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
两个字过耳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
头顶传来略熟悉的散漫语调，“警告处分啊。”
宁浅回头。
触目是高中部标志性的白底蓝边校服。
视线并没有停顿，还在继续上移。
因为这人身着校服，大脑下了这人铁定不能是林焰辰的预判。
所以当宁浅毫无防备看清身后的人长相时，视觉受到了成倍的冲击。
林焰辰那张好看到有些不顾旁人死活的脸，正也直直地看向愣住的宁浅。
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少年的桃花眼捎带着倦意，眼下有一片不明显的乌青色，显得他整个人慵懒随意。
偏偏他又穿着校服，像一匹脱缰随性的野马，一时之间被驯服束缚住，莫名穿出了一种制服诱惑的感觉。
林焰辰穿校服……
也、太、好、看、了、吧！
宁浅只愣了两秒，就赶紧移开视线。
正好看见身旁的漆瑶也完全陷入震惊当中。
甚至宁浅能感觉到，原本热闹嘈杂的公告栏这一圈，以林焰辰为圆心形成了一道屏蔽声音的沉默圆环。
林焰辰显然不意外，大概是因为身穿校服，已经接受了一早上的目光洗礼。
他十分享受众人眼中那种不难被捕捉到的惊艳之色。
呵，不枉他昨天翻了一晚上的校园网评论。
那些对他不吝赞美的夸奖语，林焰辰恨不得一句句摘抄装裱下来。
当然，也有眼神不好的，居然说他长得好看是因为私服加成。
拜托，他穿校服也超好看的，好吗？
林焰辰希望，那个瞎了眼的审美瑕疵品，现在就站在这拨人当中，原地打脸。
“棉花糖，过来。”
等林焰辰自觉施舍给这些人欣赏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就喊了一句宁浅，招呼她出来。
漆瑶给了宁浅一个“我就站在这里等你”的眼神。
宁浅便跟上往林荫小道走了几步的林焰辰。
林焰辰站定后，转身对着宁浅。
“不是，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缺根筋？”
“我怎么就……？”宁浅的大脑飞速运转，试探性给出下一句，“你是想让我说，你穿校服很好看？”
林焰辰今天并不差宁浅这一句，“我没指这个。”
“说了你也不明白，校园网的帖子删了吧。还有，连你的账号也一起注销掉。”
林焰辰没睡好的时候就会有起床气，尽管今天他心情不错，但指挥宁浅的时候有些莫名的烦躁，让他正无处安放的起床气有了宣泄口。
宁浅就觉得，林焰辰表情特别不耐烦，语气也很冲。
昨天林焰辰也说她多管闲事，她发送的帖子，就那么令林焰辰不悦吗？
“我知道了，帖子我会删的。至于注销账号，一定要这样吗？”
宁浅边说边快速回忆，昨天她发的帖子究竟哪里有问题。
她很快想到，在下面的回复里，有人用词暧昧。
【楼主是美女吧，被学长英雄救美的感觉怎么样？】
【我仿佛看到了偶像剧开局的场景[捂嘴笑]】
……
所以，是因为这些回复，让林焰辰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怕因为这个帖子，别人会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吗？不会的，等这阵子热度过去了，谁会记得这么件小事。更何况……”
林焰辰的表情愈发不耐烦，校服给他添带的斯文书卷气也消散了，宁浅多说一个字，他的表情就更难看一分。
宁浅不敢再说下去了。
“何况什么何况，叫你注销，照做就完事了。”
宁浅昂扬了一天的情绪，因为林焰辰的三言两语又平息下去。
“好，我会照——”
宁浅最后一个"做"字还卡在喉咙里，林焰辰就已经急不可耐的转身。
宁浅微愣在原地，看着林焰辰迈着大长腿，三两下就消失在视野里。
她低头掏出手机，按照林焰辰的吩咐，删帖、注销，一气呵成。
这下不单单是平息了，宁浅还有些低迷。
和漆瑶重新回到教室，宁浅也不午休，打开练习册就是闷头做题。
“宁浅，不是说了你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嘛，中午没必要这么拼吧？”
漆瑶小劝了一番，但宁浅还是坚持不午休。
这还没完，一整个下午，宁浅都卯足了学习的劲头。连上厕所都没空招呼上漆瑶一起，自己一路小跑出教室，又小跑回来。
漆瑶学习也算努力了，但她也不会像宁浅这般完全封闭住自己，投入学习状态后对身边人事物漠不关心。
看起来不像是发奋学习，更像是在赌气，或是说……像失恋了。
下午放学后，宁浅依旧埋头在座位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漆瑶见状默不作声，收拾东西，背上书包。暗自祈祷，明天宁浅就能恢复正常。
