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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之计

    穿越了,甚至还带着原身的重生记忆。

    柔安公主的十七岁。

    正赶上衢州绝境伊始。

    记忆中,北周围城七日,大魏弹尽粮绝,军中屡出将士分食同袍之事,魏泰帝沈恫不得已向北周开战,结局自然惨败。

    其后北周软硬兼施蛊惑军心,大魏军营早已士气溃散,三日后顾昀凡亲自带兵奇袭,大魏至此彻底覆灭。

    时值北周围城第三日,距离大魏被灭,倒计时七天。

    想到这,沈嘉沅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要比身旁肩负一国兴亡的沈恫还要凝重。浮寓本想着公主陪陛下一同用膳,或许可以稍作开解,可眼下看来,谁开解谁还未可知。

    军中生活难捱,何况是已入绝境的大魏。

    魏孝帝在世时,虽算不上是个明君,却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一生只得萧皇后一人,膝下育有一子一女,一个是当今天子沈恫,另一个便是柔安公主沈嘉沅。

    两个孩子几乎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何曾受过此等军旅之苦。

    沈恫瞧瞧身边人被纱布牢牢包裹的双手,又瞧瞧碗中米粒少得可怜的白粥,心下了然,便打趣道:“陆将军最擅骑射,改日该叫他猎些野味来献于沅沅,否则,皇兄这关他就别想过了!”

    沈嘉沅这才想起,在这多舛的命途之中,她还有段竹马良缘。

    说起陆屿,当真算得上是佳偶良配。

    他出自将门世家,家中长辈世代官居要职,家境殷实,声望显赫。但他却不因此有所懈怠,亦从不与世家纨绔们厮混,不仅自小练就一身好武艺,就连诗书也颇有造诣。孝帝还在世时便对他青眼有加,早已盘算着将驸马之位归属于他,只是公主出嫁便要出宫立府,萧皇后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总想着托些日子,是以婚事迟迟未办。只是这驸马之名,满朝上下早已心照不宣。

    属于沈嘉沅的记忆扑面袭来,她终于对这戏剧性的时空更迭有了实感。

    沈嘉沅心下愁闷,却也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她不想沈恫难受,于是故作娇羞状,“皇兄若再打趣,我便不理你了!”

    沈恫开怀大笑,“好好好,朕可不敢再多言,想当年沅沅生气起来,连凶神恶煞的林女官都要被怼的哑口无言。要知道,母后身边的林女官,可是连父王的御用老太监都敢骂的!”

    那还是沈嘉沅十二岁时的事。

    便是那时波斯进贡了只奶白色的小猫,瞳孔是浅浅的蓝色,小小一只,煞是可爱,沈嘉沅一见便再不撒手,自此将小猫养在身边,还为其取了名字,叫“吉吉”。

    吉吉生性调皮,趁人一不留神便跑没了影。宫中难得见到这样好看的小猫,是以一眼便知这是波斯进贡而来,是公主心尖上的宠物,宫人们见了自会看顾,便也未加束缚,随它四处玩耍。

    却不想最得萧皇后圣心的林女官竟对猫毛过敏,也不知怎得,瞧见这猫突然发了好大脾气,竟一怒将猫扔进了湖里。

    吉吉一死,宫人们自是捏了把汗,又听闻是林女官所为,倒也松了口气。

    且不说柔安公主向来好脾气,从未为难过宫人,就凭林女官在皇后跟前那般得脸,冲皇后的面子,想来也不会被如何为难。

    可结局却出人意料,从来温言软语的沈嘉沅,那一次几乎要将魏王宫的屋顶掀翻。萧皇后不得已只好派林女官去守皇陵,沈嘉沅虽闷闷不乐好久,却也只得作罢。

    只是,自此再无人称赞她温柔平和。

    回忆自眼前闪过,她忽然发现,这柔安公主到和自己是一路心性,是以笑出了声。

    提及幼时之事,沈恫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守门太监恰巧入帐,见圣上久违地如此开怀,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沈恫看出他欲言又止,似有事奏报,神色一凛,语调多了几分威严:“何事,说。”

    太监刘禄立马掀袍下跪,奏道:“有紧急军情上奏,陆将军正在帐外等候。”

    “传!”

