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初春三月,教学楼前的白鸽仿佛主人翁般,每天都闲庭信步地在草坪溜达,时而踱到学生们脚边撒娇要食。

    盛夏走出教学大楼,布利的春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刚刚好的高度,即便背着一看就很沉重的黑色无名帆布包,穿着普通的牛仔外套,但短短几步楼梯,都被她走出了T台感。

    她一步没有停留,径直走到停车场,坐上早已打好的车。

    今天是工作室每周的例行会议,她本身今天没课,突然被教授叫到学校,拿了一些资料,才马不停蹄地又赶回去。

    宋芝给她在距学校10分钟车程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双层,她本意是想住个小公寓就行了,宋芝无奈地说:“姐姐,你在国外又不是没人认识,咱还是低调点,好吧。”

    不过宋芝的眼光是真不错,这个小双层门前还有个一室大小的庭院,这时正是布利的花期,盛夏每日除了上课就是回家当个尽职的园丁,侍弄她这一院子的花骨朵。

    进入视频会议,屏幕上除她只有两个窗口,她一边用鲨鱼夹随意将长发夹起,一边问:“谯声呢?”

    吴毅把镜头往身后挪了挪:“来复查了,徐医生过两天要去布利参加研讨会,调不过来时间。”

    盛夏点点头:“他最近情况如何?”

    “和之前一样,轻度抑郁,不过比去年那段时间好太多了。”

    去年那段时间谯声是个什么状态,在座的人都清楚。

    “行,有好转就行。等徐医生来布利,我找她再了解一下。”

    吴毅比了个“OK”的手势。

    关于谯声和盛夏的关系,他已经不去猜测了,光看现在,盛夏待谯声,倒很像姐弟。

    宋芝等他们聊完,才开口:“好了,说正事吧。”

    吴毅坐正身子,说:“我们这儿就三件事,一个是谯声下个月巡演就结束了,已经有好几个电影找上来,我筛选出了两个,不过还没回复,我得看看他复查的结果,我想在他好转之前,还是不要安排太多工作了,他累,戏也演不好,别耽误别人好项目,再则《弃子》也要到宣传期了,空档时间本就不多。”

    “第二个,你和谯声之前说的,开设一个新人演员专业辅导班的事,我和宋芝联系了你上次给的名单里的那几位老师,都觉得我们这个想法很新颖,他们有合作意向。第三个,立娴的成长路线我和宋芝大致规划了一下,已经发到群里了,你空了看看,谯声这几天也正在看。”

    盛夏:“谯声的工作,毅哥你和他决定就行,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非必要不干涉对方的工作,相互知情就好,不过我也建议,巡演结束后,让谯声修养一段时间,也问问他的规划,再决定后续的安排。”

    “关于培训班的事,那几位老师既有专业能力,也有一定的知名度,能争取过来就很好。我也联系了一下顾老师,他愿意抽时间,来讲一堂课。立娴的规划,我看完再回复。”

    关于新人培训班,是她和谯声一致觉得现在可以着手去做的,一来是可以发掘更多没有名气或是小有名气但不成气候的潜力股,比如立娴,就是他们做业内调研时发现的一枚遗珠。

    二来,也是把工作室的名头打出去的机会,毕竟在这之前,业内还没有这种针对已出道的艺人打造的明星训练班,如果第一届尝试成功,工作室既打出了知名度,有了自己的品牌,也是新的盈利方式。

    宋芝接着说:“我还有一事儿,顾导新电影的女主角,我昨天去看了,确实是个好苗子,学古典舞的,身段、骨相、样貌都不错,关键是第一次拍戏,台词这关也过得去,我看的那两场,她表现都很不错,我听顾导说,她从没接受过表演专业训练,那真的是有点天赋的。不过就要看她自己有没有意愿了,听顾导的意思,会向她推荐一下我们。”

    盛夏点头:“老师的眼光一向很好。”

    吴毅开玩笑道:“夸自己呐。”

    三人都笑了,盛夏挑挑眉:“怎么,难道不是吗?”

