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乌语的反问,言曳有些怀疑,难不成她知道异瞳独特的通灵术?
言曳当下决定冒险试探,道:“……准确来说,能与阴界产生意想不到的联系,比如与鬼魂交流。”
!!!
乌语听到这话,脑海同枝乐说笑的场景一闪而过,她确实能与鬼魂交流。
寥寥数语,足以说明言曳的不凡,乌语激动地捏拳,他兴许能解开有关异瞳的秘密。
“你……你为何知道这么多?有关异瞳,你还知道哪些,可否一一告知?为作报答,我带你去青木村!”
谈到异瞳,乌语难得兴奋,整个人看着生动了许多,初见时的死气沉沉一扫而空。
言曳无奈一笑,乌语开口问了,这便是种下了因,由不得他说与不说,就算他不说,日后乌语也能在机缘巧合下知道异瞳的秘密。
现下他若告知乌语真相,乌语会带他去青木村以作报答。
一物换一物。
如此看来,他与她的相遇,颇有几分机缘巧合的意味。
果然如判官所说,一入凡尘,身不由己。
思及此处,言曳释怀一笑,将他在卷宗看到的传闻一一道来。乌语听得云里雾里,大致猜测了含义。
阳身入阴界,是在说她不人不鬼?还是在说她能够以肉身进入阴界?
知前世晓今生,是在说她的前世今生?还是在说鬼魂的前世今生?
百鬼不侵,是在说鬼魂不能伤害她?还是在说她的肉身能承载百鬼?
谁也不知道答案,尽管寥寥几笔简洁明了,可除了异瞳者,旁人的解释无异于自说自话。
言曳没告诉乌语远古的巫灵族也曾出现过异瞳者,但她只是一个凡人,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多。
把卷宗上有关异瞳的记载告知,也算他仁至义尽了。
何况终究是传闻,远古那位巫灵是真有堪比上天入地的通灵术,还是夸大其词,亦未见分晓。过了几千年,就算有新的异瞳者再生,按理说也不会再有远古那般强大的通灵术。
“多谢告知。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去青木村找哪家的鬼?或许我能帮上忙。”
少女清甜的嗓音响起,在萧瑟的寒风中沁人心脾,言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这个小姑娘真是一心一意相信他所言,若是换个图谋不轨之人,随意胡诌八扯几句,怕也能将她骗得团团转。
想到这儿,言曳忍不住问:“你就那么相信我,不觉得我是胡诌的?”
“为什么不信?我信你,是因为你是第一个相信我能看见鬼的人。你既能全心全意相信我,我为何不能?”
“我是阎……言曳,于修真者而言,看出来不足为奇。倒是你,最好别轻易相信别人。”
闻此,乌语忍住不笑,起了逗趣的心思,道:“是人是鬼,也要相处过后才能知道。总不会既是人,也是鬼吧?”
言曳:“……”
少女天真烂漫的一番话,没头没脑,却把言曳吓得不轻,他的本体在地府,是鬼身;分身在人间,是人身。
他……好像是不人不鬼。
言曳在内心甩甩头,立即否决这个惊恐的想法。
怎么说着说着把他绕进去了。
言曳微微叹息,算了,告诉她也无妨。
“就怕说了你也不认识,我要找一只水鬼,她叫枝乐,死了几十年了。”
“你说谁?枝乐?!”
是她认识的枝乐吗?还是凑巧名字相同?
“嗯。枝丫的枝,乐观的乐。你认识?”
乌语一时闭口无言,要真是她认识的枝乐,说还是不说?
“不认识。”嘴比脑快,她顺势否认。
言曳说得不错,最好别轻易相信别人,在没摸清言曳底线时,她最好少说多做。
“同音不同字,差点以为我认识呢。”
乌语打哈哈一笑而过,言曳只好转开话题道:“无碍。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乌语应声,点燃蜡烛,走在前方,腿脚一上一下颠簸,言曳跟上脚步,轻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膝盖擦破了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等。”
声音一落地,言曳便兀地拉住她的衣袖,递上白色小瓷瓶,清冷绝美的丹凤眼柔柔注视她,没有一丝攻势。
“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消肿祛痕有几分效用。”
“不不不,无功不受禄。”
烛火摇曳,同清寒的月光洗涤言曳修长如竹的手指,乌语如获至宝接过,冰冷的指腹不慎滑过言曳的指节。
一阵没来由的酥麻感翻涌上身,言曳如碰滚烫的烙铁般,陡然收回手,他不自在咳嗽两声道:“就当你带路的报酬。”
“真的吗?多谢多谢。”
乌语瞪圆眼睛,拿着瓷瓶稀奇的来回看,这……这这该不会就是话本里常夸耀的修真界奇药?!
据说,一粒解乏、两粒精神百倍、三粒打通任督二脉、数粒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她吞了吞口水,真有写的那么神奇吗?
修真者虽能修炼,却仍是肉体凡胎,未至圣人境界,依旧会受生老病死之苦。没有世人想的那般神通广大。
是以,就有人研究出此药,助修真者快速恢复□□的伤痕。
乌语打开药瓶,一股清幽的奇香冲出,她伸出手掌,对准掌心处倾斜药瓶,刹那间灰色细密的粉末倾泻而出。
竟不是药丸,而是粉末?!
