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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夜色阒静,鸟雀嘲哳声清晰地落入阿姝耳中。

    阿姝面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身侧的妇人将她装点打扮,始终紧抿唇瓣,不发一言。

    不作挣扎只是知道无济于事,不愿再自讨苦吃了。而这妇人却是将阿姝的顺从当作了心甘情愿。

    妇人搁下梳子,絮叨起来:“阿姝姑娘当真是美貌无双啊。我这些年里见过的美人也是不少了,可却没有一个及得上阿姝姑娘容色的。”

    她这话说的不错。

    阿姝生得一幅好皮相。发髻低挽,墨发如丝绸一般柔顺,眉眼灵秀,肌肤欺霜赛雪,眼眸如蕴晨星,一身清婉气质,风采照人。

    她坐在镜前,身姿纤秾合度,恍若神妃仙子,有种楚楚动人的写意美感,分外赏心悦目。

    阿姝却不由得在心底冷嗤一声。

    生得貌美又如何,她如今还不是被当作物件一般,充了给人观赏的玩物了!

    三月前,阿姝不知怎的失了记忆,流落到水云坞。

    可这三月有余,也未有人来寻她,也未曾听闻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丢了贵女的。所以,阿姝也就只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没有牵绊的孤女了。就如此结庐水云坞,过她闲云野鹤的日子便是。

    而在一月前,阿姝于门前捡到一个受伤的郎君,犹豫良久后还是将人带了回去。悉心照料后,阿姝亲眼看着那个脏得像泥团的人,慢慢蜕变成一个钟灵毓秀的郎君,渐渐动了春心。恰好那郎君也对她有意,如此郎情妾意,结亲方不过一旬,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郎君名唤姜隐,是江州百年世家姜家的嫡系子弟,年方弱冠,同阿姝成婚后不久便赴京赶考了。而姜隐也当真才学满腹,进士及第,鹿台赴宴,风光无限。

    可阿姝却被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给相中了,纵使阿姝已为人妇,那人依旧贼心不死,生生将阿姝绑着带入了府中。阿姝甚至还不知那人模样和名姓。

    而阿姝的夫君姜隐,此刻恰好不在江州。

    阿姝思及此,便对那色中饿鬼恨得咬牙切齿。

    为免阿姝想不开做傻事,他们甚至细心地将屋内所有尖锐的物件都收了起来。

    忽然间,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带着一地月色和满室风声,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阿姝抬起头,看着眼前人。

    年轻郎君面容昳丽,琥珀色的眼眸低垂,身披华氅,腰佩禁步流苏,耳着璎珞,竟让阿姝看呆了一眼。

    生得如此容貌,竟也需要强抢民女?莫不是身有隐疾,才被逼得心理扭曲了……

    阿姝回过神,才发觉郎君投过来的眼神复杂深邃,蕴着她看不真切的意味,像是透过她这一身皮囊,跨过了漫长的时光,在看自己往昔的记忆。

    阿姝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又无意识地同样紧盯着陆行琢。

    只是此时对望,一个心怀悲切,亦喜亦怜,另一个却是满心的茫然无措,惶惑不安。

    像是承受不住那眼神中的意味,阿姝终于逃也似地移开了眼,却能感觉到陆行琢的视线犹未移开。

    有一种古怪的气氛蔓延开来,阿姝打心里不安。

    少年前进一步,猝不及防地抬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近得快要抚上阿姝的面颊,阿姝下意识地侧过了脸,躲开了少年的触碰。

    陆行琢的眸光有一瞬的黯淡。

    阿姝却没有察觉,她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片静谧,她裣衽一礼,期期艾艾道:“郎君,阿姝已嫁做人妇,终无缘侍奉郎君,求郎君垂怜,放阿姝离开此地。”

    一时间,又是一片安静。

    摸不准陆行琢会如何作答,阿姝心跳如擂鼓,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沁出汗珠,她焦灼不安地等着陆行琢的回答。

    陆行琢长睫半垂,像是终于注意到角落里的阿姝,开口喃了一句:“阿姝?”

    待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陆行琢自顾自点了头,又道:“你嫁做人妇我早已知晓。至于放你离开……”

    “——这绝无可能。”陆行琢沉吟半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才漫不经心地悠悠道。

    阿姝紧抿唇瓣,似是气急了,却又想到这个少年出身尊贵,手眼通天,想必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于是也就强忍着将满腹的怒火给咽了回去,郑重其事地道:“大人,您身份尊贵,与民女本是云泥之别,阿姝自不敢与您争辩什么。只是天下女子花容月貌的比比皆是,您为何不肯放过民女,也好保全自身名声。否则,大人真想叫全江州的人都知晓,大人原是一个觊觎人妇、风流成性的无耻之徒吗?”

    陆行琢原本认真地听阿姝讲着,到后头却是忍俊不禁般勾起唇角,眸间漾出一抹温柔笑意,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本就是风流成性,觊觎……人妇。事情我既然做下了,又有什么不敢认的?如此名声传遍江州,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阿姝听完,一时瞪大了眼,无言以对。

    她原先搬出名声二字,本就是为了以此要挟,总想着那些高门大户多半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要紧,想借此脱身。却不成想,这郎君看着气质高华,却是个没脸没皮的,一点名声也不顾!

