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就在县衙大堂上分了。
唐氏陪嫁的八亩田地归唐氏,去年家中收入的三分之一也归唐氏所得,她还分得姚家二十六亩田地中的八亩,如今的住所也归她。
不多时文书相公已将分家文契写完,送到姚氏兄弟与唐氏面前。
到了这地步,姚氏兄弟低着头各自签名画押按指印。
分家文契交回主文相公处,唐氏又对县丞行了个礼:“民妇还想请求大人让民妇及女儿与二位小叔断亲。”
姚氏兄弟再也忍不住,他们不敢在县衙喝斥长嫂,都瞪着姚姜:“你,你!”
姚姜对着县丞行礼:“请大人让民女跟随在母亲身边尽孝。”
县丞问:“唐氏,你为何要求断亲?”
唐氏:“二位小叔借口给民妇之女说亲典,实则是要典卖她,民妇为保女儿将来平顺,请求大人让我们断亲。”
姚家兄弟怒不可遏,紧咬着牙关:“绝无此事,大人请不要偏听偏信!”
因姚姜的提醒,唐氏将在钟溪村连同邻村走动的媒婆都见了一回。
她的初衷本是悄悄为女儿打听适龄男儿,却意外发现两位小叔口中的好亲事果真有蹊跷:与两位小叔所言条件相符合的人家不娶亲,而是要纳一房侍妾!
这家人家要求这名侍妾须得是良家女,容貌要美,得要有一手好针线,还得性情温顺。
因是贵妾,这家人许了聘礼,且数目不少,还不要女家陪嫁。
唐氏仔细打听后确知这正是两位小叔说的好亲事,愤怒之极。
两位小叔对她极尽算计她尚能忍耐,但算计着用女儿谋利,让她忍无可忍。
她回到家便对着女儿垂泪:“分家也不能断绝他们以姚家长辈的名义插手你的婚事,到时他们真以在亲事上坑了你,我如何是好?”
姚姜却很淡定:“妈妈,断亲呗。断了亲,二位叔父便不能插手我的事了!”
被唐氏于公堂上揭穿,姚氏兄弟脸上哪里还挂得住,他们不便对唐氏无礼,却指着姚姜骂开了!
唐氏气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县丞想了片刻问姚姜:“姚姜,你与你母亲和叔父们断亲后,就不能得到叔父们的庇佑了,这情形下,你依旧要断亲?”
姚姜拜下去,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民女认为我朝律法与父母官才是民女这样无所依傍的百姓的庇佑。”
县官想了想,转而劝姚家兄弟:“世间的亲缘也有缘份深浅,既然缘份浅薄便不要勉强在一个屋檐下了。”
最终,唐氏与姚姜于县衙大堂上与姚家兄弟签了断亲书,姚姜保留姚姓,从姚家族谱上除名。
晚间,唐氏屋中灯火熄灭后,姚姜起身进入系统空间。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欢迎你进入植物悄悄话系统。”
姚姜对着系统面板看了一阵:“我改良的芝麻良种已经培育好了,明天就能安排种下,收获后就推广开来,但我仍然听不到植物悄悄话。植物悄悄话真存在吗?”
系统:“植物悄悄话是植物相互之间的交流,它们也有心声、需求、资讯、八卦。我认为有时它们也会对人类说话,但人类还听不到。如果真能听到,我们会得到很多前所未有的资讯。听不到它们说话,我们就只能被动进行改良,进展缓慢效果有限。或许我们还需要时间和时机。”
系统的声音是个男人的话声,温和但中气不足,听得出上了年纪。
姚姜进入研究试验田查看良种培育的成果:“现在的亩产连糊口都不够,完全用不上加工设备。希望我能听到植物悄悄话,我真想知道植物会说些什么。”
姚姜穿越过来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原主脚滑摔下山坡撞到后脑过世,就读于农学院的她遭遇车祸穿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里古老的一切,姚姜希望自己是身处梦中,一觉醒来就能回到一部手机就能完成大部份事件的世界。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幸而这一世的寡母唐氏对她很是关爱,不仅为她请医延药,还贴身照料。在唐氏的细心关照下,她得以好好休养了半个月,逐步康复。
自从发现自己激活了系统,她每天晚间都进入系统完成改良培育。
在系统中,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试验室与试验田,她立刻选择了自己从前完成过的芝麻和大豆良种培育。
除了完成系统工作,姚姜还小心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
听到二位叔父要掌握自己的婚事,她就决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为了带着母亲摆脱二位叔父的算计和束缚,姚姜拿出了从前写研究论文的劲头,整理了分家和断亲的所需的所有资料。
因为才穿过来对律法不熟,她带着唐氏找了名秀才写了状纸,请求县丞帮助分家和断亲。
姚家在县衙大堂断亲一事很快就传开了,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传说姚姜泼悍之极,在公堂上横眉立目、张牙舞爪。
唐氏被流言气得不轻:“你哪里泼悍?哪里张牙舞爪?又是你的二位叔父胡说八道糟蹋人!”
