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谷

    第五章

    他一觉睡到大天光。自己好久没有像昨晚那样,睡得如此踏实、如此安稳了。尽管醒来,一动全身还是痛,但精神好了很多,头也不像先前那样要炸裂了。他听到院子里那边有读书的声音。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也……”

    是那个可爱的小美女的声音。

    “夏三月,此谓番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于怒,使……”那个呆萌的男孩读书声被打断了。

    “错啦!应该是:使志勿怒,不是于,是:勿!使志勿怒!”女孩打断男孩并伶牙俐齿地一板一眼给予纠正。

    “哦!”男孩懒散地答道。

    “重背!”甜美嗓音透着霸道。

    “歇一下,师妹。我想喝口水。”

    他情不自禁又咧着嘴笑了。

    想起自己读书的时候就像这个男孩,一背书就口干想喝水,背书就头痛。

    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当然他们背的那些东西他都没学过。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估么着这里应该是个深山老林,只怕就住着一户人家,一个老头带着仨徒弟。这个老头应该不是个普通人。药师!还会治病且出手不凡,昨晚那碗药就足以证明。

    都是活生生的人呢,可以十分肯定这不是梦!不会是真有什么时光机器被我无意间撞上给穿越了吧?若是穿越,这究竟是穿到了哪个时代来了呢?他胡思乱想。

    眼下自己应该是个天外来客,孤苦伶仃,怎么融入到这个集体?让老头收留自己呢?他愿意跟老头去采药做个小跟班,愿意劈柴喂马,愿意粗茶淡饭,非常愿意跟他们一起,过着这种与世隔绝的神仙生活。

    就在他做着白日梦的时候,窗子下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俩小孩在爬窗户,又想偷看,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小师哥,那人还没醒呢?”四只小爪子抓住窗棂,并排吊在木窗上。

    “嘘,别说话。”

    慢慢的听到两个人又悉悉索索滑下去了。

    “师哥,你看到那个人穿大师哥衣服的样子了吗?像只猴子,呵呵!”

    “嘘……”

    两个人跑到院子外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个人躺在床上很无聊,他迷迷糊糊又开始打起了瞌睡,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一大早就跟着师傅出去采药的子谦,先背着装着草药的竹框子回来了,腰间还挂着一只麻灰色野兔。子蒙子贞蹲在水槽旁,看大师哥处理兔子,帮忙打下手。

    兔皮剥下来处理后可以做冬衣的领子或是皮帽子。兔肉红烧,煮了大半锅香了整个怀恩谷。子谦给“天外来客”盛了一碗,给师傅留了一碗,剩下的用瓦钵装着,放在凉亭的长桌上,子蒙、子贞大快朵颐别提有多满足了,这回两人也不争食了。

    师妹夹了一大块肉送进子谦的嘴里。

    子谦满意地嚼着肉说道: “嗯,师妹自己多一点吃!”

    “大师哥也吃嘛!今天肉这么多,你不用光吃饭了。”

    子谦心里顿时暖暖的,这小丫头片子精怪着呢,知道大师哥每次有好吃的都省着给他们。子谦充满爱意的抚摸着师妹的头,给师妹和师弟碗里夹满了肉,俩小家伙吃得满嘴流油。

    子谦端着一碗兔肉来到客房。

    “公子,吃饭了。我今儿打了一只野兔。尝尝。”子谦将筷子递给他。

    “你还会打猎?”

    子谦笑笑,没回答,心想这简直不叫本事,不值一提。

    飞斑走兔!而且原汁原味,他细嚼慢咽,觉得比饭店放一大堆佐料烧出来的养殖兔有滋味多了,此时的他觉得:人生越简单,反而越美好,食物也是如此。

    子谦忙得很,没时间老陪他聊天,那两个小家伙害怕他,当他是个怪物样的躲得远远的。

    病人的作息嘛,不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又睡,如此循环。

    苏暮秋药师天黑才回,背着一大筐药。随便吃了几口饭就和子谦在厨房里煮药。

    “师傅,您累了一天,去休息吧,我来弄好了。”子谦疼惜师傅。

    师傅没回房,就靠在厨房的木柱上眯着眼打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傅突然感叹道:“子谦你不但救了人家一命,而且还如此任劳任怨、悉心照料一个陌生人,真是难得。”

    “师傅过奖了,徒儿只是将师傅平日的教诲谨记在心,遵照着做罢了。”子谦真的人如其名。

    师傅很自豪地点点头,看着火光中的子谦,心中不禁感叹光阴真是如流水,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

    子谦将煮好的药汁过滤出来倒在碗里,师徒二人提着马灯来到客房。

    苏暮秋重新给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把了把脉,让他赶紧服用刚刚煮好的汤药。子谦怕烫着他,用木勺搅动汤药,轻轻吹冷后才递给他喝。

    “老先生,我这伤能治好吗?会不会残疾?还能走路么?”他忧心地问道。

    “公子还算万幸,未伤及脊椎和脑袋,没甚大碍,你只管放心,静心休养,按时服药,过些时日就会康健如初了。”

    药师心想到底是年轻人,天天躺着会很无聊,便接着说道:“若公子呆在屋里觉得烦闷,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招呼徒儿抬到院子里吹吹风、散散心。”

    “这些天,太麻烦这位小哥了,吃喝拉撒忙前忙后的实在过意不去。”这是他的真心话,尤其是子谦帮他擦身子、给他接屎倒尿的时候,虽然有点难为情但确实很感动。除了老娘,从来没有人不计回报地对他这么好过。

    “公子不必在意,我这徒儿天性慈悲宅心仁厚,只是少不更事没见过什么世面,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老先生这么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将永世不忘。”他激动而真诚地说道。

    “公子言重了,能够相遇都是缘分。公子暂且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好生调养,其他的,无需多虑。”

    “太谢谢了!”他想起身鞠个躬,药师连忙制止。“公子重病在身,不必多礼了。"

    子谦看到师傅已经很疲倦了,连忙站起来搀着师傅:“天不早了,我送师傅回屋休息吧 !”

    师傅点头,两人告辞后,子谦搀扶着师傅出了客房。

    他心里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这个叫子谦的不但相貌英俊、气质不凡,而且彬彬有礼、心细如绵,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这样的人物只会是小说、影视剧里虚构的完美人物,如今真正是亲眼所见,这不是来到了天堂吧!?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安静世界里,人反而变得单纯而踏实,换作以前,上个厕所都不能不带手机。

    每日清晨醒来,他总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俩小孩的背书声;院子里的劈柴声;子谦练武时发出的吼叫声,都让他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被这平和简朴的宁静生活深深感染,总之,他已爱上了这个叫怀恩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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