    宋芝答道:“是是是,就等您学成归来再鸣惊人了!”

    看着那头盛夏灿烂的笑容,这头的宋芝是真为她感到开心,这么多年,她看似洒脱高傲,却被一纸合约、被自己的家庭束缚,如今终于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也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吴毅看着盛夏,既为她开心,又有些心酸。曾几何时,谯声的脸上,也时常会见到那样温和真心的笑意。

    “而且我还见着双鱼了,那姑娘进步也可快了,就是顾导要求太高,我还看见她偷摸掉眼泪呢。”

    盛夏抿着嘴笑:“我待会儿问问她,也好久没和她联系了。”

    那是盛晚鸽帮她交到的朋友,也是证明她曾存在的痕迹,而且余双鱼确实是个很好的小女孩儿,所以即便在余双鱼眼里“小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她依然和余双鱼、陈诚保持着联络,只不过是以她最真实的样子和她本来的交友节奏。

    关掉会议,盛夏去给自己准备午饭,她打算简单弄点沙拉,毕竟还有学校的作业没有完成,还要看看立娴的规划,还得跟老师再联系一下,问问那女孩儿的具体情况。

    她出国之前,去见了顾珀一面,在他隐退的几年,她是为数不多能联系他的人。

    他当初为了陪伴病重的舒绿,搬到了舒绿的老家,后来舒绿身故,他也就留在了那儿,不过住进了当地一座山里的庙宇,逢年过节,只要她有时间,都会去看他。

    她不是科班出身,顾珀是带她入行的老师,也是为她授业解惑的师父,她是真行了拜师礼,顾珀也喝了拜师茶的,所以“老师”不是一个单纯的称呼。

    去年六月,她从布利回来,去看望顾珀,他就说他准备复出,正式启动筹备多年的《舒绿》,她也跟顾珀说了她之后的规划。

    听到她想自己开工作室、准备出国学习的打算,顾珀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顾珀问到一些关于方均淮的事,她也都如实回答,甚至是关于自己的盲目沉溺。

    想到她放弃生命的那一世里,她决定退居幕后,顾珀当时的失望都写在脸上,但她只装作不知,这次她同样准备暂别演艺事业,终于问出了那个她从前不敢问的问题:“老师,您对我很失望吗?”

    顾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问题,笑了出来,慈爱地拍拍她低下的头:“盛夏,你记得我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夏天,是绚烂的,是多姿多彩的,是拥有很多阳光,很少黑夜的,是丰收的秋天的序章。”盛夏面对顾珀,清晰地复述出来他当时说的那句话,泪盈于睫,心中尘封已久的种子终于窥见阳光。

    顾珀最后说:“盛夏,高起点,就代表着大众对你的高要求,我知道这几年你走得有多辛苦,你做得很好。”

    “这几年,我虽然在这山里,但是你的电影,我还是看了几部的,是有些问题的,我本来打算,你不说,我也得跟你说,不过我看你应该很清楚。”

    盛夏沉默不语,这一两年的作品,她实在也是不满意,一是因为客观的身体原因,二是,她确实没有刚开始入行那时对表演的热情赤诚了。

    那时就是纯粹地想把一件事做好,但现在懂了技巧,有了助力,有些东西反而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如果说之前是拼天赋,那时间越久,基础的重要性就越明显,她本就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表演,所以她想回到起点,认认真真,去打好基础,找到最初选择表演的原因。

    “在这个圈子里,你已经站到了山顶,所以就算你不改,也照样有大把的戏来找你,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但是我的徒弟,我不希望是这样的人,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我记得你刚出道时就跟我说过,你想去学表演,那时我跟你说,你没有背景,只能靠自己,所以要先抓住机会,等站稳了,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珀说的没错,如果当时她放下眼前的机会,去读书,或许出道即息影,又或许也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但会花很多很多年——毕竟这个圈子,从不信奉“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

