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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寒冬腊月的时节,大街上冷得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摇摇欲坠地挂在屋檐上。北风呼啸,一吹过来,刮得阿姝耳珠和脸颊生疼。

    她孤零零地站在街头,望着姜隐的身形一点点消没。

    阿姝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

    马车旁的守卫不知奉了谁的命令,上来驱赶她,直将她推到了熙攘的大街中央。她一时不察,便狼狈地栽倒在地。

    她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昏昏沉沉间,脑子里回旋的都是她与姜隐相处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姜隐望向她的眼里,有脉脉柔情,眉目缱绻,也记得姜隐亲口许诺的誓言,此心不改。

    言犹在耳,姜隐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仿佛从来不认识她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阿姝只觉得鼻尖泛酸。

    她虽出身寒微,不通文墨,却也知晓事理。倘若姜隐移情别恋,直接与她说明原委,和离便是,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呢?

    又或许,她被送到知府大人床榻上,还有那燃得香烟弥漫的合欢香,也是他们的手笔?

    这样一想,阿姝便觉得心口绞痛。她觉得胸腔压抑,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而正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阴影当空笼罩下来,黑沉沉的。

    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匆匆走到了阿姝跟前,不由分说地拦下了她。抓着她的那只手臂有如铁钳,阿姝挣脱不开。

    阿姝认得这个嬷嬷。她姓孙,是平素跟着姜母贴身服侍的。

    孙嬷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眼里掠过一丝怜悯。

    不久前,阿姝撞见了姜隐陪着沈芙枝过上元节的消息,传进了姜母的耳中。

    姜母一身绛紫菊纹上裳,端坐在太师椅上,发髻盘起,插着珊瑚琉璃簪,厉声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她一个乡野村妇,连路也不认得,竟然还能跑回到我的眼皮子底下。真真是个煞星,天生就是来给我添堵的!”

    原本她的隐儿就是大好前途,那个大字不识的农女哪里配得上?何况隐儿如今高中进士,与那农女更是云泥之别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毁在一个女人手上!

    之前阿姝被献给知府,就是她瞒着姜隐偷偷置办的。为了稳住姜隐,她只说是送阿姝去城郊老宅里小住一段时日,实则是将阿姝献给知府大人。像她那等粗俗之人,能攀上知府,已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左右姜隐也是要娶首辅之女的,到时成了婚郎情妾意,哪里还记得起阿姝这号人物。到时她随便捏个理由,让阿姝“病逝”在老宅里就是了。

    可不成想,那私兵把守,层层守卫的知府宅邸,她竟然也能逃得出来,还又来寻姜隐的晦气!

    管事嬷嬷孙嬷嬷连忙道:“夫人消消气。纵使她回来了,可瞧着大少爷的意思,是不打算认回她了。”

    孙嬷嬷是跟着姜母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姜母心里最在意什么。

    她这话一出,姜母紧拧的眉头都松开了些,仍旧疑虑未消:“真的?他当真肯舍了这个狐狸精?”

    孙嬷嬷点头哈腰地陪着笑,忙不迭道:“是呢。老奴看得真切。方才在门口时,大少爷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他不认得那姑娘。”

    说到此处,孙嬷嬷又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当初大少爷与那贱人的婚事也是办得不动声色,全江州也没几个人知晓。如今大少爷既想通了,肯与那小蹄子撇清关系,我们何不干脆解决掉她,以绝后患。别让她妨了大少爷的金玉良缘。”

    姜母转念一想,是这么个理。

    姜隐素来心软,要是被阿姝三言两语又哄得回心转意,弃家族于不顾了,那才叫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阿姝永远闭嘴。

    沉思片刻后,姜母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去料理干净吧,莫要惊动大少爷。”

    孙嬷嬷应了一声,心里有了成算。

    -

    孙嬷嬷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抬抬手便招来了一群武婢。

    阿姝就望见一群面相凶狠,手持棍棒的武婢,团团围了上来。

    来者不善,阿姝蹙起了眉,她试图寻找帮手,救她一命。可扫眼一看,方才热闹的大街,顷刻之间便作鸟雀散。

    余下来的,也不过是存了看热闹心思的。

    孙嬷嬷刻意作出和善模样,但却掩盖不住她那幅凶相:“阿姝姑娘,我们姜府怜你家贫,好心留你。你却在我们府上偷了夫人价值千金的陪嫁镯子,竟还想玷污我们大少爷清誉,攀诬我们大少爷,实在是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那镯子想必已经被你败坏了个干净,我们夫人心慈,不要你的性命,只不过要劳阿姝姑娘受些皮肉之苦了。三十棍之后,阿姝姑娘,你欠我们姜府的债就此一笔勾销。这是个不亏的买卖,对吗?”