姚姜却笑了:“我与妈妈相依为命,难免就会有人算计。有个凶悍名声,别人想要欺负我们都得先掂量掂量。”
唐氏叹了口气:“虽说这话也对,但你的将来可怎么办?”
姚姜把家中的田地都进行了土壤分析,选择了在莫五与陈丰两家农户进行良种芝麻栽种。
姚姜将莫五与陈丰的妻子请到家中:“二位婶婶,我想你们家中的地里种些芝麻。”
莫五媳妇为难:“一亩地只能收三十斤芝麻,虽说芝麻价贵,但收获后与你家对半分成也留不下多少。”
陈丰媳妇也摇头:“我家地里种着庄稼呢,要种也等收获后再种。”
姚姜:“二位婶婶,这是快熟芝麻,一月便能收成。”
陈丰媳妇细看芝麻:“这芝麻看着与我们的也没区别,能一月就收获?我们从前种芝麻都要三到四月才能收。”
姚姜:“二位婶婶从前种的是老种芝麻,收获少品质也不好。今回换良种试一试,我只在二位婶婶家各挑一亩地,在地头的空处种十株,并不妨碍田里庄稼的生长,长成后收的芝麻都归你们。”
莫五媳妇和陈丰媳妇一听不影响自家的农稼,都心动起来:“那我们试试看。”
姚姜:“这芝麻栽种与从前也有不同,明日起,我跟着婶婶们一同在田间照看。”
转眼二十日过去,两家的芝麻挂上了果实,莫五媳妇和陈丰媳妇都啧啧称奇。
这日姚姜和莫五媳妇在地里给芝麻捉虫,忽然有人唤她:“姜姜。”
来的是姚平安的妻子赵氏。
虽已断亲,但姚姜见了姚家人还是按辈分称呼。
她立起身来:“二婶婶。”
赵氏拉着她走出去几步,看了看左右无人留意,小声问:“你这些日子可去过杜家?今儿杜家送了封信来,我不识字不晓得写了什么,你二叔也不许我问。我想应当是你的事,告诉你一声。”
分家断亲后,姚家兄弟遇上姚姜与唐氏都是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不准家人与她们来往。赵氏背着丈夫悄悄前来知会已算为有情有义!
姚姜赶紧行了个礼:“多谢二婶婶,我知晓了。”
晚间,姚姜把赵氏的话说给母亲。
唐氏想了片刻:“杜家来信应当为退回订礼。这事本是过了断七由你的二位叔父去办,但分家后又断亲已撕破了脸,这事他们必定搁下了。杜家来信提醒也是不想耽误你。他家从前送的事物我早收拾出来了,择个日子去当面交还吧。”
姚姜:“我随妈妈同去。”
唐氏犹豫:“我看你这些日子都在田间,也太辛苦。其实租种家中田地的都是乡邻,没信不过的。再说咱家是由县丞分的家,你二位叔父也不敢再算计我们,你不必事事都这样小心精细。”
姚姜笑了:“我不是信不过两位婶婶,更不是防备二位叔父。我在二位婶婶家田边是盯着她们种下的良种芝麻,良种的浇水追肥掐苗等琐事不能依照从前的经验,得重新来过。”
唐氏:“良种芝麻?”
姚姜点头:“我尝试着改良了芝麻,再有几日便能收成,等收获后再去杜家。”
姚姜在莫五家和陈丰家在田头种下的芝麻结的果实大而且多,连剥出来的芝麻粒也比别家的芝麻粒大了两倍!二十株芝麻共收获十八斤!
陈丰媳妇甚是开心:“这良种芝□□真好,若是种二十株已经抵得过种一亩老种芝麻的收成。只是太招虫了,若是有好几个果子被虫啃得不能要了,还能多收些许。”
莫五媳妇则掂了几粒芝麻送入口中细嚼:“竟是一包油。待我留些好种子再种一茬。”
姚姜:“陈家婶婶,虫害我以后再想法子改良。莫家婶婶,这良种芝麻结得多但却只能种一茬,用收获的芝麻育苗可长不成这样。想要良种到我家中来取。”
隔日清晨,唐氏让人套了车,带着姚姜向着杜家所在的柳林村而去。
已是六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正是江南风光最好的时节,姚姜因芝麻改良小有成效而心情舒畅,一路上说笑着与唐氏欣赏着马车轩窗外的美景。
柳林村距钟溪村五十多里,二人到杜家时已是下午。
杜玉泽的母亲钱氏听说唐氏和姚姜来了,赶紧出来相见。
钱氏身着素服,头发斑白神情憔悴,见了姚姜便想起儿子,心酸至极:“多好的姑娘呀,可惜我儿子命薄没福。”
她擦拭着泪珠让人准备晚饭,又让人收拾住处:“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