    沈恫大手一挥,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度聚起。

    到底是血脉相连,沈嘉沅瞧着他锋利的侧脸,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放下碗筷,问:“军情要事,臣妹可否一同听听?”

    这一时期,女性地位并不十分低。虽也有女主内之说,却并不压抑女性施展才能,是以幼时太傅于宫中教学兵法,沈嘉沅也曾一同听讲。

    沈恫抬眼瞧她,面上尽是揶揄的笑。

    他自知他这妹妹向来对军政之事毫无见解,却是同陆将军已有许久未见……

    沈恫自以为对女儿家的小心思一目了然,爽朗一笑,“自然,一家人,是该叙叙旧。”

    一家人?

    沈嘉沅后知后觉,正欲出言反驳,陆屿适时入帐。

    梦中大部分的面孔都已模糊,此刻少年将军长身立于眼前,沈嘉沅才终于对这位人人争抢的佳婿有了具体认知。

    剑眉星目,不怒自威,却因腹有诗书,自成一派侠骨之气。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要死守着气数已尽的大魏,当真是可惜……

    自陆屿入门,她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连人行礼也未回应。

    身侧的浮寓连连咳嗽以作提醒,沈嘉沅却无所觉。眼瞧着陆屿耳尖逐渐泛红,沈恫才不得不打个圆场:“朕适才随口提了句陆将军的伤,柔安许久未见你,心下有些担忧。”

    又拍了拍沈嘉沅的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下你亲眼所见,可放心了?”

    “啊?”沈嘉沅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盯着人看,又瞧着沈恫冲她眨眼,赶忙接过话,“哦、是。陆将军既已无碍,我便放心了。方才说有军情要奏,可是出了什么事?”

    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沈恫略略惊讶,心念,好嘛,你倒是会装。

    陆屿的眸中也有一瞬错愕,却被很好的掩饰下来,他正色道:“据前方探子来报,周主帅李密临阵反叛,于城外五十里处被绞杀。周军骤失主帅,难免军心动摇。眼下只余周王第四子李元吉驻守城外,李元吉此人年轻气盛,且冲动易怒,此刻大周援兵未至,或许正是我们突围的好时机。”

    沈恫思忖着,也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沈嘉沅却问:“若要突围,便要知晓敌军部署,眼下可能探知对方是何排布?”

    陆屿深看了沈嘉沅一眼,直觉今日的她似有些不同,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李元吉资历尚浅,军中多有李密旧部,他为稳住阵脚,先将自己的嫡系部队撤入虞山,又将李密旧部与其他士兵分成两队,分别布置在虞山的西北与东侧,借此守护北周精锐部队。”

    沈恫并非帅才,此举却也看出些门道。

    “李元吉虽是年轻,却也有些谋算。此举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如何都能保证北周精锐实力,若是战争起,还能趁势重挫李密的旧部。”

    沈嘉沅亦点头认同。

    “既如此,将军可已有对策?”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末将可亲率一队精锐,趁夜突袭李元吉主帐,只要沿途小心行事,绕过其事先布置好的两队人马,便能趁其不备,一举夺取李元吉项上人头。此仗,可胜。”

    陆屿说此话时,眼神分外坚定,显然一派胸有成竹之姿。

    沈恫闻言大喜,刚要下令,却被沈嘉沅打断:“如此甚好。只是北周有六万大军,而我军只余不足一万,若要奇袭,自当谨慎行事,臣妹还有一保险之举可做补充,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嘉沅自小便被当做闺门典范教养,沈恫到不知她何事也懂起了兵法,只当她是想在心悦之人面前多多展现自己,并未当真,只调笑着看了陆屿一眼。

    “沅沅竟也有奇袭之法,为兄自然要好好听听,说罢!”

    “陆将军突袭李元吉,自要保证其他两队大军无暇营救。是以,虞山西北侧的大军可由皇兄亲自领兵攻打,先以一千军士为诱兵进攻,主力则暗中埋伏,届时诱军佯装败退回逃,周军本就因胜券在握而轻视大魏,又见皇帝亲征,势必会急功近利加以追赶,掉入我军埋伏;正东侧大军相当于周军先锋,战起则伤亡最大,李元吉如若不傻,定是派李密旧部据守于此,这一队人马与主力军并不同心,此前俘获的北周将士便可在此时派上用场。”

    说起正经事,方才的玩笑神态全然不见,沈嘉沅的目光隐有锐利之感。

    沈恫不解,“虽不同心,却也必不会帮我们对抗李密旧部,如何派上用场?”

