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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故人

    三月初,一场春雨来得急,淅淅沥沥的声响被屋内的争吵遮盖。

    “你在京中无依无靠,毫无线索,不过是以卵击石!如何能替你父亲翻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是我什么都不做,便永远也等不到还我父亲清白的一日。”

    “且不说能不能翻案,单是你女化男相参加科考,便是欺君罔上的杀头重罪!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若真到了那天,我便认了命,只愿不会连累大伯。”

    崔嬿面无波澜,垂下头不再言语,腰间系着的玉鸳鸯同心佩晃了晃,玉冠白衫下,也是风度翩翩,面容俊朗,只是少了几分英气。

    屋外雨势渐小,雨水顺着梧桐叶滴落在水缸,点点滴滴回荡在耳边。

    屋内主位上,崔章远脸色阴沉,端起已经放凉的茶盏,皱了下眉头,侯在一旁的侍女轻声道:“奴婢再给您换一盏。”

    崔章远不耐地摆了摆手,眼神定定地看向面前的人,眸光闪了闪,终是长叹一口气,率先打破两人的沉默。

    “罢了,你既已经决定,且放心去吧。”

    崔嬿心头松动,撩起长衫下摆,郑重地三叩首。

    “嬿儿愧对大伯十年养育之恩,此经一去,恐是再难相见,唯愿大伯珍重。”

    她撑着纸伞,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崔章远心上落了空,不禁红了眼眶,眼角也有些湿润。

    马车内,崔嬿指尖挑起一角帷幔,看着周边往后退去的景物,不由得出了神。

    漫漫长夜,一行人顾不上雪天路滑,马不停蹄地赶路,年仅六岁的崔嬿,在生人面前甚是拘谨,眼前的男人盯着书信无声流泪,小崔嬿大着胆子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不解地问:“是我阿爹的信吗?阿爹说什么时候来接我?”

    崔章远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哽咽:“你阿爹…走了,我是你大伯,会和你阿爹一样对你好。”他拿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雨水飘进来些许,她收回思绪,放下帷幔,十年光景,想来应是和来时大不相同了。

    京城三月,斜阳西沉,晚霞如画,只道好风光。

    崔嬿刚步入酒楼,就有小二来招呼她:“客官里面请,看小哥这打扮,是打外地来进京赶考的吧,今日真是凑巧,沈世子宴请贵客,包了一天酒楼,所有支出都算沈世子账上。”

    说话间,二楼雅间的门陡然打开,房间内估摸着有十几人,崔嬿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一边独自饮酒的谢离,眉眼间挂着疏离的笑意,远远望去,端的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那是…谢离?十年没见,这厮看上去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君子模样。”

    崔嬿低声喃喃。

    大抵是没喝尽兴,沈为起身,倚着栏杆冲下面囔囔:“小二,再来几坛好酒!”

    大堂里坐着的,不仅有贫民百姓,甚至还有不少流民乞儿。

    店小二看出她的疑虑,领着她入座,看着栏杆边的男子甚是自豪:“世子说了,来者皆是客,不论身分高低。”说罢给她添了一盏茶。

    “有劳。”崔嬿轻抿了一口,似不在意地问:“小哥可知,京中哪处有空宅子?”

    小哥略微思索:“京中的空宅子倒是很多,只不过大多被各大世家收了去,现在入手的话,价钱怕是要翻一番,”他说着顿了一下,挠了挠脑袋,有些犹豫“倒是有一条街…”

    “小哥不妨直言。”

    “永安街倒是有很多空宅院,当年崔尚书还在时,那里也是一片繁华,崔府门客络绎不绝,只可惜后来崔大人犯了事,听说当天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了,那官夫人没多久也随他去了,府上奴役自那晚后也不知所踪,自那以后,别人都说那地方风水不好,附近的人也逐渐搬离别处。”

    一阵晚风吹来,让空荡的大街更显凄凉。

    崔嬿站在崔府门前,思绪有些错乱,回想起刚才听的那番话,勾起唇角,嘲讽般轻声一笑。

    位高权重之时,众人趋之若鹜,虎落平阳之时,众人避之不及。

    她刚推开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敢问可是公子买下了这座府邸?”

    久违的声音突然响起,崔嬿有点猝不及防,转身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缓了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福姑姑。”

    福元姑姑亦是激动地快步走上前,可到了跟前又不敢确认了,伸出手想触碰,最后还是停在她面前:“你...你...”

