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程少将军求见。”傅泽匆匆赶来禀报。

    “请。我就在此处见他。”宋循然面前摆着一盘棋，闻言眉心微动，将手中棋子落下。

    傅泽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殿下，程少将军深夜前来，怕是和灯会上...有关。此刻见他，万一...”

    “若是不见，岂非不打自招？”宋循然淡淡的看了一眼傅泽，傅泽不敢再多说什么便退下了。

    程思祁踏着夜色匆匆而来，入室带进了一缕寒风，屋内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宋循然瞧了眼程思祁的脸色，不仅在心中暗自感叹程听晚对他的影响之深。

    这一箭很值。

    “这是宫中秘药，治疗外伤有奇效，涂上去可止痛痒，不留疤痕。”宋循然从一旁拿出一个药瓶放在一旁“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

    程思祁却是瞧也没瞧，幽深的目光只盯住宋循然“我只问你，这事是不是你做的。今晚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宋循然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也直视着程思祁“今夜之事，与我无关。”

    程思祁定定地看了宋循然许久，二人对峙不言，直到程思祁终于卸下了戒备，拿起药瓶。宋循然知道程思祁此后便不会再怀疑他。

    “循然，你知不知道今晚的事情是谁干的。”程思祁低沉嘶哑的嗓音里裹着满满的痛苦和恨意“我妹妹她还那样小，那样娇贵，竟然在我的面前受了重伤。若不是那箭矢角度偏了一些，太医来得及时，恐怕......”

    宋循然拍了拍他以示安慰，面不改色的开始甩黑锅“我在京城也有些人手，今日之事我的人也传了些消息来。宋循然观察着程思祁的表情，缓缓道出他早就编造好的谎言。

    “听闻今日三皇子的人在灯会上露了行踪。不仅出现在你遇刺之地附近，还在另一处地方和一个人见了面。”

    “只凭这些，难以断定是三皇子所为。”程思祁摇了摇头，仔细思索着京中有可能会杀他的人。

    “只有这些的话我就不会将这消息告诉你了。你可知三皇子的人见了谁？”

    程思祁疑惑“谁？”

    “温慕笙。”

    程思祁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此人，经宋循然提示后方才记起，皱眉问到“他一个进京待考的举子，现在就急着攀附权贵，不怕今后寒门不接纳他？”

    宋循然凉凉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程少将军。三皇子的人今夜和温慕笙暗中见面，做了一个交易。温家一脉支持三皇子，帮他扳倒程家；而事成之后你程家大小姐要嫁给温慕笙。”

    “什么？！”程思祁狠狠排在桌案上，棋子散落一地，他简直双眼冒火“他怎么敢动这样的念头！不想活了吗！”

    “温慕笙，表面上是一个举子，实际上是温大人的私生子。这次回京就是要想尽办法入主温家。前几次在宴会上见了你妹妹几次，起了这念头，一来二去的和三皇子勾搭上了，两边一拍即合。程家势大一在程大人，一在你。”

    “只要你出事，只要受伤无法再领兵，那程家就等于落没一半，届时三皇子再请旨赐婚，你们还有何反抗之力？”

    程思祁冷冷道“谁也别妄想我家晚晚。谁敢懂了这念头，我就要了谁的命。”

    宋循然闻言不禁哈哈一笑“你果真是一点没变，对皇家子弟也如此不敬。”

    程思祁有学有样的嘲讽回去“你也是一点没变，对你的皇兄没有半分敬意。”

    宋循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却杀意十足“对于注定要被我踩在脚下的人，我向来是不愿意费半分心思的。”

    程思祁懒得和这疯子说话，拿起药瓶便起身离开

    “你何时准备对付你那三哥，知会一声，我帮你。”

    宋循然笑着点了点头，傅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恭送着程思祁出了门。待二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宋循然望着屋内跃动不稳的烛火，自嘲一笑。

