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元回到教室，后桌两人都在低头奋笔疾书，李司童正探着脑袋翻起他的导学案看背面，导学案没动地方，她的脑袋倒是侧得僵硬。
正保持着奇怪的姿势，李司童看到路星元回来了，有点尴尬地放下他的导学案。
路星元没说什么，把化学导学案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桌子上的数学导学案拿起来翻了个面推到李司童面前。
“有错的告诉我一声。”他道。
随后他又朝乱哄哄的班级说了句“男生去一楼搬教材。”
声音不大不小，不过前面坐着的陈唯佳听到了，又接着往前喊了一句“男生去一楼搬书。”
“知道了。”同学们应着。
徐冉跟着站了起来，和几个男生一起走出教室。
“走了。”路星元又看向后桌两人。
许辰乐先站了起来，又看向姜慕“走。”
“等一下我还差最后一步…”姜慕还在算后面一道大题，许辰乐凑了过来，嘻嘻哈哈地点了点。
“错了，这个数有负号，你这张怎么没印上啊？”
“什么负号？”姜慕探身看了看许辰乐的卷子，瞬间哀嚎一声，然后被许辰乐揪了起来，三人一起从教室后门离开。
班级里男生走了个干净，李司童这才做完第三面导学案，脖子酸痛，她仰起头转转，这才注意到教室里全是女生了。
陈唯佳不在，估计也下去搬书去了，前面认识的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声不大，但是可以看出聊得很高兴。
“哎。”李司童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她想吴漾了。
时差好几个小时，加上她们两个最近都很忙，还没来得及联系，不知道这小妞怎么样了，李司童拄着下巴想了想，晚自习大概九点多放学，那时候吴漾那边大概下午一点左右，打个电话试试吧。
没过多久，走廊乱哄哄的，一群人连说带笑的把一摞摞书本放在地上，陈唯佳在最后走进来，让大家把练习册和之前未发的书本发下去。
“这是语文练习册。”陈唯佳把这一摞抱给语文课代表，她想了一下，叫了他的名字“孙浩禹，我记得当时不是选了两个课代表么？这几天好像一直是你一个。”
语文课代表差点鼻涕一把泪一把，接过练习册“我不知道啊，方一宁军训没几天就没来了。”
“啊…”陈唯佳点点头，这名她之前好像听过，是初中部隔壁班的，她没怎么和她接触过。
李司童这边差点被一本一本发下来的练习册吓晕，没科还都分为基础版和竞赛班，据许辰乐说是理尖专享vvip，理科班独一份的大难题。
李司童“呵呵”了两声，以示对练习册的尊重，然后把它们一股脑地整理到了书桌堂里，这回好了，还没来得及买各种笔记本就快塞满了，好重的课业。
路星元刚发完练习册回来，又拿起化学导学案分发，等班级恢复平静，路星元的课桌已经堆成小山。
“哎。”李司童正在这想着放学后去买点文具，旁边桌子上的东西忽然滑落，她连忙起身过去摁住，然后往回摆正。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落在书的另一角。
“谢了。”路星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下来系在了腰上，利落的少年气，让人移不开眼。
李司童乜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没事。”她说。
最后这节课没有老师看着，班级里闹哄哄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某一瞬间忽然陷入了寂静。
李司童本来在写化学导学案，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她抬头左右看了看，也没有老师来啊，身边路星元整理卷子的动作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静谧一起变小，他也抬头看了一眼讲台。
班级里其他人好像也对着个瞬间感觉到莫名其妙，有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整个班级又突然爆发出笑声，然后又陷入寂静。
…？行吧，这好像可以列入上学时候的几大奇怪定律了—一瞬间静下来的班级。
李司童在心里思索了一下，低头继续赶作业。
又一张写完，她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脖子坐等放学，路星元大概也写完了化学导学案，对折和桌面那张数学的放在了一起。
两人没休息多久，下课铃就打响了。
打响的瞬间，李司童就拉扯着两包校服飞速从椅子后面挤出去，又迈着大步离开。
“哎哟我。”许辰乐感觉一阵风从面前吹过“这走的也太快了，这么急？”
“你回家么？”姜慕放下笔。
“不回，不是说这食堂很好么？”许辰乐摇头“我吃食堂。”
“路星元也是么？”姜慕又问。
“嗯。”他点点头。
“那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啊？”许辰乐怎么也没想到姜慕会问这种话，他们几个都在学校吃，那不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一起吗？这有什么可问的。
“当然。”路星元穿上外套 “走吧。”
“嗯。”姜慕点点头，悬着的心似乎放下，跟着起身。
“这也要问。”许辰乐忽然搂着姜慕“咱俩第一天认识？”
“我害怕没人和我唠嗑，我吃饭不香。”姜慕张口反击。
“滚啊。”许辰乐笑骂了一句，姜慕也低头笑了起来。
他的初中生活很不美好，或者可以说，他的生活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
