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

    古籍修复师x哭包少女

    晨雾还未散尽,阳光从云端透过雕花门窗照进猫院。

    牧淮弋用镊子小心翼翼将最后一页破损的古籍分开,屏气凝神细细端详了会儿,上面的字已经依稀可辨,只需再将这一页的纸张夹起来单独放置在一旁便好。

    这是隔壁古玩收藏同行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古籍,看起来这些文字更像是梵文,为了弄清楚上面的内容,他已经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个月。眼下,分离纸张的第一步骤就要完成。

    牧淮弋最烦这个时候有人打扰他,镊子还没放下,就听见院儿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他低头垂眸盯着已经粘连的纸没动,右手轻轻往上抬了抬。紧接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谨慎小心。

    就在纸张分离之际,门被人用力推开。

    哐当——

    牧淮弋手中的镊子一顿,眉间微微紧蹙,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照在他阴沉的脸上。下一秒,推开门的那人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冷气,带着颤颤巍巍的语气说:“哥,外面有人闹事。”

    牧淮弋继续翻页,冷不丁地问:“闹什么?”

    猫院位于金陵古玩市场一处僻静的巷子,牧淮弋是这儿的老板,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陵文物修复院的一名古籍修复师。

    师承京城班大师,班回春是国家一级修复师,退休后收了个徒弟传承自己的衣钵。这手艺一般人学不来,得耐得住性子。

    可牧淮弋不是一般人,他没什么性子,脾气犟得跟头驴似的。

    要问班回春为什么要收他,大抵还是因为牧淮弋这个人死缠烂打。而那时又没有天赋和手艺更好的人选,所以便收了他。

    如今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他除了平时在修复院上班以外,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古玩市场这间门店。

    猫院在当地古玩界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是冲着古物修复来的。偶尔遇上不讲理的顾客,也会在店里闹上一闹。

    牧淮弋早就已经习惯,于是眼皮也不眨一下继续手里的修复工作。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些耳根子软的买家,东西买了被旁的人评价后觉得自己被坑了来退货。

    古董行没有退货这一说法,买了就不能退,这是基本的规矩。

    门口站着的是沈实秋,班回春收的第二个徒弟。他入行没多久,满打满算现在有三年了。班回春不在金陵,去了外地还没回来。沈实秋就跟着牧淮弋,平时学习手艺和帮忙看店铺。

    他看着牧淮弋宽阔的后肩,微微向他倾了倾,赶忙走近说:“有个小孩儿抱着盏玛瑙杯来退货,说我们卖她假货,死活赖着不走要告我们。”

    牧淮弋一听,放下镊子,转身盯向沈实秋:“小孩儿?哪儿来的?谁允许卖古董给小孩儿了?”

    沈实秋摸摸鼻子:“昨晚我在修复院值班,估计是唐鸣远卖的。”

    他口中说的唐鸣远是班回春收的三徒弟,一共就三个,除了沈实秋性子软些,剩下这俩人全都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一样,脾气又臭又硬。

    唐鸣远擅长文物修复,原本就是博物馆文物修复院的人,正儿八经考出来的博士。经验丰富,手法高超。虽说和牧淮弋专攻的古籍修复不一样,但大抵文物都倒差不差,一个修书,一个修瓷瓶。

    何况唐鸣远年纪还比牧淮弋大两岁,结果拜了师,成了他的师弟。头几个月的时候多少有些不服气,后来沈实秋在中间当和事佬,关系也缓和了点。

    如今互看不顺眼,有时候一句话也不搭理,各有各的心气儿。

    但大体都还是牧淮弋说了算,毕竟猫院和铺子都是他的。

    牧淮弋放下镊子:“唐鸣远人呢?”

    沈实秋面色一尬:“刚去他房里找他了,没在。”说完又怯生生地问:“怎么办?那小孩儿看起来还在上高中的样子,要是真的去告我们,哥你岂不是要进局子了?”

    牧淮弋眼睛一横:“把人领进来,别杵在门店让别人看了笑话。”

    再说了,这一闹对店铺的影响也不好。

    沈实秋努努嘴:“我说了,可她就是不听,性格特犟。”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嘀咕一声:“跟你似的。”

    牧淮弋听见了他的后半句话,挽起衬衣袖子就往外头走:“等唐鸣远回来让他收拾东西滚蛋!”

    快三十岁的人了,没有一件事情不让他省心。卖古玩给未成年,他眼睛是瞎的吗?

    等穿过猫院的小道,拐过假山后便是店铺,墙上还贴着一副“猫将军”的画。

    沈实秋跟在后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以牧淮弋的脾气,万一跟那小孩儿吵起来了,他可拦不住。

    店里玻璃柜台上养了一缸鱼,透过鱼缸望去,色彩迤逦的鱼尾泛出点点光亮。氧气泡咕噜冒起,水纹波浪被掀翻。感受到色彩变化,那群鱼一下次窜进了假山石堆中。

    牧淮弋的视线落在鱼缸玻璃的后方,一个身穿学校校服短袖的女孩儿趴在鱼缸上仔细盯着那群鱼,觉察到牧淮弋的身影后立即站了起来,手里还捧着昨晚她在这儿买的玛瑙杯。

    那女孩儿耷拉着眼皮儿,脸色微红,看样子不敢正眼瞧牧淮弋。站了半响也没说话,只摸着玛瑙杯反复摩擦杯口。

    牧淮弋打量了会,见她校服上写着南师大附中,于是问:“这玛瑙杯是你买的?”

    她点点头。

    牧淮弋走到柜前拉开玻璃门,点了点玛瑙杯原来放的位置:“我们不卖古玩给未成年,你还在上学是吧?”