    沈嘉沅笑而不语,陆屿知其用意,接过话茬:“临行前先告知俘虏们李元吉被杀的消息,再将其于东侧大军放回,俘虏们定会信以为真,四散溃逃,将李元吉已死的消息传递而出,攻心之计达成,大魏不战而胜。”

    陆屿笑看着沈嘉沅,往日只觉她美貌动人,令人心驰神往,今日却多了些敬佩。

    “公主,末将所言,可对否?”

    沈嘉沅深感欣慰,大魏总算还有一个心智清明的聪明人,或许也还未到绝人之路。

    她点点头,粲然一笑,“正是。”

    沈恫左看看陆屿,右看看沈嘉沅,忽觉自己方才的心思实属龌龊,只当女儿家的心思尽是些小情小爱,却不想沈嘉沅当真是在忧心军政,竟还有如此周密的成算。这番将帅之才,说是远超他这个皇帝也不为过,相比之下,自己倒是小气。

    沈恫愧疚之余,心中也十分畅快,大赞道:“好计谋!不愧是朕的亲妹妹,往日不知沅沅还对兵书有所研究,皇兄真真是小看了你!”

    “不过是小聪明而已,皇兄谬赞。”

    沈嘉沅笑得明媚,纤白的手虚扶上步摇,虽嘴上说着谦辞,却是一副将赞美全盘接收的模样,得意却不张扬,不失烂漫可爱之处。

    这幅傲娇模样瞬间逗得沈恫开怀大笑,军中亦许久未有过这样的温馨笑语。

    陆屿瞧她的眸子幽深而明亮,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似要溢出,像一只随时要扑人的大狗狗,沈嘉沅有些招架不住,借口被烫伤的手到了换药的时辰,这才告退。

    并非是她对陆屿不够满意,正相反,陆屿可以说是样样都好,若要成婚,当是首选。

    只是眼下时局动荡,她尚不知能活几日,根本无心此事。

    更何况,人人皆知陆屿早已心属柔安公主,但她并不是,也绝不会刻意模仿,更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做了别人替身。

    刚出了大帐,还未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急急地喊她:“公主留步!”

    沈嘉沅心下一慌,本能想逃却又不能,只得慢慢回过身来,面色疏离含笑,“将军有何事?”

    虽是统御三军,杀伐决断的将军,却也还是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陆屿站定在她身前,神色难得扭捏了起来。

    “方才听陛下说,公主晨起时不慎被炭火烫伤,可还严重?”

    沈嘉沅的烫伤倒是无大碍,原本也只是试试,吃痛之后便赶忙躲开了,是以伤情并不严重,将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她摇摇头:“无妨,只是略有些红肿,过几日便好,将军无需费神。倒是此次出征许是危险重重,将军自当小心才是。”

    虽是这么说,但陆屿仍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虽是小伤,却也不要掉以轻心,陆家世代行军,有祖传的伤药,我等下派人送来。”

    浮寓是个有眼色的,陆屿走近时便早已悄悄退下。

    此刻只剩二人,陆屿逐渐放松了些,俯下身来与沈嘉沅平视,模样有些困惑:“我方才叫你,你似乎有些抗拒,可是有什么事?”

    将军、公主的虚衔皆被抛至一旁,瞧这样子,陆屿和沈嘉沅该是十分亲厚,稍有不对便能察觉。

    沈嘉沅有些心虚,含糊道:“没有,我只是还有些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吗?”陆屿望着她,想要从她眼中读出些什么。

    沈嘉沅心下虽慌面上却不显,向前挪了一小步拉进二人距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回视过去,满是柔弱无辜,“不然呢,阿屿?”

    突然的靠近倒是让陆屿呼吸一乱,“阿屿”之称也是二人私下的亲昵之称,如此看来并无哪里不对。

    他主动拉开距离,以手握拳掩面虚咳了声,“无事便好,那我先去营中点兵。你、安心等我回来,莫要担心。”

    沈嘉沅乖巧点头,回道:“好。”

    话毕,二人各自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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