    颠倒黑白,恩将仇报。

    阿姝眸里淬了冰似地望着她。

    孙嬷嬷显然不打算要阿姝的回答,只吩咐两个力大的武婢上去死死地按住阿姝。

    巨大的力道铺天盖地地压在她肩上,牢牢地将她锁住,阿姝却像是拧着一股劲,心里憋着一股气,像在和谁较劲一样,死活不肯弯下膝。

    可她哪里拧得过两个精壮的婢子。

    就在阿姝脱力快要倒下时,一道绯色身影骤然扑了上来,挡在阿姝身前,将阿姝扶了起来,虚虚圈住她的腰身,却没有真正碰上。

    正是陆行琢。

    陆行琢正准备直接将这几个武婢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却猝不及防对上护卫疯狂眨动的眼神,护卫无声地做着口型:……苦肉计!

    护卫操碎了心。

    他的世子大人啊!要知道殿下素来吃软不吃硬,眼下正是绝妙的时机,正好叫殿下回心转意,跟他们回去。

    他们虽然放殿下走了,又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走回姜府。是以一路上都暗中跟着,好护她无虞。

    眼下,若是世子三下五除二将那些武婢扫了个干净,他们还有什么由头跟在殿下身边?

    好在陆行琢接住了他的暗示,原先外放的戾气一刹那收了回去,刻意作出不会武功的模样,只是完完全全地遮住了阿姝,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武婢们只迟疑了一刹,察觉这个骤然出现的郎君不会武功,还要逞英雄时,当即没了顾虑。全权照着夫人的吩咐,着实打,阿姝被陆行琢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只听得一棍棍落下的声音,砸在她的心上,阿姝哭道:“你别管我了,她们不要了我的性命是不会罢休的。”

    陆行琢听罢,露出个干净的笑容:“阿黎……”

    阿姝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突然间又只觉头疼得像要裂开。

    一队兴武卫迎面走来,林百户上前呵斥他们:“谁允许你们当街斗殴的?”

    孙嬷嬷当即迎上去,笑语盈盈地解释,又是颠倒黑白的话说了一箩筐。

    兴武卫的林百户显然认出了孙嬷嬷,姜府在江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愿开罪姜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该着的。

    但阿姝怎么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她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陆行琢,有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始终挥之不去。

    倘若她真能扮作那位公主,或许能救得陆行琢。

    看着就要离开的身影,阿姝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对着林百户的背影高喊一声:“你站住!”

    这一声喊得霸气侧漏。阿姝已拿出了平生最凶狠的语气了。

    就连圈着她的陆行琢,也被震上了一震,箍着她的手松开了些,阿姝寻到机会,立即站起身来,对着那去而复返的人道:“大人连本宫也不认得了吗?”

    阿姝这句话,既要演出上位者的云淡风轻,还要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方能瞒过经验老道的林百户。这一切全是临场发挥,阿姝面上波澜不惊,实则紧张地额心沁出一层薄汗了,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

    陆行琢既然能将她错认成九公主,那想必她与那公主当真是十分相像,所以,阿姝才大着胆子,暂充一回公主,救人要紧。

    她总不能坐视不会武功的陆行琢被她牵累而死。

    林百户显然被她震慑住了,当真折返回来,瞧着阿姝的脸看了好一会,他的神色却在怀疑和信任中徘徊不定。

    阿姝一看,就知晓他只怕没有真见过公主,顶多是远远望过一眼。但这对阿姝更有利,倘若熟识公主,她还要忧心自己扮的不像呢。

    林百户显然是个人精,他不能断定阿姝是不是明乐长公主,就索性先请人将阿姝扶了起来,预备要去请知晓的人来看。

    “原来是公主殿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主移步,暂时去都尉府坐一阵。”林百户赔笑道。

    如此一来,无论阿姝是不是公主,都不算得罪。

    阿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煞白无血色,她毕竟不是真的公主,这一去,只怕没有命回来了。

    这时候,有人忽然说了一声:“她不是公主!”

    众人齐刷刷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却是孙嬷嬷。

    她颤巍巍地对着林百户道:“大人明鉴,这小蹄子原是我们府上的粗使婢女,但因犯了大错,偷跑出府,我们不过想小小惩戒一番。谁知,她胆大包天,竟敢假冒公主!她不过就是生得一幅狐媚样子,大人可千万不能由着她污了公主名声啊!”

    阿姝心里方寸大乱,面上却仍努力维持平静。

    陆行琢听到那声“小蹄子”时,就已脸色难看,原想动手惩治这个口无遮拦的嬷嬷,余光间看见一道明黄轿辇缓缓而来。

    陆行琢动作一滞,突地想起,陛下近日似也在江州。

    所以,眼下这是恰好陛下路逢此地?

    阿姝也看见了那道轿辇,心中暗道糟糕,陛下肯定能认出她这个赝品。她铁定要被戳穿了,阿姝愁眉不展地想。

    年轻的君王君忱奚从轿辇里走出,他的长相清隽温润,眸中流露的彷徨神色,仿佛还是个半大少年。

    看到阿姝时又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阿姝正要行礼下拜时,却被生生拦住,就见君忱奚拥了上来,阿姝茫然的表情还未及收回。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君忱奚悲喜交加、满怀思念地唤了一声:“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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