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山洞中，一少女背靠着棺木，一腿委曲，一腿撑直的坐着，头斜斜的搭载棺木边缘，头上的铜钱串链子也随之垂下搭载木板檐，随着少女的晃动发出金属撞木的轻响。

    “鱼啊，鱼啊。”少女一声轻叹，“你怎么在岸上？连你都上岸了啊，这么努力的吗？”

    林复回想起她上辈子考公没上岸，考研两次没上岸，已经泪水盈眶了，一条深海鱼都已经在岸上了，而她还在被学习的巨浪拍打，快要溺毙在无涯的学海了。

    少年不知道她在愁苦什么，深海之鲛被困于岸上这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吗？

    她是喝糊涂了在说胡话吗？还是在嘲笑他的处境？

    但是，他看着少女一口一口的灌酒，一声一声的叹气，好像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苦涩。

    空气沉闷了一会儿，马上又被少女高亢的言语绞碎。

    “鱼啊，我和你说，你这样的乖乖鱼，出来是要被吃掉的。我给你送回深海吧？”

    “你家在东南吗？啊？不在吗？不在也没关系，我先找个在东南找个海给你丢进去，然后你就能游啊～游啊～”少女打了个酒嗝继续说，“哈哈哈，小鸭子游啊游～就游上了岸。”

    即使是转换时空，林复回潜意识里对上岸的执念还没有彻底消散。

    听此言语，少年垂眸敛目。

    胡言乱语伴随着酒香，四散在洞中。

    -

    光从裂隙中射出，喷洒在林复回的脸上。

    啊，又一个夜晚过去了啊。

    她眯了眯眼，突然的明亮激的她生理性落泪，睫毛上挂着点应激而产生的泪水。

    缓缓起身，望向美人鱼。

    “我要走啦～你……”想了半天，她还没想好怎么安置这条鱼。

    唉？不对，他是个独立的人啊！哪里需要她去安排。

    要不现在就分道扬镳？

    “……你”

    “哎呀，算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好烦，感觉还是不能放着不管，看这条鱼好像自理能力不太行，刚醒过来就开始鱼鳞卷边，脆弱的要死，跟那种刚出土的文物一样，一接触空气就开始迅速氧化、锈蚀。

    少年好像还没睡醒。

    林复回走过去，轻轻摇了摇他的肩。

    “喂喂喂？醒醒。”

    睡梦中的少年被惊醒。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有去处吗？”

    “你…你说…”难以成句的破碎字词从他口中一个一个艰难吐出，“说要……送我去…”

    少年顿了顿，又缓缓的补全了这句话。

    “……海里。”

    啊？我有说过这种话？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兼职滴滴帮送的业务。

    林复回的脑袋开始痛了，昨晚的片段开始有选择性的闪现。

    画面里正是她围着棺材绕圈圈，一边端详，一边吹彩虹屁。

    看着他的鱼尾说好美，看看他的耳朵流口水，心里却还在计算着俩耳朵能做几碗鱼翅汤。

    救命～这和疯子有何区别。

    正在她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画面闪过她的豪言壮语“你这样的乖乖鱼，出来是要被吃掉的。我给你送回深海吧？”“我先找个在东南找个海给你丢进去～”

    啧，这下有点难搞，她昨天还真是给了个承诺。

    -

    九青山上

    屋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低吼。

    温散此时正站在林流的房门外，眉头紧皱，面容严肃。

    “师父？”温散准备伸手敲门，但是犹豫半响又收回了，只试探性的发问。

    屋中的人并没有回应他，原本令人犹疑的声响也没了。

    就在温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绵软重物落地，较为沉闷。

    温散心知不对，此时已顾不上礼仪这些东西了，一把推开房门。

    只见林流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白衣染血，呼吸急促，嘴角还在不断溢血。

    “师父，您如何了？”温散手上不停，治疗术接连不断的往林流身上甩，但却不见林流有丝毫好转。

    从慌乱急促的结印手法中就可以看出温散此时的焦急。

    “无……事……”此时的林流已经气若游丝，这两个简单的字也是他耗费很大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林流抬手压下温散的手，止住他的施术，说道：“无用…之…举。我…我缓缓就行。”

    说罢，在温散的搀扶下，林流坐了起来，调息了几刻后，他的状态明显好转。

    -

    山洞中的两人就美人鱼的何去何从的问题已经僵持良久，主要矛盾点在于林复回，少年是执拗的想要跟随她走，而林复回则在做好人和做自由人中反复横跳。

    “好嘛，好嘛，我带你走。”林复回妥协了。

    她不妥协能怎么办，手腕被紧紧抓着，冰冰凉凉的触感从肌肤相贴之处过来，林复回在感叹种族优势带来的冰肌玉骨体验卡的同时，还暗叹自己倒霉，这下真的是想走也走不了。

    大意了，就不该凑他那么近！被钻空子了。

    所以说人不能太心善，修仙之路要学会快、准、恨！做人不狠，地位不稳。

    早上应该偷偷溜走的，而不是把鱼鱼叫醒询问归处。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林复回肠子都悔青了，多个人绝对不是多口饭这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他还是条鲛人！

    “事先说好，你不要离我太近，有损我修为。呐，你先把手放开。此番我也算救你了吧，不然你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重见天日，你现在这表现就是赖上我了呗，哼，恩将仇报。”

    “谢谢。”鲛人悄悄别过脸，声若蚊蝇，细微的快要听不见了。

    他也知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他刚醒，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自己也不清楚目前的身体状况如何，实在不敢冒险独自出行，虽然人族不一定可信，但是少女不谙世事的模样让他愿意去赌一把，反正留在此处自己也同样面临着不可控的风险。

    “不用谢！都知道道谢了，怎么还不把手松开，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林复回都快要气死了，怎么就和他说不通了，说了带他走，就不会食言，他咋还纹丝不动呢？

    算了，不纠结这些了。

    上辈子光顾着学习了，男生小手都没拉过，这会儿倒是有男生来拉她小手了，啊不，是小手腕。

    “你叫什么？既然都要一起上路了，还不知道你名字，说不过去吧？”林复回恹恹的问道。

    “江…江…昔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