失落感一瞬涌上心头,不过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下一瞬乌语只觉几分头大。
那种奇药估计就是骗骗笨蛋的,她才不信。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这药瓶装的是粉末,总不好当着陌生男子的面上药。
乌语一时犯了难,厚厚的药粉如荆棘般扎手,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就这么保持僵硬的姿势。
言曳愣了一瞬,恍惚间明白了什么,耳廓微微发烫,他识趣地转过身,闭上眼,温声道:“快些上药吧,我背对着你,及时上药方能加快伤口愈合。再不然,你只当我是个木头,不是男子;我也当你是片树叶,不是女子。”
言曳的背影欣长优雅,微微散发几分放松惬意,乌语摇头低笑,眼尾染上笑意,其实她也可以摸黑上药的……
但言曳如此体贴的举止,还是令乌语轻快几分,她撩起裤脚,利索地上完药。
药粉一接触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随之而来的缕缕凉意钻入骨髓,极大地减轻鼓包的灼热感,膝盖的淤青不翼而飞,渐渐恢复原有的肤色,好似从未受伤一般。
乌语惊奇地看完全程,转瞬即逝的伤痛无影无踪。
就……好了?彻底的好了?!
乌语登时喜上眉梢,道:“你这是什么药?真神奇!我竟一点儿痛觉也没有了。”
言曳一听,悠悠转身,看见乌语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竟也不自觉地深笑,娓娓道来:“寻常药粉,不足为奇。能解燃眉之急便好。”
“嗯!那我们继续上路吧。”
“好。”
冷风微微袭来,烛光左右扭动,乌语弯曲五指,护在蜡烛一周。离开河边通往青木村的路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小路过后要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林的树木长势繁茂,极易迷失方向。
竹林后有一池沼泽,即便有人能幸运穿过竹林,面对深渊巨口的沼泽却是无能为力,以为走岔了路,便原路返回。
这也是青木村与世隔离的原因之一。
与其说外人不想来,不如说外人进不来。
而乌语一家能来,也是因为乌父高超的武艺,借助轻功跨越沼泽,兜兜转转找到了青木村。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青木村人都知道,面对沼泽不是非过不可,走小路就好了。
沼泽左边掩藏着一个洞口,穿行洞口一里左右便能看见青木村的村口。
奇怪的是,往常这一路多多少少会有几个游魂,今日怎地一个都没有?
言曳一路跟着乌语,终于来到了青木村村口,不由腹议:这路线,想不迷路都难。幸好他当机立断与乌语搭上话。
只是现下……他出去可怎么办?
“你……”
二人异口同声开口,错愕地止住声,言曳尴尬地扯扯袖口,道:“你先说。”
乌语没客气,直截了当说出她心中所想:“你进村之后要小心村长,别轻易相信他。记住了?”
“此话怎讲?”
“简而言之,不要和他做任何交易。现下我已不是青木村人,不好进去,就此别过吧。”
一听乌语要离开,言曳急切地拦住她,“等等。”顿了顿,微微垂低脑袋,口齿不清道:“我……没记住来时的路。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乌语:“……”
最后一句听起来怪怪的,还未等乌语深想,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便纷至沓来,竟是几个村民举着火把争先恐后地跑出村口,嘴里念叨着:“天降灾厄啦!救命救命呐!”
不一会儿,几个村民离他们越来越近,其中为首的村民竟是推她的壮年!
此刻壮年面目狰狞,两眼发红,印堂发黑有梅花的印记,看见乌语,他仿若见到救星一般,抓住乌语的袖子,疯狂道:“救命。救救我。她回来了,她回来拉整个村子陪葬了!姑娘求求你!”
他叫她——姑娘?这才没多久,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然而只是略一愣神,壮年没得到回应,额头兀地暴起青筋,整个人如发疯的恶犬扑向她的脖子。
幸而言曳眼疾手快,轻轻一掌将其推至一丈远,其余村民见状如惊弓之鸟,一触即发扑向二人。
经言曳的一掌,乌语立即回神,见村民如饿狼般发出垂涎的目光,瞬时进入战斗状态。
虽然她不是修真者,不及言曳的内力,但是武艺招式数不胜数,足以对付同样没有内力的村民。
几人瞬时打作一团,村民仿若不知疲倦,倒下后立即起身,前仆后继再次发动攻击。几回合过后,乌语与言曳略有些力不从心,倒是几个村民精神抖擞,循坏往复冲向他们。
言曳略作思索,眉毛上挑,道:“不对劲。别同他们纠缠不清。”
语罢,拉着乌语的手腕,施展轻功跳到一旁的树枝上。
乌语不解:“怎么了?”
“他们像中邪了,接收指令后,大脑不受控制。”言曳一边说一边掐诀念咒,随后一张泛着黄光的密网从天而降,顺势将树下的几个村民收入网中。
几个村民被网捕后,匍匐在地,没一会儿便恢复安宁,一动也不动地昏睡过去。
“捆魂网只能暂且保住一些魂魄,要想恢复原样,需得找回剩余魂魄。”
“什么意思?”
涉及到未知领域的知识,乌语下意识疑问。
“没时间解释了。村子恐怕发生大事了。希望不是枝乐惹出来的祸。”
一听他谈到枝乐,乌语马上抛开刚才的疑问,转而担心枝乐的安危,出声道:“好。”
二人施展轻功进入青木村,村子中心处火光烛天,循着声音,二人来到此处——竟是村长的住处?!!
熊熊烈火充斥在眼中,乌语熄灭蜡烛,环视周围一圈,见不远处蹲着一个身着紫衣的女鬼,她披散着头发,瑟瑟发抖。
乌语大着胆子走过去,轻声问:“枝乐……是你吗?”
女鬼没抬头,两肩颤动,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哈哈……我已经、好久……好久都不曾听有人叫我了。哈哈哈哈哈。”
语罢,女鬼抬头,轻蔑地笑着,一眉一眼与记忆中的枝乐重合,将乌语带回那个恍若隔世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