    她又点点头。

    牧淮弋紧接着说:“行里没有退货的规矩,东西我送你了。”他从收银柜里取出八百现金放在柜面,“钱退给你,可以走了吗?”

    等他抬眼看向那女孩儿的时候,女孩儿紧盯着八百现金依旧没动。

    沈实秋急忙走过来说:“既然老板都说送你了,你就赶紧拿了钱走吧。”

    话落,抱着玛瑙杯的小女生还是没说话。

    牧淮弋当下就恼了,问话只点头也不答话,要闷死人了。

    难不成这人是个傻的?

    “听不懂?”牧淮弋站起来,看着她校服上的学校名字。“你叫什么名儿?几年级几班的?今天周一还上不上学了?把你们班主任手机号给我,我通知你们班主任把你领回去。”

    说完,见女孩儿脸上表情这才动了下,然后又没了动静。

    见此,牧淮弋眼角爬上怒色,走出柜台准备问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谁知刚靠近一点儿,她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吓得牧淮弋脚下一顿,舌头都差点儿咬断半截儿。

    这怎么哭了?

    他也没干什么啊。

    沈实秋咽下口唾沫,张大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只听那小孩儿鼻音微重,没什么哭腔,就是眼泪不停地掉:“我叫明熙,南师大附中高二一班的学生。今天放暑假,不用上学。”

    牧淮弋刚想张嘴说点什么,明熙用手背擦去泪眼,抽泣着又说:“你不用赶我走,我自己会走。”

    牧淮弋噤声。

    明熙生得白净,一哭就停不下来,脸上挂着泪痕,耳朵也红通通的。她捧着玛瑙杯,举到牧淮弋面前:“你这个就是假的,只有杯底是真玛瑙。”话毕,她手腕一转,将被子倒过来递给他。

    牧淮弋一愣,沈实秋也跟着走了过来。

    一来是他们店里从不卖假货,二是两人都在疑惑自己看走了眼,连个真假玛瑙杯都瞧不出来。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同行笑掉大牙?

    何况俩人还是班大师的徒弟,都在修复院上班呢。

    牧淮弋谨慎地接下玛瑙杯,拿到灯光下研究起来。左看右看,翻来覆去摸了片刻。对比杯底和杯身,随后猛地一惊。

    沈实秋对上牧淮弋的眼神,俩人同时震惊地望向明熙。

    别说收藏古董的老行家,就连专业的也未必能一眼就看出作假的玛瑙杯。而明熙能非常清楚地区分杯身和杯底用了真假材料,很是惊讶。她这种年纪,如果不是天赋那又是什么呢?

    牧淮弋再看着柜面上的八百元现金,感觉脸上被无声地扇了几耳光,震耳预聋的响。

    再朝明熙望去,人小孩儿哭得眼睛都要肿了,根本收不住。

    牧淮弋讪讪走到她跟前:“你......要不先别哭了?”

    明熙眼睛一眨,泪珠就滚了下来:“......”

    这跟谁欺负她了一样,万一来个人,这哪儿说得清啊?

    牧淮弋伸手拉着她的白色袖口,弯下腰低声说:“店里有喜欢的东西吗?你随便挑件带走,我不收钱。”

    明熙眼皮一抬:“你卖假货。”

    牧淮弋嗓子要冒烟了,声音略有些涩:“卖个屁——卖什么假货?我从来不卖假货,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别胡乱扣帽子,赶紧拿了东西回家去吧。”

    沈实秋嘴角一扯,很少看见牧淮弋这样温声去哄过谁,不由多朝俩人瞟了几眼。又怕给他惹急眼了,拉着大嗓门儿吼人家。

    明熙抹了挂在下颌角的眼泪,露出一点儿也不好欺负表情:“你就是卖假货!”

    正巧,门口来了几个客人,见到此情景一时僵在原地没敢进来。

    牧淮弋想也没想,一把将人拉进猫院。

    沈实秋急忙迎上前:“没事儿,老板亲戚家小孩儿放暑假来玩,正闹脾气呢。”

    几人一听,这才跨进店铺。

    明熙倒也没挣扎,一路迈着碎步跟着被带进了工作室。

    牧淮弋叹了口气,转身就坐回了桌签继续翻页。心想该怎么打算才好,毕竟这玛瑙杯是他看走了眼,原本是自己收藏的,竟然被唐鸣远那个草包拿去卖。

    卖就算了,还卖给未成年。

    无论他怎么说都听不进去,那就等这小孩儿不哭了再讲道理好了。

    明熙站在一旁,看着桌面上的被分离开的薄页,一时收了声。牧淮弋手里的动作非常轻盈,取出分离好的薄页放在特制的纸面上,用弱碱水在纸面刷上一层,再小心翼翼地用湿水毛巾轻轻的在上面滚。

    明熙看得聚精会神,慢慢走近工作台面。

    透过雕花窗,两道斜影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水?”明熙小声问。

    牧淮弋抬眼瞄了瞄她,见她贴在自己肩膀旁,低头凑得很近。眼眶微红,没再哭了。

    这么一瞧,比刚才乖多了。

    “弱碱水。”牧淮弋继续手里的活儿。

    明熙嗅了嗅:“这个有什么用?”

    “排酸。”

    “哦。”

    牧淮弋滚了两圈。

    明熙又问:“现在是在吸取水分吗?”

    牧淮弋垂着眼睛,盯着湿毛巾:“是在洗这页上的灰尘。”

    “这上面的字是梵文吧?”

    牧淮弋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台灯往上提了提:“你认识梵文?”

    明熙摇头:“不算认得,上面的字有些都没了。”

    “缺失的字被蛀虫给咬了,要修复比较困难。”牧淮弋拿起桃木片,挑开他已经修复了一半的书。“这有篇完整的,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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