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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泪痕湿

    街上冷清,瞧着四下无人,顾昀凡状似无意地开口:“她怎么样了?”

    阿律被他问得莫名,张口便接道:“谁啊?”

    见人不答,他略一思索才明白过来,“哦,少主是问那帝女吧,我瞧着活得挺好的,就是一心想着她那两面三刀的姐姐,还有个叫什么浮什么寓的侍女,天天吵着让我帮她寻人,我实在烦得慌,就让言颂去看着她。你说说大魏战俘几千人,分别关在衢州各处,我上哪给她找侍女去,再说她一个俘虏还想要侍女,我看她真是……”

    阿律自顾自地说着,再回首时,才发现他家少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阿律神色一凛,连忙后退几步成戒备状,“少主,为何这样看着阿律?”

    顾昀凡盯了他几秒,若有所思地说:“大魏的传国玉玺可找到了?”

    见与自己无关,阿律松了口气,摇摇头,“还没,说来奇怪,沈恫和沈嘉沅身上都没有,就连陆屿那儿我都派人搜了,这些人也真是够能藏的。”

    顾昀凡点点头,随口道:“跟在沈恫身边的太监已死,那便把沈嘉沅的贴身侍女带来,看看她是否有线索。”

    “啊?”阿律怀疑自己听错了,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可可可、他们、这个天、我、”

    阿律还想挣扎,可顾昀凡看着温和没脾气,实则说一不二。

    “是。”阿律只得认命地应下差事。心中不快却也只敢偷偷嘟囔,“主子都不知道的事,奴才能知道,难道他们大魏是反天了吗!”

    “还跟着我做什么?”顾昀凡停下步子,回头瞧他,“还不去办么?”

    阿律怔愣,“现在就去?”

    顾昀凡点点头,眉眼清冷高贵,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以你之能,一日便够了吧。”

    “我……”

    “你且去吧,我有事同萧老商议,晚膳时自会回去,无需来寻我。”

    言语之间皆是不容置喙的意味。倒不是他专权,只是他把阿律架在了高处,即便明知大魏战俘不少,阿律也说不出自己不行的话。

    不待人回答,顾昀凡已走出来远,阿律望着他的背影,有气无力地答了声是。

    又想到什么,边走边嘀咕着,“都怪那些人天天说少主聪慧俊逸如神仙下凡,现在应验了,一点不干人事。”

    -

    衢州地属中原以南,夏长冬短,此中之人大多是老实本分的农户,太平盛世时也算得上是个小康之城。城头西南侧,正是大片的庄稼地,现下隆冬时节,只余白茫茫的一片。此处因靠近城郊,战乱四起后便鲜有人居住,眼下申时临末,竟也只有一户炊烟袅袅。

    犹记得大魏被灭当日,沈嘉沅正要找准时机开溜,没成想顾昀凡不吃楚楚可怜那套,反身便将她扛了起来。惊慌之下,沈嘉沅对着顾昀凡连踢带咬,生怕他图谋不轨。顾昀凡无法,只得将人打晕,待沈嘉沅再睁眼时,便是眼前这般景象。

    此处是一间农户,因常年战乱家中早已没了男丁,原本的女主人也因丈夫常年不归家而另寻了出路,现在便只剩一姓吴的老婆婆独居于此。

    这些日子沈嘉沅蒙她照拂,心中倒是安定许多。可也因此心中愈发酸楚。

    大魏被灭虽是注定,却不能说与她毫无干系。上一世她没有参与军政,沈恫也未曾带兵出征,她临死前并不知皇兄是何结局,可这一次,她却是眼睁睁看着沈恫被敌军俘虏,而出谋划策的她却在这一方天地中安然无事。

    也不知浮寓、婉仪,她们可还安全,还有陆屿……

    想到此处,心中愈发忧闷。

    “你这个女娃娃,瞧着日日愁眉苦脸的模样,婆婆看着都心疼,发生了何事不若和婆婆说说?”吴婆婆刚炒了清淡的小菜送来,正瞧见这一幕。

    沈嘉沅眉眼低垂,摇摇头道:“无事。”

    菜虽炒好了,吴婆婆瞧着这人倒不像是有胃口的样子。那位顾公子虽没说,看模样便知是关心这小姑娘的,不仅让她要将一日三餐准时送来,还嘱咐了些其他琐事,临行前还付了一大笔银子,这乱世之中,真是难得的慷慨。

    吴婆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她思忖着,若是能有个人来陪女娃娃解闷也是好的。

    “若是没胃口,婆婆帮你将那位言公子唤来可好?”

    沈嘉沅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会儿便好。”

    她本就情绪消沉,若将言颂那个面瘫叫过来,她更别想吃饭了。

    想到这,沈嘉沅不禁开始由衷地佩服顾昀凡。身边一共只有两人,叫律的一点规矩没有,叫言的话说不出一句,还真是缺什么叫什么。

    若是这俩人跟在沈嘉沅身边,估计她要一头撞死。

    吴婆婆不知这些,不放心道:“我瞧着你午间就用得极少,若是这样下去,那位顾公子定是要担心。”

    听到这,沈嘉沅一时语塞,坐在木凳上哭笑不得地瞧着吴婆婆,“婆婆,你是如何看出那姓顾的会担心我的?”

