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为大笑着接过辛月的手,他摇摇头,对辛月道:“我以前就很喜欢你这个性子,你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啊,一天天不知在发什么疯。”
变故往往只在一瞬间,因南琦善和应弥出现的插曲很快过去。
师无为捏着辛月的手将她的手心朝上,这一次,师无为并没有伏地跪拜,但他的身后却瞬间出现了那个巨大虚影,也就是魔族的先祖。
清虚他们来不及阻止,南琦善的脸上表情也有些扭曲,只是很奇怪,清虚他们第一时间想要阻止师无为召唤魔族先祖,南琦善却只是停在原地表情阴沉地看向那边。
冲天的煞气与血腥气再度席卷而来,只是这些带着血色的气流这次却是直奔辛月而去。
辛月的身周,暗红色的气流就像一个漩涡一般不断汇集,却没有直接冲入她的体内,而是在她的身周盘旋。
辛月与师无为的身体在这些气流的影响下逐渐漂浮于半空,与此同时这些血色的气流从辛月的头部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个血色巨茧,将她和师无为包裹在内。
因为这个“血茧”的存在,一时没人能近他们的身,甚至这些形成“血茧”气流冲击下,所有靠近他们的人都被冲飞了,这其中包括应弥,也包括那位年轻魔君。
只是年轻魔族好似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很快自行退去,避开了这些气流。
但应弥却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掀飞,来到了无人的角落。
他的视线中,三大派的掌门包括韩慎这些弟子都在想尽办法突破那个魔族先祖的攻击,破坏那个巨茧的形成。
这个“血茧”应该是处于还未完成的状态,组成“血茧”的血色气流明显是在发生由虚至实的转变。透过那些部分虚幻的血色气流,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部内的景象。
辛月和师无为在“血茧”内不知说了些什么,师无为将原本还抓在手中的花宴丢了出去。花宴落到了地上,被那股气流席卷,不知怎地,竟落到了和应弥一处。
应弥傻傻地看着花宴,而花宴却完全没有心思管应弥。它的头望向辛月所在的“血茧”方向,它的四只脚却在不断地来回踱步,很明显焦躁不安。
应弥不清楚花宴的真实身份,但他知道花宴一定很想把辛月带离这里。于是应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傻愣愣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花宴这才把头转向了应弥,很明显它现在的情绪很暴躁,应弥跟它搭话,它就像找到了一个出气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应家未来的家主吗?你不想着逃命,怎么还有闲心管别人?你不会是当弥生的转世当的都把自己是谁忘了吧,难道你以为我们跟你是一波的?
“我告诉你,有师无为在,我和辛月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可是弥生这个大魔头的转世,要是真让弥生在你身体里活过来,情况只会比南琦善说的更可怕。”
应弥被噎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因为花宴说的都是事实。
他本来想第一时间离开这个地方,现在这个情况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但他要是什么都不做,等着这场风波结束,那他只会死得更惨。
只是,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应无敌,虽然知道就算重伤其他人也不敢对应无敌做什么,但事情发生到现在,实在是出了太多的意外。
况且,他心中也知道,就算逃走,也只能解一时之困。他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他不仅会成为整个应家的污点,甚至还会连累家人被人指责怠慢。这样下来,就算他逃过了这一劫,也将终生活在阴影当中。
此时花宴的话,就像是一支利箭穿透应弥的心头,让他鲜血淋漓的同时,又让他有些开悟。
应弥不想成为弥生复活的容器,也不打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暂时避过这场风波,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弥生灵魂复苏的事。
只是在他走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他要去见应无敌一面。
花宴看着应弥一脸沉思,很快又嘲讽道:“你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应弥点点头。
花宴就像猜到了应弥的想法一样,嗤笑道:“你不会真想逃吧?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你打算逃,就要赶紧逃,逃得干干净净,不要拖泥带水。要是你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去找你爷爷,那你就是自寻死路。”
应弥却下了决心,现在这个情况,他要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南琦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了他是弥生的转世,而且还道出了弥生已经入魔,是如今发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从今日起,弥生便由英雄变为了魔头,而他们对弥生的憎恨,将全部由应弥承受。就算弥生只有很小的可能在他体内复活,那么他们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应弥不再拖泥带水,即刻行动起来。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辛月与师无为那边,他要抓紧这个时间,赶紧去找应无敌。
为了防止被人第一时间认出来,应弥抓起地面的污泥在糊在脸上,把头发也弄得乱糟糟,随后他找到最近的一具人族尸体,口中道了句“抱歉”,从尸体身上扒了一件衣服套上,他手中还拿着金多多借给他的惊雀刀,直奔应无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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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中心,那个“血茧”已经逐渐变得厚实,再也看不到辛月与师无为的身影。
清虚与梵音在合力吸引魔族先祖的注意,而吴侑子则带着韩慎这些弟子在攻击“血茧”,这一次南琦善也加入了进去。
那些“血茧”在日光的照射下呈现一种暗红的色泽,它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吴侑子等人的每一次攻击都能将“血茧”破开一道口子,只是那些口子转瞬便会被血色气流修补,他们看得到里面的人,却暂时还不能造成任何伤害。
“山主,我们要过去帮忙吗?”朱厣并没有称呼年轻魔君“魔君”,而是依旧延续在九鹿山的称呼,叫他山主。在先前的战斗中,朱厣被应无敌砍中,肩部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尽管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但勉强还可以参战。
“不必,很快就会结束了。他们伤不到军师与我们的前魔君大人。”年轻魔君面上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充满了自信。
年轻魔君反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朱厣身上,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厣道:“此间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五百年前,师无为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了朱厣,用鬼坊部的传承换了朱厣五百年的自由。因此,这位妖族三大将之一,才会甘愿承受叛逆之名加入九鹿山。
朱厣咧嘴笑笑,他摇摇头,“我从来只求一样东西,山主也是知道的。万妖国我是回不去了,魔境我也是留不住的。”
年轻魔君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朱厣说的是什么东西。鬼坊部的传承现在就在他身上带着呢。
“你们呢?”年轻魔君回头看向身后一众九鹿山的恶人,“从今日起,世上就没有九鹿山,也没有九鹿山山主了,你们是走是留?”