恬静优雅十指不沾春水的母亲，看着人模狗样的凤凰男父亲。
一想到这里，姜慕就感觉好笑，他很久之前和李司童讲这段经历的时候也在这里暂停了一会儿。
“凤凰男出轨了。”姜慕不再称呼他为父亲“我妈太相信他了，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后路。”
“阿姨怎么样了？”他记得李司童是这么问的。
好奇怪，这人不问那些更丑恶的，能让一个外人感觉到更痛苦的问题，反而马上站到了讲述方的角度来关心这件事情的发展。
“打官司了呗。”姜慕看着李司童干净得不得了的白鞋边，蓦地想起了妈妈的话。
“看一个人爱不爱干净，可以看他的鞋边。”
这个时候他已经和母亲住到了新买的小房子里，虽然比之前住的别墅要小不少，但是比之前快乐得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往洗衣机里塞衣服，妈妈正在电脑前进行她的工作。
“别墅没判给阿姨？”少女的重点又一次偏离。
“判了。”姜慕道 “我妈卖了，她需要一笔钱来工作。”
“阿姨挺厉害的。”李司童点点头“你也挺厉害的。”
鬼知道都在上初中为什么李司童能说出这种话，反正当时的姜慕很震惊，恨不得马上奉为心灵鸡汤，和她结拜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结果对方转头看向自己还未打开的蜜雪冰城，问了一句“你不喝给我吧，我还想喝。”
………下一秒姜慕就把饮料递了过去。
姜慕之前是挺飞扬跋扈一人，李司童是这么记得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和班级里那群乱哄哄的男的闹翻了，然后全班都是姜慕家的八卦。
姜慕长得漂亮，那群之前和他很好的男生还会当面骂他小娘炮，后来又说到家长头上，姜慕和他们打起来了。
老师多方找家长，多次谈话，还是没能解决，反而让他们私下变本加厉，发展到男生没人愿意和他做同桌，集体挤兑他，姜慕不愿意三番几次叫家长来解决这个问题，这样只会让他妈莫名其妙地自责。
一次在班级里，那群人又起哄说姜慕没爹要，连同桌也没有的事情，他记得他当时已经握上了桌子上的矿泉水瓶，打算狠狠揍他们一顿，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发泄出来。
“你和我一桌。”一个女生的声音划破空气，直接将他叫醒。
那是他第一次和李司童说话，这个女生他有过印象，学习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而且很不好惹，和她很要好的一个其他班女生也很不好惹，班级里那群男生有一个是一个都被她指鼻子骂过，他们只背后说，也不招惹。
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句，她不好看。
姜慕感觉挺好笑的，他们一群没个人样的东西还好意思说一个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的，甚至比他们还高一头的女同学外貌不行，哪点不比他们强？
就这样，他们两个成了同桌，再也没分开过。
姜慕一直感觉李司童成长得很快，初一的时候她还会指着找事的那群人教训，像个女侠，初二的时候那群人也不说了，她也不说了，只是时常感慨人有劣根。
“但是你是个好人。”姜慕说。
“我只是选择了如何做事。”她说。
简直是哲学家，姜慕又想。
时间又来到他和她讲自己家里事的那天，在李司童喝了第二杯蜜雪冰城之后，他问。
“你知道班级里那群人为什么排挤我么？”
“因为他们是纯脑瘫。”李司童打了个哈欠。
“不是，是因为我和相信你一样相信了他们，和他们讲了我家里的事情。”姜慕又说。
“这不是你的问题吧。”李司童想了想“你被排挤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个事情，而是因为那群人把这种事情看作笑料然后大肆宣扬欺负你，还是因为他们是纯坏种。”
“…”是这样啊…
姜慕和李司童坐在他们初中校园的操场长椅上，默默地看着远方。
“我很久没打球了。”他说。
“那你去呗。”李司童回。
“不想去。”他又说。
“那就不去。”李司童放下果茶杯子“跟这群烂人也没什么好打的。”
“你还喝奶茶么，一会儿再去买一杯？”姜慕开口。
“不了吧…”李司童摇头“我不太想比牛能喝。”
“噗嗤。”姜慕在食堂接过奶茶的时候忽然笑出声。
“笑什么？”许辰乐那杯已经快喝一半了，疑惑地看向姜慕。
“没事。”他拿了根吸管，放进袋子里。
“你真不喝？”他回头又问插着口袋走神的路星元。
“不喝。”路星元道“今天吃太多甜的了。”
九月份的天黑的还不是很快，为了更快一步到致用楼，李司童需要穿过篮球场。
球场里还有人在打球，她扫了一眼，便又断断续续想起初中的事情。
不过对姜慕来讲，应该算过去了吧。
走到班级后门，李司童老远就看到姜慕和许辰乐在那说笑，许辰乐看见她马上和她打招呼，还没等路星元站起来，就把自己桌子往后一拽，方便李司童从这回座位。
刚坐下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奶茶，想都不用想就是姜慕买的，李司童没客气，插了管子尝了尝。
“你在哪买的？”李司童回过头。
“食堂。”许辰乐抢答。
“食堂还能做出好喝的东西，真不容易。”李司童又转回脑袋。
“食堂饭真的挺好吃的。”许辰乐在身后为食堂打抱不平“不信你问问他俩。”
李司童又回头“你们一起去吃的晚饭啊。”
“嗯。”姜慕点头。
“挺好的。”李司童想了想，又道。
“嗯。”姜慕又点头。
“你俩说啥呢？”许辰乐凑过来“是在说食堂么？我没听懂。”
“对。”姜慕笑“就是在说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