    怕是我饿死了才真如了他们的意,沈嘉沅腹诽。

    一说到这个,吴婆婆可来了兴致,她本就是个健谈的,何况家中久无新客,自然有更多话想说。

    她捏着围裙擦了擦手,坐在沈嘉沅左手旁,“小娃娃你可别不信,想当年婆婆我可是这十里八村出名的媒婆,这男女之间若是动情,婆婆一看便知。”

    “如何看?”沈嘉沅识趣地接话。

    “关键在这眼神,若是有情,那眼睛便像是小鹿一般,亮晶晶的,而且是想看却又不敢看的,那是害羞,顾公子瞧你时便是这样。”吴婆婆笑眯眯的,言辞十分笃定。

    沈嘉沅挑挑眉,若是如此说,陆屿定是不喜欢她的,他的眼神一直是直勾勾的,可谁不知那陆屿心悦柔安公主呢?

    沈嘉沅自然不会将吴婆婆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法解释顾昀凡是个怎样的人,只好天南地北地扯了些其他的事。不曾想这般东拉西扯的竟也聊了许久,从吴婆婆那些保媒拉线的轶事到她那貌美却不忠诚的儿媳,一直聊到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时,人方才离开。

    许是聊天费精神,吴婆婆走后没过多久,沈嘉沅便熄了灯。

    沈嘉沅居于此间最大的一间房,窗外偏东侧,是间空了许久的杂物间,因积年未用早已破败不堪,此刻有一玄衣青年正隐于暗处,冷目灼灼,紧绷着面孔,风雪之夜仍独立于月色之下,似是要将这扇窗瞧出花来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逐渐平息。屋中传来细碎的声响,而后木门腐朽的吱呀声传来,开门之人似乎吓了一跳,顿了顿,又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

    “呀!”沈嘉沅裹紧大氅正要往出走,才迈出两步,便瞧见一黑影迅速闪来。她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又被这样一吓,惊叫一声直接坐到了地上,见人半晌没有动作,她才迟疑地抬起头。

    “言颂?”瞧着并非歹人,沈嘉沅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心虚,“我瞧着今日月色如醉,便出来赏赏月。”

    这天几乎要冻死人,正常人绝不会出来赏月。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也知道这借口不是一般的烂,站起身来拍了拍浮雪,低垂着眉眼悻悻道:“我这就回去了。”

    “嗯。”

    言颂几乎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音节。

    沈嘉沅背过身去,小脸紧绷着。临到门口时突然停住,犹豫了几秒竟又急急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言颂脚下。

    言颂面无表情地闪身,堪堪躲过这一跪,却也不问原由,目光也只是朝前平视着。

    虽不过相处了两日,沈嘉沅却也深知言颂这人极难相与,恐怕这世间除了顾昀凡再难有人能说动他,可她不能不这么做,事关生死大事,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呆在这里。

    “我知道,顾昀凡派你守在这里就是防止我偷跑出去,可我并不是要逃跑,我只想知道我姐姐和浮寓在哪里,她们是否还安全。”

    大周主张善待前朝遗孤,沈嘉沅早已从吴婆婆口中得知,是以沈恫和陆屿至少性命无碍,可沈婉仪和浮寓是女子,她们是否能得到尊重,听说大部分战俘都被关在城中各处马厩,若是这样,两个弱女子岂不是要被活活冻死?

    言颂不出声,却也未离开,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仿佛入定了一般。

    沈嘉沅不死心,眼泪成串落下,她跪得笔直,语气柔软却执拗,“我本是大魏帝女,从一出生便是注定的尊贵之身,可不曾想,大魏亡于三世,我如今也不过只是大周的阶下之囚,能苟活于世便是幸事,何况眼下有食物可以果腹,有屋舍抵挡风雪,甚至还有吴婆婆相伴聊天,本该感激涕零,时刻感念大周皇帝天恩浩荡,可是请你体谅我的贪心,大魏国破,我的亲人早已所剩无几,婉仪与浮寓自小伴我长大,或许你不相信,可我愿以命换她们二人无恙。”

    言颂虽不搭话,眸色却已微动,沈嘉沅再接再厉,“你与顾相想必也是自小相伴着长大的,若他日易地而处,难道你会对顾相不闻不问吗?”

    说到最后,沈嘉沅已是声泪俱下,任谁也没办法无动于衷。

    言颂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的声音虽冷,却是难得说了句完整的话。

    “大周军法,欺辱妇孺者,死。”

    听他这般说,沈嘉沅心下稍安,但眼泪却未止,她膝行几步,攥住言颂衣袍一角,语中满是哀求,“大周治军严明,我自心中感念,可她们毕竟是战败国的俘虏,且女子与一群士兵关在一处多有不便,这样的雪天里即便是披着貂裘仍是难抵严寒,何况她们衣着单薄,”沈嘉沅哭得愈发汹涌,急急地说,“我知你忠于顾相,那么我只求见顾相一面,求你带我去见顾相一面,只要见到他,无论是何结果,今后我都绝不再逃,我以先祖之名起誓!”

    沈嘉沅仰头望着言颂,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侧脸,等了几秒,她又朝后移了移,将头贴上冰冷的雪地,闷声乞求:“求你成全我这亡国之人最后一丝牵挂罢!”

    良久,沈嘉沅听见身前之人似乎动了动,接着是妥协的声音,“明日。”

    只丢下这两个字,言颂便转身回屋了。

    听到门被关上,沈嘉沅终于抬起了头,确认人已回房,这才赶忙起身,胡乱抹了把脸后长舒一口气。

    果然,没人能躲过女人的眼泪。

    除了顾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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