“山主在哪,我就在哪。” 一身红衣,长发拖地,容貌极为艳丽的姜歆痴痴地看向年轻魔君。
马猴挠挠头,一脸憨厚地笑道:“我马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当过官,望陛下赐我个官当当,让我也试试当官老爷的滋味。”
其实,能跟着他来此地的九鹿山人,基本就没有要走的。除了朱厣以及九鹿山行四的千影,九鹿山前十的高手,大半都留在了他身边。
“哈哈哈!”年轻魔君毫无顾忌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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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茧”内。
“还有多久?”看到师无为将花宴放走,辛月暂时安下心。她能感受到灵力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体内被抽走,虽然她对此没意见,但是对于一个老头子捏着自己的手这件事,她果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于是开始不停地催师无为。
“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急。”师无为完全不在意辛月的态度,反而还一副闲聊的姿态问辛月道,“你真失忆了?”
辛月反问:“我真是那个今朝?”
师无为摇摇头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你就是今朝,当然你也是辛月。其实你失忆了也好,记不清从前的事,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你们想我恢复记忆吗?”辛月饶有兴致地问,“你们现在不是有一个新魔君了吗?你说我要是恢复记忆,跟他争夺魔君的位置怎么办?那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师无为似乎也没料到辛月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很快回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棠瑚是不会跟你争的。”
棠瑚?这就是新任魔君的名字?辛月心头不仅泛起嘀咕,魔境的君主一直是由魔族皇族继承的,他们都姓“今”,现在怎么是一个外人当起了魔君,难不成魔境的皇族都死干净了?
“那你待会儿会保我和花宴吗?”辛月明显感觉灵力被抽走的力度加大了,虽然她的身体暂时无碍,但联想到师无为说的她的修为会受损,她怕待会儿自己没办法从这个鬼地方闯出去。
“我可以保证你安全出封印,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闭上眼睛。”师无为突然道,“用你的整个心神去感知奈何关外的那道天幕。”
辛月依言照做,她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用整个心神去感知奈何关外的那道天幕。
在这个过程中,辛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漂浮了起来,逐渐到了天幕的最高处,她开始有一种感觉,整个奈何关——被这道模糊天幕笼罩的所有地界,似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想要谁走,谁就能走,她想要谁留,谁就一辈子也出不去。
这种感觉很玄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她却能清晰感知到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
她看到峡谷深处一只小猴在一个瑟缩在一处金色的结界内,不安地踱步,她看到一队近百人蒙面黑衣人从峡谷内的一处不为人知的山洞钻了出来,她甚至看到战场边缘,应弥装扮成一个叫花子模样自以为掩人耳目的在战场奔袭,她看到厄也娜与花宴焦急的神情,同时她也看到了南琦善因为久攻不下越来越扭曲的脸色。
辛月突然很想试一下,她那部分漂浮于上空灵魂锁定了南琦善,她心念一动,让南琦善离开。
下一刻,在所有人面前,南琦善突然消失,被迫离开了封印。余下的清虚等人则是第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抬头看着天幕,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不再强求。
辛月又锁定了那一对近百人的蒙面黑衣人,这次他们也没有例外的凭空消失。
“玩够了没?”师无为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传来。
“没玩够。”辛月老实答道,原来这个封印是这么厉害的东西。
“没玩够也没办法,现在这封印,我不放心交给你。”师无为叹口气道。
师无为随之也闭上了眼,他严肃问道:“主神、先祖在上,你是否诚心将此封印交予我?”
“是。”辛月没有任何虚假的回道。现在的她是辛月,并不是今朝,这道封印对她来说并不特别,顶多有些好玩罢了。
辛月话音刚结束,一股暴戾的气息顺着她被师无为握住的手钻入她的体内,这股气息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短时间内便掌控了她的身体。
随后很短的时间内,一道紫金色的流光被那股暴戾气息逼得从辛月手腕处钻出,顺势又钻入了师无为的手中。
师无为睁开眼,松开辛月,他笑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