等宁浅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实际上从中午开始宁浅的都是吊着一口气在强撑。
她害怕停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删帖的那一瞬间，宁浅又突然想到昨晚答案之书上的四个字——
回光返照。
林焰辰昨天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还把和她的微信对话截图发送到朋友圈。
她在班级里当了近两个学年的透明人，突然就受到了各方各面的关注。
她明知母亲就是认真想要让她转学，但她就是信了漆瑶那套明显站不住脚跟的解读。
这一切都不过是答案之书上预示过的回光返照。
呵呵，光真的出现了。
但就在林焰辰急着和她划清界限的那一刻。
光，熄灭了，只是返照而已。
宁浅挫败地走出教室，没走几步，前面的路被人堵住。
宁浅抬头，是顾长夕。
宁浅破罐子破摔，瞪了一眼顾长夕，没好气道：“好狗不挡道。”
顾长夕今天的表情有些怪怪的，没有以往那种调戏良家妇女时，标志性的戏虐笑脸。
脸色沉沉的，身后也没有他那帮固有的小弟跟着，看起来有些许的落寞。
宁浅骂了他一句，他也没有急着跳脚，而是在宁浅脸上看了好几圈之后，才有些别扭地说：“以后我不会叫你宁猪了。”
宁浅都准备好了，要鼓起勇气重拳反击，没想到顾长夕只是弱弱地丢出这样一句。
怎么的，她这个回光返照，还没完没了了。
“你爱叫不叫，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顾狗。”
顾长夕显然没把宁浅的话听进去，自顾自道：“那几个傻叉，听说我要来找你，打死不肯跟着来。说是那天亲眼看见你从林焰辰的跑车上下来。他们怕林焰辰，我又不怕。更何况，如果我不再欺负你，那就算你和林焰辰真有关系，林焰辰也没理由找我麻烦。”
宁浅理了理顾长夕这段话的逻辑，“说来说去，你不还是表达了，你很怕林焰辰的意思吗？”
顾长夕脸色更不自然，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今天太奇怪，宁浅没耐心和他闹，正要越过他离开。
顾长夕又跨一步，拦住宁浅，“宁浅。”
这个称呼一出来，宁浅和顾长夕都愣住。
两个人纠缠了几个月，这还是第一次顾长夕喊她的名字。
由于喊的格外认真，寂静的校园过道里，横生出一丝怪异的氛围。
宁浅的气势因为尴尬也弱了下去，“干、干嘛？”
顾长夕清了清嗓子，说明来意，“我准备收你做小弟。这个恩赐，想必你不会拒绝的吧？”
“哈？”
宁浅的小胖脸，迷茫又困惑，只差在额头挂上十万个问号。
这和顾长夕预想的，宁浅会感激涕零的场景大相径庭。
他觉得，宁浅只是太笨了，没理解清楚他的意思。
“我是说，以后你出门在外可以报我顾长夕的名字。我允许你，当我的跟班。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大，会罩着你。你还不知道吧，你在校园网发帖的事情，看起来是很威风。但你破坏了我们初中部和高中部默认的一项铁规。有些人，本来是打算找你麻烦的，但在我的说服下，我两个哥哥出面已经摆平了。”
“你这个小胖墩也是够可以的，居然敢实名制发帖。你发的这种内容，本来谁会追究你是谁啊。随便模糊掉名字班级，帮林焰辰说两句话就得了。你倒好，偏偏要报上姓名和班级，这下踩了大雷。就我顾长夕这么有胆识的男人，都不敢像你这么勇。”
虽然顾长夕发表起长篇大论来就瞬间打回原形，显得欠扁又智商不高。宁浅本来不打算好好听他说话，但没想到，今天顾长夕说的居然不全是屁话，还真的捎带出点有用信息来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实名制发帖犯了禁忌了？”
顾长夕终于在宁浅脸上看出点神情变化，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学到了吧？不光是你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摆平了。还有，宁浅你倒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我说了我收你当跟班，你还不快感谢感谢这个为你摆平危机的老大？这样吧，明天开始，你在上学放学都要帮我背书包。”
宁浅哪有感谢顾长夕的心思，她灵光一现，联想到早上林焰辰难看的表情，强硬的说话态度……
是为了保护她？
想通这一点，宁浅扬起脑袋对着顾长夕道：“我不要当你的跟班，因为我已经有老大了。一仆不侍二主，我们俩，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