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液还在慢慢蠕动，一丝丝黑液在女孩面庞上交织成网。
薛洛洛怒目而视，厉喝道：“黑鸢！”
黑液立刻不动了，待在薛洛洛身上也不褪去。
薛洛洛真想把这东西扒下来好好说清楚。
然而一个能够进行交流的神奇物种对所有人类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配备员惊奇：“它还有名字！”
薛洛洛冷眼看过去。
配备员突然意思到自己的行为过于诡异了，手忙脚乱解释：“我就是好奇……”
“闭嘴。”薛洛洛心里恼怒，随后转声又道：“你对它感兴趣？跟我走一段时间。”
“啊？”配备员一愣。
“我要向北走，可惜被你撞见了。”黑鸢又开始缓慢爬动，跟随薛洛洛眼眸所望的方向，看到一片苍茫的灰色天空和无人的小土坡。
“跟我走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把通讯器还你，你想回来就回来，至于会不会死在路上……”
薛洛洛偏头：“不好说，但如果你拒绝。”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配备员的脚，杀人她做不到，可控制室里的小机器人只会按规矩行事，谁的可信级别高听谁的，让它们拖一阵子它们不会拒绝。
但这样交代不了异星人的事，她把目光移回配备员脸上：“还是跟我走吧。”
配备员也不知道想象到了什么，双手捧上脸，用力把头发撩到脑后，露出汗涔涔的额头，脸上晾着薛洛洛凉凉的目光，开口时牙关还在打颤：“行。”
说完，薛洛洛赞赏地挑了一下眉，转身踏上与洁白建筑隔空相对的无人土地。
配备员在后边慢悠悠回过神来，大声嚷嚷：“腿，我的腿！好痛！”
“真的要带上我这个伤残拖油瓶吗！”
.
配备员名叫苏城，今天来休憩所控制室例行检查。
据了解，这个临时休憩附近所压根没有配备武装监管，因为是新建的人员设施都来不及安排，开放时都是自动机器人监守。
薛洛洛听苏城絮絮叨叨，平常她及其厌恶被国安局监视，也谅解他们是为了国家安定，却没有料到危机日他们会安排疏漏，薛洛洛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危机日城外到底有什么啊？”苏城好奇左顾右盼。
“你看起来还挺期待。”
“不不不，我心里九十九分害怕，只是那一丝好奇憋不住要冒出来。”苏城眼珠子骨碌转。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怪物吧。”薛洛洛想起黑鸢说的小怪物，黑鸢恰时跟过来，藏在薛洛洛的影子下面盯着虎头虎脑的配备员。
苏城突然感到阴森森的，抬头望见太阳还在天上被厚厚的云挡住只留一丁点可怜的缝隙让光钭到大地上。
他缩了缩脖子。
黑鸢得寸进尺朝他伸出头凑到他面前。
“啊！”苏城怪叫一声。
薛洛洛回过头。
“能不能管管你的异能。”
“管不了。”她冷冷淡淡。
刚想贴上薛洛洛肩膀的黑液头疑惑地顿在半空中，在薛洛洛抬脚继续赶路时才小心爬上去，钻进女孩的发间。
“我是你的，为什么不管。”黑鸢缓慢亲昵地说。
薛洛洛皱眉：“抱歉。”
“不！”低沉沙哑的声线打断她，细细摩挲薛洛洛的耳膜。
苏城疑惑地跑到薛洛洛身边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结果看到黑鸢不善的触手和薛洛洛如刀般锋利的眼神双双指向他。
行吧，你俩好好交流。他揉揉自己后脑勺，又把头发揉成蓬松爆炸的样子低下头去。
“我只能和你交流，”黑鸢小心说：“我喜欢和信息流一起活动。”
“人类最喜爱真诚，不是吗？”
薛洛洛轻瞥了眼黑鸢，欲言又止，她是一丁点都不相信外星生物的示好。
她问：“你对人类了解多少？”
“不多，仅我展现的而已。”
“可人类对你们一无所知，这不公平。”薛洛洛继续说，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黑鸢这种外星人入侵的事，本应和她毫无干系。
黑鸢一时间没有作声，默默把人类注重公平记在心里，他又问：“请问公平是什么呢？”
“如果你能教会我的话，吾族愿意和人类一起探索宇宙。”
OK，黑鸢很懂礼貌，暂时排除这个定时炸弹立即爆炸的可能性。
“苏城。”薛洛洛叫下配备员。
“他叫黑鸢。”她介绍，黑鸢意识到在说自己，立马把头伸到两人面前。
“看上去你对它很感兴趣，但它神智不高，交给你一件事。”
“啊？好啊。”苏城暗地中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个有意识的异能，薛洛洛又没有杀自己的念头。
薛洛洛轻笑一声：“你都不问什么事。”