    崔嬿握住她的手抚向自己的脸庞,难得真心实意地笑着,声音却还是颤抖:“是我,嬿儿。”

    “当年老爷像是事先就知道要出事一样,将你送往冀州后,就把府中奴役全都遣散了,我当时赖着不肯走,谁知第二日老爷便被官府带走了,夫人当时四处奔波,整个京城,没有一个愿意替老爷说情,甚至好些世家,为了避嫌,连见夫人一面都不愿。”

    崔嬿领着福姑姑一边往府内走,一边问着当年的细节。

    院内的陈设一如当年,只是多年无人打扫,蒙了层灰。

    “当年要是谢家还在京城,崔家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京城到边关相距甚远,待谢家返京时,夫人已经走了好些时日。”

    崔嬿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谢离,是崔家出事的前一个月。

    因着第二日就要动身前往边关,特地来辞行。

    “那我娘亲,是如何走的?”崔嬿有些不忍心问,想想也能知道,崔家失势,那些自诩名门望族的大家,怕是巴不得她难堪。

    “夫人她,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那年正值寒冬,夫人原以为平常交好的佥都御史家王夫人会帮着说几句,谁知那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她说只要夫人在雪地里跪上一个时辰,她就愿意帮忙。”福元姑姑攥紧手指,说红了眼眶。

    崔嬿微扬起头,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带着几分肯定轻声问道:“娘亲她应了?”

    “夫人走投无路,宁可错信也不会不信,漫天大雪里,夫人愣是一声不吭跪足了一个时辰,最后就得了那毒妇一句——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福姑姑抹了把眼泪,向着主院走去:“压倒夫人的,应是老爷的死讯,当天上午夫人走访各家,还没来得及打点狱中,就传回老爷畏罪自杀的噩耗,也是自那时起,夫人整日郁郁寡欢,整日待在屋子里写信,也没个能说话的体己人,再加上冰天雪地跪了那么久,终是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去了。”

    崔嬿垂下头,不免有些失落:“写信?给谁的信?为何我一封都没收到过?”

    福姑姑安慰般的拍拍她的手:“那些信从未寄出去过,我都留着,信封上也不曾署名,姑娘到时自己看看吧。”

    话语间便到了院子门口,主院内陈设明显杂乱了许多,像是有人肆意破坏。

    福姑姑看着眼前的场景,拧着眉十分不解:“当年夫人走后,我就离了崔府找了个杂活,几次回来看望时,都遇上一大波人聚在府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崔嬿心里琢磨着,怕是阿爹正是因为他们要找的东西命丧黄泉吧,眼下也容不得她细想,打扫府邸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她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递给福姑姑:“还得劳烦姑姑去请几个手脚麻利的婢子,将府邸收拾一番。”

    经她一提醒,福元才猛然想起刚见面时想问的话:“姑娘为何突然决定回京城定居了?”

    “我准备参加几日后的科考。”语气极为淡定,仿佛理应如此。

    福元可就不淡定了:“这如何使得!你一届女流,怎能参加科考!”

    “姑姑,想必你也猜到了我这次回来想干什么,我本就打算孤身一人,能与您见上一面已经知足了,我从未想过将您牵扯进来。”

    福元急得跺脚,忍不住敲了下她额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虽为奴婢,但崔家将我视为亲人,况且你还叫我一声姑姑,哪有姑姑放任自家孩子不管的?我是担心你出了事,我该如何面见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况且老爷的案子毫无线索,你又该从何查起呢?”

    崔嬿冷着脸轻笑:“这也是我买下这座府邸的原因,从今以后,姑姑只管把我当男儿,我如今名为崔晏,言笑晏晏的晏,是冀州崔家二公子。”

    “公子大张旗鼓的买下这崔府,怕是不出三日就要被人盯上。”福元对她无可奈何,脸上止不住地担忧。

    “该担心的不是我,这诺大的京城,难道护不住一个状元郎?”

    语气之狂妄倒是让气氛没那么严肃了,福元忍俊不禁:“公子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三月十五 崔府外

    以崔嬿为首,两旁跟随着顺天府官员,举着顺天府的官用伞盖,场面十分壮观。

    “朝服和冠带稍后送来,崔状元明日进宫面圣仔细着点,可不能出岔子。”

    “崔某多谢大人提点。”

    崔嬿应付完顺天府官员就往府内走去。

    “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她忙活了一上午,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一坐下就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都按公子说的,在各扇窗户和房顶上洒上了香粉,只要沾上了,那香味保证三天不散。”回话的是前些日子福姑姑精心挑选的婢女之一,名唤春雨。

    崔嬿揉着太阳穴,吩咐道:“既然鱼上钩了,那香粉还是尽快处理了,熏得我脑袋晕。”

    与此同时,京城某府内

    “可查出了什么?”楠木太师椅上的人摩挲着扳指,脸上略显不安。

    “回大人,那公子整日捧着本书,足不出户,这次殿试还高中了状元,并无什么可疑举动。”

    “你个大男人弄这么香做甚?那香味都要沾到我身上了。”那大人嫌弃的扇了扇,又朝他摆摆手:“你先退下吧,但愿是我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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