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住在二十九层是一种什么体验?

    很安静。

    虽然地处港城最繁华地带之一的中环,但因为楼高,受到的噪音影响逐层递减,反而少了几分喧嚣。

    当然,也有可能是隔音玻璃带来的效果。

    陈焱抱着笔记本靠在飘窗边,长腿惬意地盘起,一旁的玻璃窗里倒映出布满密密麻麻字体的屏幕。

    她正在做未来几周的训练计划。

    消防员大赛的比赛项目是固定的,从最基础的消防知识测试到灭火器使用技能,再到模拟实操的应急救援和灭火战斗等等,每个项目又会细分出多个模块。

    她们局一共四个名额,一二三队包括她在内,每队各出一个。

    至于剩下的那个名额,她决定向刘梦仁推荐郭婷婷,因为她是目前局里所有正式消防员中,最年轻,体能最好的。

    虽然小姑娘平时看起来有点憨,但在每次的日常训练中表现得可一点都不含糊,无论是耐力还是爆发力,都遥遥领先其他人。

    所以黑仔也经常调侃她要是以后不当消防员了去当运动员,也绝对能为国争光。

    就是……陈焱作为师傅推荐徒弟,可能会被闲话。

    但她觉得这又有什么所谓,总不能为了避嫌,特意选个差一些的。

    更何况,她和刘梦仁当初也是师徒关系,刘梦仁也时常想办法为她创造锻炼她的机会。

    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有人说闲话,担心这担心那的,还不如直接用实力说话。

    将最终的报名表和针对比赛项目做出的训练计划整理好后,陈焱便打包发送给了刘梦仁。

    做完这些,她重重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放在腿边的饮料一吸——

    呃,没冰块了。

    快乐一下子少了很多,陈焱合上电脑起身,准备去冰箱接点冰。

    只是一拉开门,她便愣住了。

    整个客厅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晚饭那会铺在地面的箱子已经全部清空掉了,大理石瓷砖的地面看起来干净透亮。

    身材高大的男人慵懒地坐着米黄色的双人沙发上,正翻着一本杂志,写写画画着什么。

    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居家服,看起来舒适又休闲,脚上蹬着双同色系的棉拖。似乎是刚洗完澡,脖颈间挂着毛巾,一头柔软的黑发湿漉漉的。

    淡黄色的灯光打在他没有戴手套的双手上,给白玉般的肌肤染上了些许暖色,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润,连眼角的那颗泪痣都变得柔和起来。

    男人身前的实木茶几上放了一个黑色的马克杯,里头不知道是茶水还是咖啡,浮着一缕缕白色的水气。

    电视是开着的,从陈焱的角度看过去,是无线的晚间财经频道。

    声音不大,所以林漠第一时间也没察觉到陈焱的出现。

    于是她就靠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任由脑中思绪发散。

    似乎大学毕业后,她就没再和除了蔺双之外的人合住过了。

    虽然经常在局里和其他人挤一张床,又或者和同事们四仰八叉地睡在车里,但“家”对她来说,一直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

    不同于云顶山的老宅,亦不同于浅水湾的陈家,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家”。

    在这里,她不再是陈家的大小姐,只是她自己。

    为了维护这份隐私,懒惰如她拒绝了陈家长辈要给她请佣人的要求,情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而如今这个私密空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她并不怎么熟悉的人。

    还是法律层面上一个与她关系紧密的人。

    这种感觉……很新奇,说不上喜欢,但似乎也并不排斥。

    反而有种隐隐的期待,仿佛对方会带给她一些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

    “吵到你了?”电视背景音忽地消失,林漠侧头看着她,手里举着遥控器,凤眸如墨。

    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疲惫。

    陈焱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左侧客厅和厨房的连接区域望去。

    果然,餐桌上一尘不染。

    “……东西你都收拾了?”

    “嗯,顺手。”

    “等等,你不会把锅也洗了吧?!”陈焱带着不可自信的表情走进厨房,看了眼水槽,里头空空如也,连水龙头都被擦拭得干净锃亮。

    “没有,我冲了遍,放洗碗机里了。”林漠看起来很困惑,“难道不应该洗掉吗?”

    莫非要留着过夜?

    陈焱噎了下,显然不想提起自己的“丰功伟绩”。

    她端着重新装满冰块的可乐走出厨房,想也没想就在林漠身边坐下。

    然后就尴尬地发现,自己这个平时拿来专门堆放包包和外套的沙发,居然这么小!

    两人都是大高个,她这一坐,两人便挨得极近,肩膀都几乎要碰在一块了。

    原本还优哉游哉靠在靠背上的林漠,立刻就坐直了身子,浑身上下透着一丝拘束和不自在。

    陈焱本来还想捉弄下他,但想起人今晚跟个田螺先生一样,决定还是暂时放过他。

    她目视前方:“采访下,林先生,你是怎么想到要挤到我这个‘猪窝’来的?”