    阿姝没由来的,生出几分不忿来,像是看不得这郎君如此作践自己的名声。只是这个念头很快被阿姝掐灭了,她怎的还替这贼子考虑上了?

    陆行琢闷闷地笑了一阵,而后方才想起什么,欺身向前,将距离拉得极近,道:“只是我有几桩事要同你说清楚。”

    “一则,我知道,你失忆了,就在三月前,也知晓你已成亲,同……姜隐。只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或许你失忆前也有个夫君呢?”

    阿姝惊疑不定地望着陆行琢。

    “二则,不必张口闭口‘民女’的。我可受不起你这句大人。你也不是农女阿姝,你的名字是君幼黎。黎民的黎,可要记清楚了。不记得我也就罢了,名字可别再忘记。”

    这一席话在阿姝心里惊起惊天骇浪,她攥紧了指间方帕。

    阿姝虽不认得什么“君幼黎”,却对“君”这个姓氏讳莫如深。须知,君乃当今皇姓!便是对于只有三个月记忆的阿姝,这个姓氏也是如雷贯耳。

    陆行琢所言,竟是在说,她乃是皇室血脉?

    阿姝垂眼,羽睫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一层蝶翼似的阴影。

    这些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阿姝静了半晌,才道:“民女不明白大人的话。民女只知,民女名唤阿姝,与夫君两情相许……”

    原以为这话会惹来陆行琢大发雷霆,阿姝本想着趁机逃走。

    可没想到陆行琢却是格外平静。面如冠玉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唇角的笑意却是慢慢敛起:“倘若,他背叛了你呢?”

    阿姝的心一下悬起,她当即反驳道:“不会的!我夫君光明磊落,是真正的无垢君子,他既许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二色,必不会背弃誓言。”

    阿姝是当真动怒了:“大人不了解我的夫君,怎可随意诋毁他?”

    陆行琢来见阿姝前已是做好了准备,她既不识得自己,也自不会轻信他的话。但听出她言语间对姜隐那个小人的维护,他还是心尖酸涩,眉宇落寞。

    陆行琢了解姜隐,他当然了解。毕竟,上一世的阿黎便是惨死于此人手中。

    上一世,他与阿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蒙圣上赐婚,本是金玉良缘。可阿黎一朝失忆,便看走了眼,选中了姜隐这个狼心狗肺的郎婿,落得个死无葬身地的下场。可惜陆行琢寻到她时,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前世此时,阿黎便是被那个□□熏心的知府看上,姜隐之母为了区区千两白银,就将自己的儿媳送上了知府的床榻,可恨至极。而阿黎,为了逃出这里,不惜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容貌,此后不得不以面纱遮面,受尽世人耻笑。

    好在陆行琢重生的时机恰好,尚且来得及挽救这一切,他布置好了一切,那个知府的逍遥日子也要到头了。

    想起姜隐这两个字,陆行琢倦戾地皱了皱眉。

    阿姝已不欲再谈下去。

    她悄悄握住了袖中匕首,突地示好道:“我也有一桩事,要告知大人。”

    “不知大人,可否屏退闲人?”

    陆行琢对她似乎全无戒备之心,颔首允了。

    跟着陆行琢的墨衣护卫出门前,眼神复杂地看了阿姝一眼,那眼神不怀恶意,倒像是带着三分……掷揄?

    阿姝定下心神,徐徐迈步走近陆行琢。

    只见得雪亮的刀光一闪,短刀已压在陆行琢脖颈上。

    这一刻,感受着自己颈间的冰凉,陆行琢的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是君幼黎能干出来的事。

    阿姝显然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连手里的匕首也握不稳,却还是故作镇定,自以为气势汹汹地道:“你让他们放我离开,我就放了你。”

    陆行琢还是那幅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既不惊讶,也不恼怒,嘴角还挂着那可恶的笑容。

    甚至,他还有闲心纠正阿姝握匕首的姿势:“匕首不是这样握的,要再向上三寸,这样才能一刀毙命,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阿姝气得脸都涨红了。

    好在,陆行琢的护卫终于发觉了动静,擅自闯了进来。看着阿姝“劫持”了陆行琢,愣了一瞬,而后方寸大乱,冲向阿姝想要夺过她手中的匕首。

    陆行琢蓦然道:“让她走。”

    此言一出,阿姝和护卫都怔在了原地。

    护卫喊了一声:“世子!您分明……”

    找了那样久……

    如今,竟然这样就放人离开。

    陆行琢的绯色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自己则是面无血色,静静瞧了阿姝许久,那双灿星朗月般的眼眸渐渐变暗:“你执意离开,我不会拦你。不过,姜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心别被他骗了。还有,既然你不认得我了,那便重新认识一回吧。”

    陆行琢眉眼带笑,唇边漾起梨涡:“我叫陆行琢,是你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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