    宋循然啊宋循然，你为了那皇位，连曾经性命相托的兄弟和他的家人都算计进去了。你终于是个合格的禽兽了。

    宋循然一边笑着，一边起身去捡刚刚被程思祁一掌拍的四下散落的棋子。待得终于将棋子都找齐了，才随意的坐在榻下，仔细擦拭起了棋子上的灰尘，手臂动作间掉出一枚精致的耳铛，宋循然愣了一下，方才捡起放在手心，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上面的珍珠圆润饱满，富有光泽，红色的玛瑙十分通透，被细细打磨后用琉璃宝石衔接在一起，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无比精细。这样的耳铛放在整个京城也是极为难得的，若是放在珠宝商铺中，定要被京城的小姐们抢破了头。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是这京城最最炙手可热的程家嫡小姐，还未及笄就已经被这么多人惦记上了。

    宋循然回想着几次与程听晚见面的场景，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那样娇贵的千金小姐，又是个心软手轻的主儿，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勇气替程思祁挡下这一箭的。

    那一箭他手上自有分寸，射中程思祁只会让他受伤卧床一阵，并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谁知道这小丫头自己冲上来挡箭，这力道射出的一箭若是放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可真是非死即伤，幸好这丫头没事性命无虞。

    否则程思祁万一真的发起疯来，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宋循然想着将耳铛随手塞进了自己的荷包中，丢在一旁。

    傅泽送走程思祁后回来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向宋循然问出心中疑惑“殿下，虽然那温慕笙与三皇子下属来往确有此事，但直接说他们在打程小姐的主意，万一被发现……”

    宋循然又开始摆弄那棋盘“不会。届时自然有人帮我圆了这个谎。”

    程听晚虽然依旧在昏迷中，但有时尚且能依稀听见外界的声音。她时常能听见母亲在她耳边说着最近父亲最近忧思不已，上朝的时候与人吵架的次数都多了；说着母亲为她定做了许多的首饰和衣裳，只等她醒来试试；说着知惠和阿颖两个小丫头每日要来查看她上百次，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

    说着她的兄长最近变得沉默许多，也不爱讲话，常常将自己丢进大营整日整日不回家，回家也只是给父母问安后便来守着她。看到程听晚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便更加不爱讲话。只是偶尔会挑些京中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一开始程听晚也挣扎着想醒过来，但后来发现越是挣扎昏迷的时间越久，伤口也更痛，也就放弃了。

    “晚晚。温慕笙你还记得吗？近日要与沈家的庶女沈初棠成婚了。”程思祁这日照旧前来探望程听晚，她如此昏迷已经有将近五日了。如若不是太医们前来诊断都说身体恢复的很好，性命无虞，程思祁早就冲进温家杀人了。

    他一边用温水将帕子浸湿轻轻擦拭着程听晚的手，一边缓缓的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讲给她听。

    成亲了？这么快？

    程听晚有些惊讶，虽然按照她的计划确实会使他们二人成亲时间早一些，但也绝不应该这样快。

    更何况上元灯会，温慕笙应该受伤了才是，怎么可能现在好端端的准备成亲呢？

    程听晚听着越发疑惑，却没想到程思祁接下来的话让她险些心脏骤停

    “晚晚，我已经开始参与夺嫡了。灯会上伤你得的人我已经有了几分眉目，哥哥会让他们知道，敢打你的主意是什么下场。”

    ？

    程听晚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

    【哥哥，那是我自己要替你挡的，没有人打我的注意！你千万别趟这趟夺嫡浑水啊！前世参与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程思祁还在专心致志的擦拭着程听晚莹白如玉的手指，忽然感受到她手指微动，程思祁先是一愣，后不可置信的死死盯住那轻微颤动的手指，程思祁张嘴想唤一声，却奈何嗓子哽住，嗓音无比粗涩难听“......晚晚？”

    程听晚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没能睁开双眼，但从眼角却滑下一滴眼泪，程思祁见状双目微红“晚晚，你听见了是不是，你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那些暗中害你的人哥哥一个都不会放过！”

    程听晚眼泪流的更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