    “而现在,时机到了,你还没忘记自己的初心,知道自己需要时间去学习,并且肯放下一切去做这件事,有规划,能掌握自己的人生,肯往上走,肯去进步,我很开心,对你也感到很满意。”

    “但盛夏,根本不用介意我是满意还是失望,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也不用在意任何人对你的看法,只要你做的事,结的果,能让你自己不失望,那就对了。孩子,还是那句话,不要困在过去里,向前看,去走你的路。”

    也是顾珀的话,才让她真的放下过去,着眼未来。

    顾珀对她从来都很好,知道他们的公司刚起步,需要人,就让她叫宋芝有空到组里去看看他新找到的女主角,顾珀的眼光一直不错,她不是自夸,而是在她之前,顾珀所挖掘的新人,个个都是影后。

    而且芝姐去看了,不也证实了这点吗?芝姐眼光那么毒,都说那女孩儿样样都好,那下次让毅哥也跟着一起去把把关,最好把她争取过来... ...

    对了,芝姐刚刚说,那女孩儿是学什么的?

    “学古典舞的,身段、骨相、样貌都不错... ...”

    古典舞,学跳舞的。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顾不上擦干净手,她快步走到客厅,找到手机,播出了越洋电话。

    宋芝很快就接起来。

    “芝姐,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老师叫你去看的那个女孩儿。”

    宋芝听到就笑了,“说到名字,顾导也真是,有给人取名的爱好吗?她非说那小女孩儿的名字不吉利。”

    “不吉利?”

    “嗯,叫晚鸽,晚上的晚,鸽子的鸽,而且你俩挺有缘的,她跟你一个姓呢,我觉得挺可爱一名字,顾导老觉得是挽歌挽歌,你知道我说的哪两个字吧... ...”

    后面说的几句话,盛夏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脑袋嗡嗡的,右手渐渐从耳边滑落,直到宋芝在那头大声叫了她好几次,她才重新把手机拿回耳边。

    她激动地音调都提高了许多:“芝姐,你快!你有那女孩儿的照片吗?”

    说完她又摇头,她也不知道盛晚鸽究竟长什么样子:“不对不对,你有她的相关信息吗?比如她在哪儿读的大学?家是哪儿的?特别是,是不是在海滨城市?芝姐,你能不能尽快整理一下她的信息,越快越好!”

    宋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要盛晚鸽的资料,还没问出口,盛夏又说:“我再问一下谯声,再联系你,对了,先不要跟谯声说这件事,我先跟他联系。”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宋芝疑惑得不行,怎么还要去问下谯声?问谯声什么?

    不过尽管疑惑,她还是先放下其他事,整理起她目前已有的盛晚鸽的资料。

    盛夏挂掉电话,又喜又怕。

    喜的是,原来她和谯声一直在找的人,就在他们身边,怕的是,这是一场空欢喜,所以她才说,先不让谯声知道,如果是空欢喜,让她来承受这巨大的落差就好。

    她播出谯声的电话,顾不上寒暄,直接问:“盛晚鸽,你还知道她什么信息?比较细节的,能辨认出她的信息?”

    那头顿了两秒,压抑着问:“你有眉目了?”

    “不是,之前我们好像从没讨论过关于她外貌的细节,知道得多些,也更好找。”

    “你等等。”

    谯声示意吴毅先停车,他下车,走到路边,清晰地说:“她右手手心,有一个黑点,是小时候玩铅笔芯留下的,其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好,我知道了。”

    谯声深吸一口气,紧张地问:“小夏姐,你是不是,有消息了?”

    盛夏还是不松口:“没有,我就是再问问。你复查结果怎么样?”

    谯声不再追问,回答道:“徐医生说好多了,焦虑程度降下来了,还是得继续吃药。”

    “好,保重身体,我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在这之前,你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身体,知道吗?”

    “知道。”

    又聊了几句,盛夏才挂掉电话,马上切换到和宋芝的聊天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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