    林漠轻咳一声,往陈焱相反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挪了一小寸,“我们不是夫妻吗?”

    “……说人话。”陈焱侧眸看了眼某人的“小动作”,翻了个白眼,怀疑他是不是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

    林漠:“不方便。”

    陈焱明白了,看来他早就想从林家搬出来了。

    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

    陈焱眯着眼,视线停在电视旁边的置物柜上,下面两层堆满了她的各种游戏光碟,而上面两层她下午特意腾出来留给林漠,现在上头已经摆满了书,看封皮还是全英文的。

    “我觉得,既然以后要做室友,那也应该有个类似于同居守则的东西。”

    林漠表示赞同:“可以。”

    “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先说吧。”毕竟她才是房子的主人。

    陈焱放下杯子,认真思考起来。

    “首先……公共区域使用完后要保持整洁干净……嗯,通俗意义上的干净就好,不需要太干净。”

    “……好。”虽然对这个“太干净”的说法有些疑惑,但林漠还是应下了。

    “其次,厨房用品和冰箱共用,但平时还是最好各吃各的。”她可不想轮流做饭,那简直要命。

    “可以。”林漠点点头,他也不想隔三差五地吃公仔面。

    “最后,尊重彼此的生活作息,如果是要夜不归宿或者带好友回来,请提前通知一声。”

    “暂时就这些。”陈焱想不出了,转向林漠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提议吗?”

    “有。”林漠表情认真,“换个大点的沙发吧。”

    陈焱:“……准奏。”

    两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一个嘬着吸管暴风吸入冰可乐,一个姿态优雅地端着杯子小口抿着……热开水。

    眼尖的陈焱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开口:“林漠,你确定你是林家的二少吗?”

    林漠顿住了,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我以为的林二少,至少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分不清大葱和芹菜,在家时一堆佣人围着,出门一堆美女小弟捧着。”

    林漠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问,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分不清大葱和芹菜。

    直到看到她停留在自己杯子边缘的视线。

    他轻笑出声:“陈小姐没听过那句话吗?”

    “哪句?”

    “多、喝、热、水。”

    “……”

    ——

    第二天清晨,陈焱是被一股勾人的蛋香味唤醒的。

    掀开被子坐起来,望着床上金灿灿的阳光,呆滞了两分钟。

    ——她还是第一次在闹铃响起前自然醒。

    用力吸了一口诱人的香味,她抱着被子重新躺下去。

    难道是隔壁邻居在做早餐?

    啧,真香。

    等等。

    她侧着耳,仔细听了会,确定是自家厨房传来的声响。

    披着被子刚打开门,愈发浓郁的香味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霸道地窜进她鼻间。

    “早。”

    站在中岛台前的男人端着平底锅,将里头裹着金黄蛋液的吐司拨到盘子里,然后抬起头,好整以暇地和头发乱糟糟的陈焱,打了声招呼。

    阳光透过厨房东边的小窗照进来,给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上方的高大男人镀上一层浅黄色的光晕,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早。”陈焱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直勾勾地瞅着林漠身前刚出锅的西多士。

    意图十分明显。

    “……”出于礼貌,林漠试探性地问道,“你要不要……”

    “要!”

    去他的各吃各的!!!

    而且她决定了。

    不止围裙,她还要给林漠买顶厨师帽!

    二十分钟后,洗漱完毕外加换好衣服的陈焱,精神抖擞地坐在中岛台另一侧的吧台椅上。

    金黄蓬松的西式黄油炒蛋、外壳酥脆的芝士夹心西多士、表面油光斑斓的培根和小香肠,还有一杯飘着小草状拉花的热拿铁。

    陈焱晒干了沉默。

    “你……系叮当猫吗?”

    她没记错的话,冰箱不是昨晚就彻底清空了吗?

    “楼下711买的。”林漠拿起他的那杯美式,轻抿一口,“有一年没做过了,希望不会太难吃。”

    刚刚切开西多士,正在举着刀叉疯狂阻止芝士流到盘子上的陈焱愣住了。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凡尔赛……

    ——

    陈焱今天没有迟到,甚至早了半个钟。

    即将交班的的三队同事还以为认错人了,来回确认了两次。

    “太阳打西边起来了?Fire姐你居然会提前来。”

    “精神好好喔,看起来昨晚睡得唔错。”

    “赶紧去食堂吃早餐吧,今日有你最爱的叉烧包。”

    陈焱摇摇头,笑得灿烂:“已经吃过了。”

    说完,转着钥匙,朝局长办公室慢悠悠晃去,打算去确认一下昨晚发的邮件刘梦仁是否收到了。

    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

    “叩叩——”

    “进来吧。”刘梦仁正在低头翻看文件,直到陈焱把门合上,她才抬眸看了眼,然后忍不住惊呼道,“你怎么这个点来了?闯祸了?”