“哎呀，我都能干的，只要早点放我回去就行。”苏城咧开嘴摸摸头。
“来教黑鸢学习，认字干活啥都行。”
“这么简单，难道它是熊孩子？”苏城意外。
“你要保证不管他干什么你都能管教。”薛洛洛补充。
她希望苏城能自发发现黑鸢的异常，然后带消息回城内。
“好。”他爽快地答应。教小孩子对这种阳光男孩来说不是难事，要他一直跟在薛洛洛身后啥都不干才是折磨他。
黑鸢怔怔在一旁看着，似乎在疑惑怎么不是薛洛洛教它。
“黑鸢，嘿，别发愣。”苏城把手放到黑液面前打招呼。
它嫌弃地偏了头，甩过身体末端细细的尾巴给苏城留了个高冷的背影。
没关系，苏城乐观地想，你会不停地跑，我会看见你就叨叨，以后是谁吓唬谁还说不定呢。
黑鸢被苏城积极的态度烦得跑到前方远远的，扭头却发现这个烦人的家伙还在后面。
在无数次想要杀掉这个可恶的人，又碍于薛洛洛关怀的目光不好发作之后，它蔫蔫的被迫恶补九年义务教育课程以及野外生存常识。
一是苏城认为小孩子还是得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二是苏城的专业考核中野外生存常识考了满分，他认为小异能也需要这些知识来保护主人。
更何况薛洛洛看上去温柔清冷，根本不像是会下场打架或者野外煮饭的角色。
“洛洛。”消失了很久的01出声。
薛洛洛心中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她看着远处扒拉在一起的苏城和黑鸢。
“你终于回来了。”
“黑鸢能够通过信息流发现我，我只好避避。”
“那岂不是之后你会经常不在？”薛洛洛敛下睫毛，不可能没有恼火。
凭什么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异星人要依附在她的身体上共享信息流，而共处了18年的伙伴因为它只能退让回避。
“是的。”01说。
“啧，你知道它是什么情况？之前怎么不早说？”
“预测系统的范围有限，我知道危机日，但预测不了危机日是以什么形态来临。”01一边整理已知资料一边说：“就像国安局的预测系统至今不知道是外星来客，他们还在因为找不到危机源苦恼。”
“几日后让苏城带消息回去吧。”
“可以，前提是得把你自己和这件事摘干净。”01肯定道：“我不想系统升级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群不安好心的异能科学家。”
“好。”薛洛洛盯着被苏城念叨百无聊赖的黑鸢，问01：“那黑鸢在时你会去哪。”
“会休眠吧。”
黑鸢见薛洛洛目光移开没有盯着它了，扭着身体朝这边驶来。
01见状，声音暗淡下去：“我一直相信我的存在是只属你一人的。”
薛洛洛听了不可否认，01不比信息流，它才是信息流带给她的，上天的恩赐。
面前黑鸢从远处游来，苏城的说教是有些意义的，比如黑鸢不会突然半空出现，比如爬上她脸时还会询问，尽管不管她有没有答应，黑鸢还是一如既往地黏在她身上。
薛洛洛目光放空，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她感知力像胶般滞流，视野内黑黄的土地里咕噜起几个小包。
黑鸢心无旁骛地游来，在快接近薛洛洛时化成如浪潮的黑液自天空而降。
土地里的小包咕噜咕噜得愈发快，有些来不及消亡下去便成了一个炸开的小泥洞。
苏城低头收拾好自己抬眼便看见一片被热气蒸腾的烂泥，其中还有怪物在吞吐热气。
“薛姐姐，地里有什么东西——”苏城大叫。
薛洛洛闻声空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黑眸子抬起，倒映出黑液下落之后迅速突起的怪物。
刺鼻的酸味再次入侵薛洛洛鼻腔。
黑鸢在触碰上女孩的那一刻，暴戾和怒火从它身体上炸开。
“黑鸢！后面！”远方苏城爆喝，身无寸铁冲上怪物所在的那片泥地。
这是危机日里所说的怪物！苏城警告自己，绝不能临场退缩。
他一拳扎进小怪物的身体，黑紫色陈腐的液珠沿着手臂下划在皮肉上烂开，‘嗞嗞’冒出几丝难忍的酸臭。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黑紫色的一团，破开它们的皮会露出恶心至极、人类完全无法接受的酸臭酱汁。
而小怪物们的目标显然是薛洛洛，它们无规律蠕动自己的身体，将暴怒的黑鸢视而不见。
小怪物们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母体如何阻拦，它们也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让母体抛弃它们，附身于外物之上。
