，躲在暗处一看，却看见好多，好多血！”岚青羽的眼泪漱漱地掉，几度哽咽。

    “可看到来人的面目？”萧沁问。

    岚青羽摇头，“他们戴着面罩看不清，看不清脸，然后来了一个穿褐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是环骨，他的袖上绣有环骨的图腾！”

    环骨的图腾是江湖上有名的蛇人帮，他们杀完人后将尸体的骨头抽出，悬挂在寨口，以示威武。

    百姓苦他们久矣，所以萧宗让陈家陈涛实去剿灭这群山匪，但如今看来，陈涛实却是与山匪勾结，而陈家又与太子走得近，这其中的弯绕，明眼人也猜得出。

    萧沁毒辣地看了萧珏一眼，没想到他会精心谋划这么多。

    岚青羽继续道:“那个人跟他们说什么也不许留下，臣女就看到！”话及此，她眼瞳微扩，似乎之前的血腥场面又在她面前重现了一遍。

    萧珏心里冷笑，没想到她演起戏来倒让旁人入戏了。

    “你看到了什么？”萧宗追问，许是岚青羽的话太有感染力，他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瓷瓶，倒下去，爹爹，母亲，还有其他人，就都不见了，化成了一滩水。”岚青羽自顾自说着，身体不住地哆嗦，在旁人看来，她是因为过度恐惧才这样的。

    “雨，好大的雨，都冲没了……”她泛白的唇轻颤，仿若真的经历过这一切一样。

    萧珏走近，递过一张素蓝手帕，岚青羽未接，他蹲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殿内安静得可怕，夏日的蝉鸣，此时也听得更加清晰。

    “朕已知晓，定会为岚家讨个公道，来人，把她带到里苑让太医开几副安神药定定神。”萧宗开口，心事未在脸上显露半分。

    门外进来两个太监，扶起地上的岚青羽往外走，欲踏出门口时，忽而转身跪拜:“这是当时我在屋内找到的玉佩，我想这背后定有谋划！请皇上为我岚家上下几十口冤魂讨回公道！”

    她的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萧沁看到玉佩，瞳孔瞬间放大，那不就是他的玉佩！怎么会在她手上！

    萧宗点头，命人拿过玉佩，岚青羽再次福身，才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萧珏回头，透过光影，看见她走在那片阴影里，好像携霜沾雪的松枝。

    “启禀皇上，慧方大师求见。”太监禀报。

    “召！”

    萧珏望着萧沁，目清而睫浓，浅浅的阴影铺在眼睑底下，弥漫着沉静的凋敝之感，唇角却生出了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