    陈焱:“……”

    “我来和您check一下昨晚发的邮件。”

    刘梦仁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赫然是陈焱才做好的训练计划。

    “郭婷婷OK的,我没什么意见。”

    “训练计划的一些细节地方我给你修改了下,你拿回去看看。”

    “回头抽个时间问问子珊,她参加过上一届的比赛,虽然没拿奖,但经验还是有的。”

    苗子珊是港北的高级消防队长,今年33岁,也是陈焱的师姐。

    刘梦仁有条不紊地交代完,目光在陈焱手上逗留了几秒,“你没戴戒指?”

    陈焱苦笑:“……您消息可真灵通。”

    “这不能怪我,”刘梦仁耸耸肩,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热茶,“这两天一打开报纸首页就是你们夫妻俩,想不知道都难。”

    陈焱:“……”

    “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下。”

    “什么?”

    “寰宇的火灾起因调查有后续了。”刘梦仁拿起陈焱进门时她正在翻看的那份报告,晃了晃。

    陈焱一愣,下意识道:“真系有人纵火?”

    “嗯,原本只是怀疑,现在是确定了。”

    “是谁?”

    “这个还不清楚,毕竟那层楼的监控全坏了。”

    陈焱轻皱起眉,心想这算什么进展,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过……”刘梦仁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放在桌子上,俯下身指了指最后一段话,“排查到一个漏网之鱼,是20楼通往21楼楼梯间转角的监控,虽然已经被高温烧毁了,但拿去给技术部门的专家看了后,说是修复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意思是……”

    刘梦仁直起身子,露出笃定的笑容:“虽然没有拍到作案现场,但至少能排查出那个时间段,从20楼上去的人都有谁。”

    ——

    “师傅,想什么呢,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郭婷婷端着饭在陈焱对面坐下来。

    很快,黑仔和超哥也勾肩搭背地在她们身边落了座。

    郭婷婷立马夹着鼻子挥了挥手:“你们就不能先去洗个澡吗,这么臭。”

    黑仔咧嘴一笑:“你懂什么,我们这个叫——男、人、味。”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陈焱和郭婷婷齐齐端起盘子,往反方向挪了三个座位。

    黑仔:“……”

    他委屈辩解道:“我们这不是刚操练完,怕烧鹅被抢光了,才不得已先过来的嘛。”

    陈焱点点头,表示这个倒能理解。

    她们港北分局的烧鸭烧鹅是远近闻名的好吃,有时候还会有总局大领导特意“路过”来尝一口。

    郭婷婷却毫不犹豫戳穿他:“骗人!我都看到了,是你们和榔头哥打赌打输了,才帮他过来抢烧鹅的!”

    黑仔:“……”

    “什么赌?说说。”陈焱的好奇心起来了。

    谁料她一问完,黑仔超哥还有郭婷婷就齐刷刷噤了声,低头疯狂扒饭,就是不愿抬头看她。

    陈焱:“……?”

    有情况。

    陈焱没有催促,不紧不慢地将餐盘里的最后一块烧鹅吃得干干净净后,才用手敲着桌子,缓缓道:“是在这里说呢,还是——去局长办公室说?”

    “我说我说!”最后还是郭婷婷扛不住陈焱的死亡射线,选择投降。

    毕竟她可没参与打赌。

    “黑仔他们看了昨天的报纸,和榔头哥和阿明哥打赌,说和林家联姻的陈家大小姐,是师傅你……”

    “Fire姐,我错了,不该背后那你打赌,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啦!”黑仔双手合十,表情诚恳,甚至将给榔头打包的那盒烧鹅,推到了陈焱面前。

    陈焱任由烤鹅的浓烈香味窜入鼻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黑仔,确认道:“你和阿超觉得陈家大小姐是我,榔头和阿明觉得不是,然后你们输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输了?”陈焱面上带上了几许认真之色。

    黑仔和超哥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陈焱会问这个问题。

    难道,她觉得他们打赌输了给她丢脸了?

    黑仔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就陈大小姐和林二少民政局门口被拍到了,然后我和阿超一看,觉得陈大小姐的身型看起来和Fire姐你一模一样……”

    阿超补充道:“当然,我们也觉得这个猜测很不靠谱,但……只是一顿烧鹅,赌就赌咯。”

    “原来如此……”陈焱撑着下巴,点点头,“但是你们还是没说,为什么输了啊。”

    黑仔和超哥愣住了。

    “你们好笨啊,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郭婷婷看不下去了,转头对陈焱道,“是琦姐路过,知道他们在打什么赌后,说她正好有朋友认识陈家大小姐。”

    这下轮到陈焱愣住了。

    郭婷婷心大,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还在絮絮叨叨:“琦姐说陈家大小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说陈家大小姐人长得又漂亮又温柔。”

    “黑仔他们一听这几个字,立刻就认输了。”

    陈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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