天空阴沉沉，阳光艰难从厚云里与黄土打个照面，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蓝星几处咕咕噜噜的土地上，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丑陋生物钻到地底下，在大地四处寻找它们被母体抛弃的原因。
黑鸢认为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特别是在执行外交任务时，从他身上脱离而下的小怪不知何时与这个世界原本的生物进行融合演化，成为攻击目标人类的罪魁祸首。
它的身后兀地出现一道屏障，将黄土地和薛洛洛隔离开来，它说：“不要为这群丑东西浪费信息流。”
说着，自己穿过黑色透明的液体屏障，仿佛褪去虚假的外壳，显露强横野蛮的力量，沙哑又沉稳的话语在薛洛洛耳边回荡。
薛洛洛见数十只不规则状态的小怪物一哄而上，要紧了牙关。
太阳光的边缘有一道照亮了战场，像破开尘封遗迹的古刃，那里怪物嘶吼张牙舞爪，将军的弓箭紧张待发。
黑鸢以一头窜上高空，几只怪物紧随其后，其余狰狞地扑向薛洛洛。
薛洛洛紧张看着保护屏障对面的情况，信息流在指尖转动，这次的小怪物明显比上一次规模更大，实力也更强。
在她抬手的下一个画面，黑鸢分化成无数支利落顿挫的长刀，凌空翻转直面劈向气势汹汹贪婪涌来的怪物。
浑浊的空中被溅射的液体占据，几乎是瞬间，下一波无脑上扑的小怪物被切水果一般腰斩。
“呕。”苏城忍不住反胃，他想抬手捂住口鼻，酸臭的液体顺着皮肤即将流到衣服上。
“靠。”他骂道：“真臭。”
薛洛洛皱眉跨过小怪物的尸体，黑鸢之后又默默把它们碾成了灰。
“你怎么样，手给我看看。”
“没有伤口。”苏城伸手头向后倾，这股酸臭味让他的胃在翻涌：“这些是什么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怪物。”
说着他后背升起一丝后怕，要不是黑鸢在，他们这种普通人，根本无法和成群的怪物抗衡。
薛洛洛低眸，这要怪就怪黑鸢。
可谁能料到？黑鸢自己都没有料到它的到来会有怪物从它的身体上掉落。
难道人类就被迫接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不知道。”薛洛洛冷冷地说。
“城内人知道吗？”
“不清楚。”
“给我通讯器。”苏城突然收回手站住，目光如火炬盯着薛洛洛。
“不行。”
“你！”他气急败坏，却不敢轻举妄动，黑鸢化成一团液体悬在薛洛洛身后，对他虎视眈眈。
他很清楚，要不是看薛洛洛在，黑鸢杀他根本不用动脑筋。
“想回去就快点走吧。”薛洛洛也在妥协，一个人走在前面。
“我们干走？”
“你会开车，沿着铁路一直到中部最大的前城市。”薛洛洛停下解释，眼睛直勾勾盯着裤脚上溅到的黑液体。
这种松散的会粘在其他物体上，还隐隐泛出紫色的液体。
是小怪物身体里的，薛洛洛无情地想。
“行，去最近的小城市找台车。”苏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催促道：“姑奶奶，快走吧。”
两秒后，薛洛洛跟上来，苏城发现她右边西装裤裤脚被撕坏了一截，截口整整齐齐露出光滑的脚踝。
他发誓就看了一眼，黑鸢从裤管里冒出头来，黑液化成人类牙齿的形状，在他面前一点点吞着被撕下的裤脚。
苏城：“......”
一路上没见到人，或许都被管控或许都在藏匿。
确实，灰暗的天空和黄不拉几的土地没什么好看的，人们不会想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他们只会回忆早期人类在这片土地上创造的辉煌。
“黑鸢。”薛洛洛咬牙，忍不住要问它一些更加隐秘的事情。
“为什么你不用信息流和我说话？你用人类的语言我需要转化很久。”
薛洛洛牙关松了松，她忘了，很久难使用一次的信息流。
“告诉我你的目的。”她说。
“我是…用你们的话说叫异星的一个外交官，我在这儿的名字是黑鸢。”这些薛洛洛都大概了解，黑鸢接着说。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其他生命与吾族能够产生交互的因素。
“信息流？”薛洛洛问。
“不是，”黑鸢声音暗淡了一秒：“信息流只存在于你一个人身上，于吾族而言，益处为0。”
“……”
“我与你一起，因为你是第一个迎接我的人类，我也乐于与你和你的信息流交流。”
“……”
“找到交互因素然后，入侵我们？”薛洛洛追问，语气不客气起来。
“吾族并非这么想，侵略不是文明存在的意义，”黑鸢话语里突然带上几丝茫然：“我们只是，有种作为异形独有的迷茫。”
“吾族无法停止寻找、停止交流。”
“我们因此以延续生命，创造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